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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王都集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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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熙熙攘攘的市场中,我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音乐声,并且发现自己正向着音乐传出的方向行去,前面的盗贼并不急着要我前行,甚至他自己也四顾梭巡着.
看来他忘记尴尬的速度比我快上许多,可是我有一个绝佳的品质,那就是很难忘记别人对我的“礼遇“,原本并不讨厌这奸商的我,现在打定主意在今后有机会时告发他,在适当的时候,我也许能坏他的事——他如果仅是个盗贼,逃脱的机会不大。
有了这种心思,我开始仔细注意那狡黠的游吟者,他看着广场的另一端。
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就在迪曼王宫的墙下,由于王宫建立在人工堆砌的高丘上,市场就像宫殿前的蚁冢,被圈定在一个四面有土墙的环形广场内,这里热闹非凡,不仅交易着奴隶,也有琳琅满目的货物,伪造的珠宝,色彩鲜艳的香料,以及华丽的布匹,都和铁链栓起的奴隶一起,放在人流面前展示,有廉价的也有昂贵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品,我在堪里尔看不到这样奇异的景象。
而在环型的开口处,我看见一个城楼,前面有个高丘,有士兵把守;一边吹奏音乐的原来是士兵,我想,和我国堪里尔一样,这里就是行刑的场所,这是各国都相似的方法,市场的百姓众多,能轻易起到宣扬权威的作用。
那音乐声——忽然止住了。
抑扬顿挫的官僚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人群骚动着,开始围拢,
“是行刑吗?”我对于那种宣读声再清楚不过了,向那里走去。
阿什鲁和巴克也向这个方向前进,我惊讶于他们对我的纵容。
那是个怎样的场景呢——我在看见它的同时,就回忆起了我所熟悉的场景。
记得自己还是尼拉里汗的时候,身为王都的安全管理者我总是要出现在行刑的现场。并且耐着性子听监刑官读完亢长的诏书,在堪里尔贵族都是被匕首和毒药结果,而平民则是绞刑,宗教不允许我们毁坏分割尸体,如果有人要被烧死,那他就是异端。
身边聚集着购买奴隶的商贩和其他营生的百姓,我知道他们想要看些什么,他们的眼里闪着湿润的光,是我在从前也看过的,几乎是好奇和恐惧掺杂着,却很少怜悯。
现在这里有一个木制高台,用了很久了,上面积淀着暗淡的血渍,我已经无法有什么感觉,因为我看过太多次。
犯人被蒙着黑面罩的侩子手推上木台,那三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被捆绑着,而他们虚弱得几乎不需要这样的束缚,他们都低垂着脑袋,遍体鳞伤。我听着官员大声念颂诏书他们的罪名是:“反叛者”
没有情绪的呆板声音朗读着:“由于——这些奸佞之徒的虚妄言辞和行动损害了伟大的色雷瓦尔它—比西斯-阿苏曼苏丹之名!对我们无上的神之选民的亵渎,他们必须接受制裁,尼拉真神的言辞已下,以苏丹之口,宣布他们的死亡,他们须到真神面前领罪!尼拉圣明!”
官员的间语很标准,我轻松的把话听完,我所关心的是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要处极刑。可是官员暧昧的在这里闭了嘴,挥手要屠夫们执行。
祭童跪在三人面前,给他们洒上圣水。
这时,其中有一个抬起头来,我看见他的脸——年轻的面孔,他用嘶哑的声音叫喊着:“欺骗!苏丹枉担真主之名!那个伪君!那个暴君!看清楚他,那个无耻的贼————他腐化迪曼!”
另一个也在这时叫了起来:“以尼拉之名行骗的色雷曼——以人民的声音诅咒你!我们都是为了真理!死亦不惧!!!暴君!尼拉开眼看你!你要下地狱!”
我叹息着这个不智的举动,非指囚犯,而是指官僚们,在行刑前不让犯人发表豪言壮语是他们的职责,看来他们疏忽了。我从没犯过这样的错误。
人群骚动着,窃窃发着议论,嘈杂起伏着,我从里面感觉到一种激动的情绪,他们被这样的言辞所挑动,脸上显出愤怒的表情。我暗暗心惊着,脑中闪过画面——在王都尼拉的广场上聚集着大放厥词的人——他们情绪激动,指天划地,——不能原谅——不能原谅那个祸害!那是祸害!!!百姓们举起手——谁来铲除祸害!——谁来主持公道!
我嫌恶的看着被煽动的愚民,他们也许被迫害,也许相信自己正义,但却能做出最残酷可怕的事情来!
快结果了他们吧!别让他们再言语了,有时候言辞是致命的!!
我心里想着,这时候阿什鲁突然喊起来:“真主看着你,苏丹!!”
我诧异的瞪着强盗,他猛的把我扯回他的身边,用斗篷盖住我,这时周围的人群早就激动起来,有一个人附和就会有更多的人,“真主看着你!苏丹!!”人群大声的喊叫着,参差不齐,异常响亮!——我在巨大的呐喊里看着阿什鲁,他移动着,带着我,穿过人群,在挥舞的手臂和激动汹涌的人潮里穿行,我清楚的知道——他在防止士兵找到他这个煽动的初始者!人群向前推挤着,士兵们忙着让他们退后,根本没在意谁先带头叫喊,——真是个胆大妄为的盗贼,我含着怒意想。
“你为什么煽动他们!?”我在巨大的声音里向他喊叫,他也许听不见。
强盗现在看着我了,他阴郁的脸上一抹冰冷的笑:“我煽动?你认为是这样吗!”他凑到我耳边说,他的声音直传人我的耳朵,我回击道:“你在这里闹事!——你喜欢这些看热闹的百姓被士兵趋赶或逮捕吗!!?这举动卤莽不智!”
“傲慢的贵族,你对于平民表达怜悯了吗!?我想看到的,是将死的殉道者脸上的笑——他们知道自己不是罪人!人民也知道!”
这时我挣着身子望向行刑台,看见那个喊叫着的囚犯被侩子手推向横木,然后我看见屠夫举起锤子,我转过头去,那嘶喊在锤子可怕的闷响中嘎然而止——锤刑,敲击颈椎而死的刑法,在我的插图绘本中描述详尽,还有彩绘——迪曼的古老刑法,专门用于异端的,还有火刑——。“尼拉恩典——愿安息!”我把食指第一指节放到了额头,为叛徒或者追求真理者祈祷。
强盗把我拖到了人群的外围,向着一个巨大的帐篷走去,这帐篷离行刑场这么近,却没受到冲撞,士兵在稍远的地方维持这里的清净。这帐篷是褐色的,有着流苏和相拼的花纹,脚钉是黄铜制的,非常精致,门口垂着厚厚的金线毯子,外面有高大的黑奴守卫着,他们穿着明蓝色缀边的丝绸围腰,手里拿着荷花头金杖,看这奢侈的装饰就能猜到,那是宫廷出行的帐篷。一个黑奴刚刚从帐篷里跑出去,匆匆冲向刑场,我们与他擦身而过。
现在我就在帐篷的门口,阿什鲁优雅的行了个礼,巴克举起他那皮毛镶的皮牌子,黑奴发出了一声轻柔但清晰的报声,我们被准许入内。
掀开廉幕,里面是一片午间阳光映照的空间,产自安它的褐色手织地毯铺地,我在门口的干月草垫子上踏去脚下的灰尘,才慢慢走进去,心疼的看着强盗前面的那排脚印。
在帐篷中有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黑奴,分站在一个卧榻旁边,在那个雕刻精美的卧榻上,斜坐着一个人影,他前面有一层珠廉和一层薄纱,所以我看不真切他的模样,只看见他穿着简单的长袍,身材高大,没有蒙面,手中还把玩着一柄杖。从那姿势来判断,这是个具备教养的人。既然后宫中可以放入男子,那么总管是个男子也就不奇怪了。我好奇他是个怎样的人。
游吟者行了礼,退到一边,反倒是面貌有点可憎的巴克开始说话:“尊贵的沙哈母!我给你带来了一个绝色佳人,黄金之国的珍宝——,象牙色的皮肤,深泉一样柔滑的发丝,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睛,柔嫩如花瓣的薄红嘴唇——尼拉恩赐的美貌!”
我听得背后起鸡皮疙瘩,过去谁这么形容我,我一定当场揍他,那是绝妙的讽刺。
那个人只是抬抬手,巴克推我向前,自己退过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我可不敢欺骗您,这确实是稀有的美人。”
廉幕后面的人再次抬起手,他的手势明确的要巴克闭上嘴,于是四周安静了,只剩下远处的人群嘈杂。
在这个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急促的敲打声提醒我将要到来的试炼。我的呼吸在面纱下起伏着,一个仆从自沙哈母身边走过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黑奴,他不雅的鬈发全部剃去,穿着白色短褂,手脚纤细黝黑,这孩子平静的走到我身边,伸出手,解下我的面纱
——虚幻的脸袒露在柔和的阳光下,深深呼吸着,我从那黑肤的少年眼中,看见了哥哥的绝色容颜。如我记忆中一样的光鲜,却有着我紧张的表情。
四周还是那么安静,我看见少年惊讶的眼神,他迅速的退开一步,让他的主人看清楚我。
看吧——这带着傲慢和优雅的容姿,亡者给我的礼物,我会用它来达成心愿的。
廉幕后的人停止玩弄他的手杖,还是未出一言,那黑奴则有礼貌的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黑发黑眼的人?”
“艾兰里多。”我说。
“你从何处来?”
“从堪里尔来。”
“说说自己的年纪。”
“二十二。”我照实回答,有些许担心,因为我已不是个少年,也许进宫嫌太大了。
黑少年看向他的主人,他的主人只是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少年领会其意,再次到我面前:“请不要惊慌,让我为你宽衣!”
——但是放心,他不会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你,因为后宫不是娼馆。
那是谁说的?!我狠狠瞪着那个退在一边,蒙着脸像空气一样不惹注目的强盗。
少年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要脱掉我的衣物,让我在这许多人面前露出身体,别开玩笑了,这和对待奴隶根本没区别!——我退开一步,抓住少年的手腕。
“你不是要进宫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严肃的看着我,认真提醒着。
少年没有挣脱我的意思,只是继续询问的看向主人。
巴克急吼吼的解释:“他没见过大世面,有点紧张!”
够了,够了,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考虑尊严的时候。
我无奈的狠下心肠,对我的买主说:“我自己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