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世界当上班族会有五险一金吗》栗子甜酒提拉米苏

20、第七章（2）

　　极星隐士会的总部位于厄瑞琉斯区一个名为赫利马丘斯的海岛上，是一座仿照罗马万神庙建造的石质建筑。在宏伟的神殿中央摆放着供信徒朝拜的祭坛，此时却有一名老者置身其上，周围架设着呼吸机、心电图机、除颤仪、脑电监护仪等医疗设备，一座祭祀用的神殿此时看起来却像是一间ICU病房。另有几人正站在祭坛旁，其中两名是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人，一人长了张颇为秀气的娃娃脸，留着茶色短发，另一个个子稍高一些的则留着及肩的黑发，露出戴着一排耳骨钉的右耳，相貌俊俏得几乎有些轻佻；其余几人则都是较为年长的男性，年纪最轻的也在四十五岁以上，清一色穿着隐士会长老的红色绣金长袍。两名年轻人最后查看了一遍仪器显示的各项指标，黑发年轻人说道：“暂时没什么问题了，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们。”
　　“谢谢，”一位蓄着雪白长须的长老说道，“请代我向贵公司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两名年轻人正是百慕大制药公司外勤部的两名新人，林初霁和唐袭月。在雪伦堡遭遇变异怪物袭击的那一晚，就在寄生于菲比·卡普兰体内的变种终于进化出了骨刺，刺穿了孜、转而又要攻击被它当成盾牌和储备粮的唐袭月的时候，林初霁终于解决了已与黑蝎的身体融合的怪物母体，及时赶到。好在变种虽然拥有较高的智慧，能够控制人的意识甚至神经活动，攻击力却并不强，能用于物理攻击的武器只有那一根骨刺。最终唐袭月得以毫发无损地脱险，由于林初霁在见面时果断给他注射了抗毒剂，虽然他的身体被变种控制，意识却没有受到影响，休息一天后便恢复了正常，那份工伤保险所幸没能用上。原本想要悠闲地享受几天假期，却被公司临时召回执行一个紧急任务，而任务的内容便是上门为极星隐士会的大祭司调试购买的百慕大公司的医疗设备。极星隐士会的大祭司正是雪伦堡地下聚会上的红袍老者，救援队赶到时，奥洛夫与那名斗篷女子不知所踪，而克罗瓦夫斯基和另外两人则已经死亡。大祭司被发现时侥幸未死，但也仅仅是没死而已，甚至都算不上“活着”，因为他体内大多数最基础的生理过程都无法再自发进行，必须靠仪器才能勉强维持。隐士会无奈高价向百慕大公司购买了全套最为先进的医疗设备，两位外勤部的新人也因此来到了极星隐士会的总部。
　　见几人没有其他要求，两人便告辞准备离开，正要转身向外走去，却听见最为年轻的那名长老说道：“用生命做金钱交易，真是一群肮脏的东西。”
　　唐袭月的脚步顿了顿。
　　“达米安！”白须长老喝道，“不要胡说！”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达米安不肯退让，继续说道：“那些怪物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弄得人心惶惶，然后再借机推销一波特效药和疫苗，赚着受害者的钱，却被受害者奉为救世主，你们敢说这不是你们的目的吗？！”
　　唐袭月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听到对方这样直白的质问，他确实感到了一丝动摇。雪伦堡发生的怪物爆发被联盟官方定性为“因不明原因造成的生物污染事件”，没有再深入追查，以致于不少人认为这些怪物原本就是战争时期联盟军团制造的用于对抗原住民势力的生物兵器，因某些无法公开的理由在战后也没有被销毁。然而私下里，唐袭月却从上司那里听到了这样的传言，意思是公司与联盟高层暗中进行了交涉，公司会保守联盟高层的秘密，而作为交换，联盟将不追究公司的某些违规研究。之后，借由所谓“生物污染事件”造成了整个人类联盟及附近原住民群体的恐慌，百慕大公司趁机在此时推出了大批新型药物及疫苗产品，立刻被医疗机构和个人争相抢购，销售额激增的同时股价也随之水涨船高。若说百慕大公司是全然清白的，但他们确实在进行着某些堪称禁忌的研究，而拉尔森也正是窃取了这些研究的结果，才导致这样一场事故的发生……
　　林初霁原本只将达米安长老的话当成耳旁风，充耳不闻地径直向外走去，余光却瞥见唐袭月停了下来，只好也站住了脚步，回过身，冲达米安微微一笑：“您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这样的败类，”他的语气十分礼貌而克制，笑容中却逐渐显露出某种恶劣的趣味：“也幸好有我们这样的败类，你们的大祭司还可以苟延残喘几天，如果你们不想他立刻去你们的神面前坦白罪行的话，就给我诚心实意、好好感恩戴德，明白了吗？”
　　在达米安和其他长老们的震惊中，唐袭月已经反应了过来，上前几步走到了林初霁身边，“算了，反正那老家伙的命都捏在我们手里，不过是嘴上说说发泄一下，如果这样能让他们心里痛快点，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啦。”
　　“就是因为这样，看着他们一个个恼羞成怒却不敢反抗的表情，才很有趣不是吗？”
　　“……我发现，你才是真正的魔鬼。”
　　“谢谢夸奖~”
　　“没人夸你啊！”

　　“贪婪、永不餍足，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建立在飘渺云端之上、以水晶和宝石构建的华美宫殿中，一位气质高贵的银发女子端坐在长桌上首。她左手边坐着的是莱斯特·梅洛涅奇，除了发色略有不同，两人的容貌如出一辙，都有着令人难以逼视的美丽。这名女子正是莱斯特的母亲乌若弥尔，她的名字在撒拉弗语中意为“月光”。莱斯特听了她的话，只是耸了耸肩，“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下去，他们终有一天会自取灭亡的。”
　　“哈！自取灭亡？”莱斯特嗤笑一声，“你有这个烂好心关心他们，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乌若弥尔微微皱眉。这个动作丝毫没有破坏她冰雪般圣洁的容貌，反而因为那略带不解的神情而令她的美丽更增添了几分生动，“莱斯特，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在人类自取灭亡前，他们可能会先毁灭掉你们这些所谓的‘天使’。”
　　“这是不可能的，”乌若弥尔说道，“人类虽然贪婪，却太过弱小，他们只会毁灭自身。”
　　“是啊，我猜两百万年前旧地球上那些最凶猛的野兽也是这么想的，”莱斯特语带嘲讽，“结果呢？人类成为了旧地球的统治者，无数远比他们强大的生物，最终却因为他们而灭绝了。”
　　“这正是我想说的，人类的贪欲带来的恶果。”
　　“恶果？嗯，对于那些灭绝的生物来说确实是这样，撒拉弗说不定很快也会是它们中的一员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对于天生只拥有美德的撒拉弗来说，他们不会对别人抱有恶意，也不会出于私欲随意读取他人的思想，因此很难理解人类语言中经常使用的讽刺表达，直到此时乌若弥尔才意识到儿子话里的含义，“你半年才来见你的母亲一次，就是要为了人类的愚蠢行径和我争辩吗？我知道，你的父亲是人类，所以你也偏向他们，这是你继承的人类血统中的本能，没有什么不对。但你没必要因此就对我们抱有敌意，这一点也是人类常有的通病，喜欢凭空给自己制造假想敌。不管怎么说，人类都是我们的朋友，看到自己的朋友深陷泥沼、遭受欲望的折磨，我们自然也会帮助他们。”
　　“朋友，呵呵，人类也常常会说狗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呢。”莱斯特在乌若弥尔开口前打断了她：“行了，收起你的假慈悲吧。你们所谓的仁慈、所谓的‘爱’，不过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就像人类偶发善心对宠物的施舍一样。你们生来就是位于这个世界顶端的存在，可以完美地适应环境，不需要进化，也不需要科技，没有私欲，因为‘不必要’。可是人类不同。人类在旧地球上诞生时，面临的是险恶的环境，和无数比自身更为强大的天敌，可人类却凭借自身成为了世界的王者。而你们靠的是什么？不过也只是造物主一时兴起的施舍罢了。人类只用了短短五十年就在异世界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度，在众多种族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换成是你们，在旧地球上又能坚持多久？不要说占据人类的生存空间了，占领圣诞大餐的餐桌我看还差不多。”
　　莱斯特说着站了起来。他之前与乌若弥尔对话时用的一直是撒拉弗语，此时却换成了人类联盟通用语，一种由旧地球时代使用最广泛的中文、英语混杂少量其他小语种单词和短语的语言，在习惯了自身优美如歌咏般语言的撒拉弗听来其实相当刺耳，“我今天来是想最后提醒你们一次，如果你们真有你们所认为的那样‘明智’的话，就最好不要小看人类。与其去想怎么‘拯救’他们，不如想想怎么自救，”莱斯特露出讥讽的笑容，“至少想办法治治性冷淡的毛病，多生几个孩子，免得到时候连第一年的圣诞节都撑不过。”

　　“诶，所以你伯父就是那个联盟独立第一军团的银辉上将？”
　　艾尔默走进“亚洲食堂”时，听到的就是某人完全没有压抑音量的惊叹。好在当时已是午夜，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这个消息才没有引来过多不必要的关注。
　　“就是他。”
　　相比十六夜的反应，林初霁的回答就显得淡然得多。唐袭月也是头一次听说林初霁的身世，十六夜是单纯对于八卦和写作素材的兴奋，而他却是一种后知后觉的震惊：“就是说……你是那个林家的人？！”
　　“你说的‘那个’林家是哪个啊？”
　　“还能有哪个林家？”
　　在人类联盟建立的元勋之中，就有一位姓林，他正是银辉上将林启明的父亲林书和。提到联盟的“林家”，如非特殊情况，指的便是他与他的后人。林家曾经是联盟中最顶级的名门世家，如今的薛家在当时也不过只是林家的一个旁支。不过后来发生了各种事情，导致林家败落，现在几乎已经成为都市传说一般的存在了。因此唐袭月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初霁“身世有点复杂”“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人生活”，但也没有想到他会是“那个”林家的人。
　　“我听说，薛家现任家主薛慕云曾经认林书和林老为义父，还改姓过林，”十六夜紧盯着林初霁，毫不掩饰自己满脸的八卦神色，“这是真的吗？”
　　“算是吧。”
　　“真的假的！堂堂家主居然也当过狗腿吗！”
　　“这里的情况有点复杂。”林初霁解释道，“我的祖父和伯父在‘大撕裂’时被传送到了新世界，但伯父的生母却被留在了旧地球。后来，伯父的生母在旧地球再婚，又有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薛慕云。这两个孩子之后在‘大撕裂‘的余波中也被传送了过来，我祖父怕他们没有父母照看，无法独立生活，就收养了他们。”
　　在“大撕裂”中，只有第一批人类是在同一瞬间被传送到异世界的，这些人数量也最多。后来的两年里陆续又有其他地球人被传送过来，但这指的是新世界里的两年，和旧地球的时间并不同步，也没有必然的映射关系，就是说也会出现在旧地球上虽然时间靠后，但来到新世界的时间却更早的情况。不过总体上说，对于最晚被传送来的地球人来说，时间距离“大撕裂”发生也只过去了大约二十年。对于薛慕云来说，他被传送到新世界是在旧地球发生了“大撕裂”后的第十一年，当时他只有五岁。而林启明在“大撕裂”发生时已经四岁，但在新世界里仅仅只过去了两年，所以薛慕云被收养时他也才六岁，两人年纪正好相仿。
　　“所以薛慕云被收养后就改姓林了？”
　　“那倒没有，是他成年之后，说是为了感谢我祖父的养育之恩，主动要求改姓的。”
　　“诶，我看其实就是贪图林家的地位吧？”
　　“这你就要问他了。”
　　“那你的父母呢？和林家有关的我只知道银辉上将和薛慕云的事，其他人都没听说过的样子。”
　　“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吧。”林初霁笑了笑说，“我父亲和伯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父亲后来和林家断绝了关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往。”
　　“什么？！”唐袭月震惊，“所以你已经和林家没有关系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
　　“本来？”十六夜追问：“就是说其实不是？”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父母都去世了，当时我只有十一岁，于是我堂兄就收养了我。”
　　“你堂兄？那不就是银辉上将的儿子……”拥有人类最强异能的银辉上将的亲生儿子却是个没有任何异能的废物，这个传言倒是街头巷尾众人皆知的，“他怎么能收养你？他当时才多大？”
　　“从法律上来说是行不通的，但是林家当时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他理所当然就成了林家的家主，如果他在结婚生子前就夭折的话，林家就是真的后继无人了，所以他就利用这点向联盟申请，收养我作为林家的继承人。”
　　“不管怎么说，联盟也不能让功勋世家的血脉断绝啊……”唐袭月说道。“那你堂兄他……”
　　“他一年之后突然失踪了，大概也已经死了吧。”林初霁耸了耸肩，“所以，我现在姑且就算是林家的家主啦。”
　　唐袭月一时不知道是该同情对方的身世曲折还是该思考“新同事竟然是落难豪门公子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讨好他”，十六夜已经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林家的家主有什么特权吗？你是不是能……”
　　“够了，”艾尔默已经听到了足够的八卦，决定赶在这个没常识的家伙说出什么更加没常识的话之前阻止他，“你是查户籍的警察吗？用得着问这么详细吗？”
　　“什么啊！我是付了钱的好吗！”十六夜不满，“这是付费采访啦！”
　　付费？采访？艾尔默看向林初霁的眼神顿时变了。所以你家是落魄到什么地步以至于你要拿自家八卦小道消息换生活费了吗？你身为名门世家家主的格调呢！“……你付了多少钱？”
　　“两桶泡面。”
　　……所以这家伙两桶泡面就被收买了？？“这算哪门子的付钱啊。”
　　“真失礼啊，两桶泡面可花了我三十六元呢！”
　　“……哪有人会买十八元一桶的泡面啊！这是诈骗吧！”这家伙果然没常识啊！
　　“这算是我们的一点补偿啦。”林初霁打圆场道。
　　“补偿？”
　　“这不重要，”十六夜随口说道，“不过你来得正好，就替我们把账结了吧？”
　　你不就是为这个才把我叫来的吗？不要说的好像凑巧一样啊。艾尔默叹了口气，“老板，结——”
　　“等等，我们还没点完。”
　　“？”艾尔默看了看满桌的餐盘狼藉，“你们还没吃够……？”
　　“那是上半场，下半场现在才要开始呢，”十六夜招呼老板：“老板，有没有怀石料理？”
　　“去专门的料理店吃啊！”
　　“老板，我想吃法国大餐！”
　　“这是‘亚洲食堂’，‘亚洲’懂不懂？！要找张旧地球的地图给你看看吗？！”
　　“老板，来瓶冬佩利！”
　　“还冬佩利呢！你当这里是牛郎店啊！”
　　“有什么关系嘛，庆祝就是要用香槟啊！”
　　“庆祝什么？”
　　“呃……”唐袭月只是随口一说，自己其实也没想好。林初霁接话道：“就当庆祝我们顺利完成任务，渡过实习期，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吧？”
　　“没错！”唐袭月立即附和，“要是这都不能转正的话，我绝对要去炸了公司总部！”
　　“那就恭喜你们咯！”
　　几人说笑间，林初霁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未知联系人的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
　　“恭喜。”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