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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年雪里惊鸿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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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暗笑,没想到十爷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愣头青儿,心直口快的倒也讨喜。
八爷闻声无奈低头一笑,随即又冲着师傅和善的笑了笑。师傅会意,退下让我们准备去了。园子奉茶的人端了茶水,其他人都是用来暖手,唯有十爷三口两口就喝光了。拿起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擦嘴,又扭头喊着送茶的人:
“再斟!”
十四终于忍不住调侃了:
“别人是品茶,你是当白开水喝了。”
十爷尴尬的摸了摸脑门,这才坐下。
再看八爷,他还是面带笑意,一双眼睛也似笑非笑的,真不知道这人怒起来是怎样。不过我老觉得,八爷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的笑让人辩不出究竟何意,比四爷还难琢磨。
第一场是师姐的戏,也不知会不会轮到我。只是看这势头,就算我能上场,也求不来胤禟能抬一下眼皮子。他这哪是看戏,笼着暖手炉,也不说话,全程闭着眼睛,怕不是要睡着了。我躲在暗处瞅着他,那暖炉套子竟是织花锦的料子,用来做这等小物件,倒是大材小用了。
奉茶的小哥儿突然在身后轻拍我的肩膀,小声道:
“长安妹子,班主子说下一场是你的戏。”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心里却是不平静。这出戏虽不是第一次唱,可对面坐着的人却能让我乱了方寸。
待我上场的时候,胤禟还是没有睁眼。我心里不禁有些怨,这爷可真不给面子,合着拿戏子不当回事,都不带正眼瞧一下的。直到快结束的时候,才见他慵懒的睁开眼,只瞄了一眼台上,就端起茶细细品了起来。散了戏,他又是第一个起身离去的,到底是不好戏的人,没有半点意犹未尽。
九爷是怎样的一个人,不免让人好奇。难道真的如传闻那样,其私下很善于掌握赚钱的门路,是个大财主。最广为流传的,就是他对女人从来都不重视,只当做猫狗一般。流言蜚语止于智者,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恋上的是这般男子。
说来也巧,再见到他是在年三十,我随着戏班子一道入宫,师傅将我的一身行头也带了来。如今也是能担起了,保不准皇上会抽到这出戏,备着以防万一。
闲逛时遇到中秋搭话的那个宫女,她见了我,忙招呼我过去一同走,跟我讲着没听过的事儿:
“每年春节来临,万岁爷依着祖制,亲笔书写的第一张福字便是贴在乾清宫的正殿上方。”
又听她说最后书写的则是下赐给朝中重臣,悬挂高堂。我心想,能得到皇上御笔亲写的福字,哪能真在家中张贴,还不好生珍藏起来。侧眸注意到宫女套着短袄,领口一圈薄薄的白色绒毛,定是不能御寒的。又转念一想,也是,自是不能同主子相比。好在是个端茶送水的丫头,跑来跑去的也不缺热气。
一块走到乾清门,她便进去当值了。我正要离开,就见胤禟戴着朝冠,着一身黑色朝服出来了,脖间佩挂的一串全绿翡翠朝珠垂于衣前,整个人顿时显得极其庄严。我有些不知所措,回避在一旁。却又不禁自嘲,难得一遇的机会,何必躲躲闪闪。我长安什么时候成了弱性子,既是喜欢,又管他什么地位。就像山海不可平,却偏要试试。
“九爷……”
我梳着小两把,头戴两朵新得来的宫花,躲在柱子后面,见他走过来了,忙探出半个身子搭腔道。
“你是?”
“小女贱名纳兰长安。”
我盈盈一笑,站出来向他请了个安。
“你就是梨园的那个新角儿?”
“正是。”
“原来你落了妆长这样……”
“什么样子呀?”
胤禟轻轻转着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那枚极通透的玉扳指,上下打量着我一番后,没有回我的话便径自走了……
我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追了上去,跟在后头找着话碴:
“九爷爱看戏吗?”
他转身,眼里带着几丝惊诧,随后淡淡的回了句:
“不爱看。”
“听说爷平时很忙,唯有严冬之时,最喜到酒馆子闲坐。我倒认为,闲来无事听一出戏,还是大有益处的。如果爷肯赏脸,到梨园一坐,总比喝酒伤身的好。”
我说完便仰着脸冲他笑,胤禟神情微怔,没料到我会不依不饶,更没想到一个戏子居然去打听自己的踪迹。不过他似是很急着走,只含糊的回道:
“再说吧。”
见其欲走,我灵思一动,顺着他的话故意设了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胤禟终于被逗笑了,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
“你这丫头,有点意思。”
我思索着这话是何意,难不成只有我一个不知好歹的,敢这么跟他说话。想到这里,不禁抿嘴笑。再一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心头一颤,终是抵受不住,描向了别处。
他走后我才后知后觉,一个女儿家的,竟不知害臊了。不过我也不是阁楼小姐,倒是个散养的,除了识得几个字,含蓄不含蓄的却没想过。
……
进宫两宿,基本是闲着。看戏抽签,皇上先是点了墙头马上,演完换了一折,又是游园惊梦。这么看来,我的那一支似是凑数的。
于是拿了本诗经,找了处亭子坐着细读起来。师傅让我没事多学学师姐读女训,也能知道一些女孩子家的分寸修养。我却总爱唱反调,只读四书五经。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看到这一句,不禁读出声来。能遇良人是每个姑娘的心头愿,又哪个不盼着八抬大轿前来迎娶的,是合自己心意的人。第一次翻看诗经的时候,是十岁那年,看到这样一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当时只知读出来,却不知其意,免不了囫囵吞枣。拿着书去问师兄,他一看,哈哈大笑道:
“你才多大呀,就想着嫁人啦?”
一晃也是到了最好的年岁,有时会期盼着自己穿上红嫁衣的样子,他走过来挑起红盖头,那该是凝结在心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