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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两人说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莽撞少年无忧无虑的年代。
      这毛裤一是有名字的,叫做马平畴,生性粗直爽利,毛夷泰同他耍些心机也不甚计较,过后还是勾肩搭背的哥俩好,两人交情可以说还是不错的。
      马平畴见毛夷泰笑得好看,突然就探身过去捏住他的手,盯着他不说话。
      毛夷泰吃了一惊,复又镇定道:“这是做什么?”
      马平畴喉咙动了动,最后只是低声道:“夷泰,你要不要我帮忙?”
      毛夷泰挑眉道:“你要帮我?怎么帮?”
      马平畴一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道:“那姓周的就这样解决掉不就好了。”
      毛夷泰心中一动,想道,他竟肯做到这个地步?忍不住多看了马平畴一眼。
      马平畴急道:“我是真心想帮你。你别看我这些年没来你这里走动——那是不好意思,这里面有王小侯在,可是现在……现在他不管你的事了,还有我呀!我心里一直……”
      毛夷泰听他越说越下道,连忙拍了拍那一直没放松的手,打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阿平你是很兄弟义气的。此事容我再想想好吗?做掉姓周的不难,难在他一死明摆着是我做的手脚,不好善后。”说罢不动声色地挣脱自己的手。
      马平畴连话都没说完顿时有点委顿,然,还是提出了第二个方案,“那么我去打听下那个证人,如果可能的话就咔嚓掉如何?”
      毛夷泰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那就有劳阿平你了。你知道我现在不方便行事,差不多到山穷水尽了。”
      听了这话马平畴顿时又振奋起来,道:“你我还客气什么!夷泰,我只要你一句话,”他站起来走过去把手放在毛夷泰肩膀上俯首帖耳道,“等到风平浪静,我们还像从前一样结伴游冶笑傲江湖。”
      毛夷泰垂目道:“好,等到风平浪静。”
      马平畴满心欢喜地走了。
      毛夷泰暗自心惊,没想到从小长大的兄弟竟存折这样的心思,当初他竟然一点都没发觉,当时惘然……
      傍晚时分毛夷泰接到一封神秘来信,他脸色丕变,也未对家人交代便带着贴身仆人出了门,据最后的目击者说那马车出了城门往南终山方向去了。
      到了南终别业已经是人定时分,空山幽谷,正有几分怖色。
      毛夷泰推门而入,里面正有一个等他,灯光未亮,借一点微薄的月色依稀相见,他心下怅然,“事到如今为何写信约我相见?”
      那人道,“为了杀人灭口啊。”
      毛夷泰大惊,竟是个陌生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寒光乍起,杀意大盛,袭向毫无防备的毛夷泰……

      当天夜里,南终山别墅区火光大亮,等到邻居们从遥远的山头赶到失火地点救火时,发现已经没有必要了,毛夷泰的二层小楼烧得房倒屋塌一塌糊涂,从里面扒出两具外焦里嫩的尸体,已经分辨不出身份,只有通过其中一具尸体身上一枚戒指猜测此人是毛夷泰,另一个自然是他的仆人阿木。
      王小侯是在便装前往毛府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大惊,连忙飞奔南终山,呈现在他面前的是片焦土和两个胡糗烂啃黑表面严重炭化的东西。
      毛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敢拂尸,便捏着那枚戒指老泪纵横,王小侯夺过戒指细看,他认得这东西,乃是那年从西北撤兵,大军路过兰楼的时候毛夷泰缠着让他买下来的。他事后他俩刚好上……多年来这枚戒指从来没离开过毛夷泰的手指,直到死亡将他带离……
      王小侯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回想起多年前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多难过!不吃不喝数度哭死过去,可是现在眼泪一滴也没有。
      生老病死,人生苦短,不过是又一个兄弟往生极乐,他早晚也要到那里——王小侯这样告诉自己。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毛夷泰主事追悼会在他家所设灵堂中简单而朴素地进行。由于家中正是多事之秋本身就很低调萧索,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来吊唁。
      王小侯连香都没去上,不过听说马平畴倒是大张旗鼓地去哭了一场。
      不久之后再某次酒筵之上,马平畴喝得有点过了,拉着王小侯的手哭得涕泪纵横。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喜欢他……”他呜呜咽咽地嘟囔,“我从前都不知道这么喜欢他……”
      王小侯觉得很烦,摆脱了醉汉独自一人到阁楼外吹冷风。
      屋子里是属于人间的喧嚣和音乐,初秋微微的寒凉和月光压在人的皮肤上,手指上那枚戒指的温度和形状格外清晰起来,心毫无征兆地突然刺痛起来,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这样爱自己,王小侯痛得弯了腰。

      翰林院,藏书阁,古旧而高大的木架一排排隔出许多长方形狭小的空间,周翰林站在指定的位置,抽出一本书装模作样阅读。
      这个时候的藏书阁鲜有人光顾,仿佛只有他一人标本一般夹在这里,然,周翰林竟如自语般压低声音说起话来,“夜先生,毛夷泰是你派人做掉的吗?”
      书架的另一边并没有回答。
      周翰林急道:“为什么不让他过堂?!只要证人上堂他一定会下死牢的。”
      书架另一侧才做出反应,呵呵笑了声,声音古怪暗,道:“好歹你是一朝的状元,想法却如此简单,我根本就没想让所谓的证人露面。这个案子即便有证人也没有任何胜算,如果走衙门那一套程序,毛夷泰多半最后被判无罪。”
      周翰林道:“怎么会?!铁证如山,你不是说到时候会告诉我我弟弟尸身在哪里,到时候我们开棺验尸不就真相大白。”
      夜先生道:“朝廷的事从来都是人治大于法制,毛夷泰后面是王小侯,王小侯后面是瀬玖,瀬玖正是如日中天,如何?”
      周翰林道:“既如此你为什么要我去告状?你不是说王小侯同我弟弟是有真交情的不会枉法……”
      那声音又笑,令人毛骨悚然。
      周翰林打了个寒噤,道:“难道一切都是你编造的?!我弟弟不是毛夷泰害死的?!”
      那声音道:“这个你放心,确实是他害死的,只是我怕你不想知道你弟弟葬在何处。”
      “为什么?”
      “因为你会害怕。”
      “我怎么会害怕?!我就是为了给他报仇,还有将他的尸身带回家乡安葬。”
      “真是个好哥哥。这么懦弱的你为了弟弟做到这个地步上怕是极限了吧?就是现在毛夷泰死了,毛家倒了你也怕得要命吧。”
      “胡说!告诉我我弟弟葬在哪里咱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呵呵,无妨,你弟弟其实一直都在自己的坟里。”
      “我弟弟哪里有什么坟!他失踪不见了!”
      “呵呵……”
      “……你、你是说……他的衣冠冢?”
      “自然是那里。再告诉你一件事也无妨,想必你也猜到了,与毛夷泰合谋害死你弟弟的正是王小侯。”
      “啥?!!你、你不是说跟王小侯没关系……不是说他是真心同我弟弟要好!”
      “我如果告诉你王小侯有份你哪有胆子去告状。周兄,我劝你最好立刻辞官还乡,若王小侯觉得你知道点什么杀人灭口就不妙了。”
      周翰林全身不可控制地哆嗦了,他抖着声音道,“你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他突然出手疯狂地扒开中间隔着的书籍,想一窥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客,书籍霹雳巴拉纷纷落地,露出一个长方的空间,另一侧的人果真来不及躲闪暴露在周翰林面前,然,却另他倒吸一口冷气,“你、你到底……”
      “在下夜礼服。”说罢那人扬手就是一包强效蒙汗药。
      昏迷前周翰林用尽最后的力气控诉道:“太狡猾了……竟然带着……假面……”
      夜礼服冷冷地对这面前徒然出现的窟窿,空气中弥漫着刚刚书籍跌落扬起的灰尘,他摘下脸上钟馗的面具放在书架上,轻声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设计让你去告状?自然是因为我想要的不是你们的命……我要的,是你们的痛苦恐惧懦弱逃避直到无处可逃,每一天每一天……直到死。”
      夕阳西下,暮鼓苍凉浑厚的声音响起,翰林院藏书阁最后完全被夜色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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