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华彦

3、第 3 章

　　第三章
　　金光瑶觉得秦愫真的是成熟了。
　　前日还恨金光善恨的牙痒痒，直言他必遭天打雷劈，第二日敬茶时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还一番娇憨之态逗得金夫人哈哈大笑，金光善也应景的陪笑两声。
　　金夫人例行敲打了他几句就把他撵出去准备早膳，一手牵着江厌离一手牵着秦愫说私房话去了。江厌离与秦愫心性相仿，关系很好，且婚前秦愫常上金麟台都是打着看江厌离的名头，以此来遮掩与自己私会之事。江厌离性子和善，不光帮着遮掩，还想法子给他们创造机会，秦愫更是感激。
　　秦苍业等人第二日便回了乐陵，准备回门之事。
　　新妇成婚，七日回门。乐陵离金麟台不远，御剑很快能到。但此番回门带了大批仆从，备下丰厚礼物，御剑不得，只能乘着马车慢悠悠的向乐陵而去。
　　秦慎亲迎一舍之地，与金光瑶侃侃而谈。秦慎此人，虽修为相貌皆不及蓝曦臣，但也是世家公子榜第九位，在仙门也是有些地位。秦氏虽依附金氏，但实力还算尚可，虽比不得金蓝聂三家，但能跟失去了魏无羡的江氏一较高下。因忌惮魏无羡，金光善对江氏也是暗地防备打压，对秦氏则是拉拢为主。
　　他这个父亲，虽然荒唐，修为一般，但也不是脓包废物，当年温氏纵横尚且能全身而退保存实力，还能借着他刺杀温若寒的功绩一跃成为仙门之首，这可不是全然凭运气能做到的，不管手段光明磊落还是卑鄙下作，他都是有些心机手段的。他宠爱金子轩不假，但也在防着他，金子轩是下一任的宗主，但必须他死后才能当上宗主！金子轩的理念与他南辕北辙，金光善决不允许金子轩有能力跟他叫板。他想当第二个温若寒，不，他想要的是超越温若寒，哪怕魏无羡退守夷陵也没打算偃旗息鼓。若能得到阴虎符，则不必掩饰称霸天下，没有得到就要变着法的打压百家，挑唆魏无羡与江澄决裂只是其中一步，江氏必定会继续打压。但金子轩对江厌离百般宠爱，必定动用金氏力量扶持江氏，这是金光善不能容忍的，但又不能拿金子轩开刀，便扶持自己与金子轩制衡。云梦江氏是金子轩的妻族，他便允了自己成为乐陵秦氏的女婿，若将来金子轩过于偏袒云梦江氏，乐陵秦氏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是，秦苍业又是金子轩的姨丈，金子轩更是名正言顺嫡子，秦苍业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支持自己夺金子轩的位子，可谓万无一失。
　　想到此处，金光瑶心中有些苦涩，这个父亲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金子轩身上，哪怕破天荒的给自己一个恩典还落到险些□□的下场……
　　受完叩拜敬茶后，秦夫人心急火燎的拉走了秦愫，金光瑶知道她想要确认是否圆房，只是含笑陪同秦苍业谈天说地。
　　金光善允准他们在乐陵逗留五日，前三日都是秦氏三兄弟轮番带着金光瑶游玩，眼见归期将至，秦愫撇下三个哥哥带着金光瑶泛舟去了。
　　乐陵的河，虽不及洞庭湖“涵虚混太清”壮阔，但面积也不小，秦愫挥退所有下人仆从，包括红莲都只能远远看着。抬头对金光瑶道：“我记得你会划船……”
　　金光瑶点点头，生在云梦，长在云梦，划一艘小船不在话下。且秦愫今日显然不是一时兴起，怕是有要事跟他商议。
　　轻摇船橹顺水走了快十里地，秦愫幽幽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庆幸当初我没去赴约？”
　　金光瑶吃了一惊，他们私下相见不是一次两次，但最后这一次他是动了念头的，他一直以为秦愫爽约真的是身体不适，但此番听来，却并非如此。
　　“也许你会觉得是老天开眼，不过，也算吧，虽说还是有些晚，但终归让我在关键之时记起了前世的种种……或许得叫前世的前世，毕竟我活过不止一遭。”
　　“前世？”虽然面上不显，但金光瑶还是有一瞬的惊慌。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前世，秦愫的改变也能解释的通，哪是什么一夜长大，而是早早经历过这一遭，主动避开了而已。
　　“嗯，前世。前世我去赴约，在那一日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也是在那一日，有了阿松。其实，在生育这方面你跟金光善蛮像的，一击即中……”秦愫笑得讽刺，只是不知在嘲讽谁。
　　“阿松？是我们的孩子吗？”金光瑶有些期待，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我们的孩子，一个天生的傻子……”
　　金光瑶握着船桨的手一紧，道：“天生的？因为我们的关系？”
　　“嗯，近亲结婚容易导致染色体异常，不是傻子就是身体上有毛病。”
　　“染色体？”
　　“哦，这是后世的名词，你不懂，你只要知道近亲结婚生的孩子容易不正常就行。”秦愫望着远处，不知想到了什么。
　　“那阿松……”
　　“六岁那年就死了，你默许的。”
　　金光瑶道：“那你为何还要嫁我？是想要报复我吗？”虽然知道秦愫的心计谋略不能跟自己匹敌，但金光瑶心里还是钝钝的痛，他曾经心痛于失去一个妻子，但也有得了一个妹妹的窃喜，但这个妹妹，究竟是怎么想他的？
　　秦愫托着下巴歪着头道：“报复你？瑶哥哥，你这话可真是伤人心，我当初宁愿自杀都没揭穿你啊……”
　　“阿愫！”金光瑶的心更痛了，第一次如簧的巧舌打了结，不知该如何接话。
　　秦愫道：“我是恨过你，死了魂都跟着你，想瞧瞧你到底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到底让我看到了。”
　　金光瑶小声道：“想必下场极惨吧。”
　　秦愫点点头道：“身败名裂，千夫所指。避尘断臂，朔月穿胸，最后被聂明玦活活掐死，你说惨不惨？”
　　“朔月？！”金光瑶惊叫道。“二哥他？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让二哥……”
　　清秀的远山眉蹙的死紧，秦愫咬牙切齿道：“我可算知道奸猾如聊斋千年狐狸精的你是如何栽的那么惨了，就冲你对蓝曦臣这态度，不死都没天理！”
　　金光瑶：……虽然不知道聊斋是什么，但千年狐狸精明显不是好话，而且阿愫好像对二哥很有意见，比杀子之仇还要严重的多！
　　“罢了，我还是从头开始说吧……”
　　秦愫娓娓道来，金光瑶凝神细听，虽惊异，虽感慨，虽悲喜交加，但他仍旧嘴角微翘，听她从头到尾讲了个清楚明白。
　　听到他杀了聂明玦，金光瑶很是吃惊，道：“大哥虽然素来不喜欢我，但面上总算能过得去，就算为了薛洋之事，就算把我踹下金麟台，我也当是能忍耐的，我杀他，必定有其他原因，阿愫，你真的不知吗？”
　　秦愫没好气的道：“我也想知道！你灰头土脸的回房，身上还受了不轻的伤，我自然要好好询问。但不管我怎么问你，你只说是你惹怒了赤锋尊，我都恼了，怎么逼问你都肯不多说一句。我去问在场的仆从，但你早就吩咐下去不许人透露一句。我也是服气了，你既然如此厉害，身边人口风这么紧，连我这个敛芳尊夫人都问不出来，为何到了最后让金麟台的漏成了筛子，连那个思思被关在哪里都被聂怀桑打听了去！你不是超级特工么，不是修仙界的零零七么，怎会如此粗心大意！”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超级特工，什么又是零零七，但秦愫对他的埋汰太过明显。此时的金光瑶也不知十三年后的自己是如何想的，怎么会落到那种地步，只能赔笑。
　　秦愫想了想又道：“可能是你终于忍无可忍了吧。子轩哥哥死了之后，姨娘老是拿你撒气，偏偏她是嫡母，孝道压着你只能忍。赤锋尊脾气越来越大，三番两次的骂你，换了我早就跟他翻脸了，你要再忍，真成忍者神龟了！”
　　金光瑶摇摇头道：“定然还有其他原因……”
　　秦愫道：“就算有我也不知道，虽然我死后一直跟着你，但那时泽芜君仿佛已经确定是你杀了赤锋尊，收了你的通行玉令，直到你把他诳上金麟台封了灵力，都没说为什么要杀赤锋尊。然后嘛，你就策划第二次围剿乱葬岗……”
　　听完自己那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一生后，金光瑶只是缓缓呼了一口气，道：“你真的不恨我吗？”
　　秦愫知道不能用看一般人的眼光来看金光瑶，但没曾想他仿佛对自己那悲惨的下场毫不在意，对蓝曦臣给他一剑不怨恨，对聂怀桑设计报复他不怨怼，只是纠结于自己恨不恨他……
　　秦愫道：“这很重要吗？”
　　金光瑶诚恳的点点头道：“很重要。”
　　秦愫道：“这个问题，我想一会再回答你。你想听听我的第二世吗？”
　　金光瑶道：“洗耳恭听。”
　　清了清嗓子，秦愫道：“这是一个不算长但也不算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