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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岭这孩子打小就懂事 ...

  •   ***

      世人皆传,昆仑雪山上住着两个仙人,一人可呼风唤雨,一人可更迭四季,若是跺跺脚,都能叫整个天地翻个面。
      周子舒是不知道眼前这位有没有那些个翻天覆地的神通,他只知道他一睁眼就看到温客行把手里的兔子调了个头,一只手抓着兔脚,笑嘻嘻地看着他。
      “诶,阿絮,你醒了?”
      “醒得刚好,今晚有兔肉吃。”
      温客行这人,没什么毛病,就是一看到他就喜欢往前凑,这会儿刚抓了兔子回来,话还没说两句呢,就“嗖”地一下凑到了他面前,那温大善人引以为傲的长睫毛都快怼到他脸上了。
      周子舒熟练地后退两步,和温客行拉开距离,心里不由地感叹,他活了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用轻功的。
      以前人在江湖的时候,温客行那轻功多少还是能往正地方使使,没事儿打个架杀个人追几只臭蝎子也总算不上浪费。
      现在可倒好,自他俩隐居雪山之后,温客行这轻功大概便只有一个用途了,那便是“冲锋陷阵”。
      至于冲的是谁的峰,陷得是谁的阵……
      这昆仑雪山上统共也就他们两个活物。
      答案不言而喻。
      周子舒暼了一眼正在温客行手里挣扎的兔子,哦不对,今天还多了一个,不过也马上就要死了。
      今天温大善人的轻功可能还真的做了点有用的事儿,比如——
      追兔子。
      周子舒把目光从兔子身上移回到了温客行身上,刚想问他是从哪儿逮回来的兔子,温客行就心有灵犀地解释了。
      “阿絮啊,你说巧不巧,我刚刚去打水,结果就看见这个小家伙在雪地地乱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竟然没被冻死。”
      “这可谓是,缘乃天赐。”
      “看来是老天爷想让我们今晚开开荤啊!”
      看到温客行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周子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这白眼虽然翻着,但是嘴角也是咧着的。
      周子舒:“老温,你这是活够了,开始找死了,就不怕那天人五衰找上你?”
      闻言,温客行左手拎着兔子,右手习惯性地摇着扇子,若是没有这兔子,看起来倒还真是风度翩翩一如往昔。
      “阿絮,你就放心吧。”
      “当年那老妖……叶前辈之所以会天人五衰,是因为他吃得太多!”
      “当年咱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是在酒楼里吃了两个时辰了。”
      “如此这般吃,别说天人五衰了……若是换了寻常人,都不用天人五衰,直接就被撑死了,哪还等得到天人五衰。”
      “所以阿絮,咱们就吃这一顿,浅尝怡情,是断然不会天人五衰的。”
      说完,温客行就眼巴巴地瞧着他。
      模样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周子舒虽然当年也是个杀伐决断,铁面无私的天窗首领,但是也不知怎地,自从认识了温客行,就染上了那嘴硬心软的毛病。
      于是,周子舒在无奈地看了温客行一眼之后把他手里的兔子拿了过来。
      周子舒把兔子提溜起来,在温客行眼前晃晃道,“一会儿过来把兔子收拾了。”
      “不动手的人没得吃。”
      说完就转身进厨房了。
      虽然周子舒之前很傲娇地表示,君子远庖厨,但是什么东西啊,都是失去后才懂得去珍惜,就比如现在,他真是恨不得泡在那堆满了鱼虾酒肉的厨房里,就算让他自己做也成,只要让他开怀畅饮,什么都成。
      然而,就算不为了长生不老,单单只是为了杜绝脱发,周子舒都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放肆了的。
      当然,庆幸的是,沦落到如此境地的不止有他,还有温客行。
      也幸好有他。
      其实在这饮雪食冰的十年里,有时候被温客行那一声声催命似的“阿絮”叫得心火大起的时候,周子舒也曾思考过,若是把身边的人换个话少的,比如……成岭?
      但是这个想法还没从脑海里浮出来,就被周子舒给摁死了。
      他可不想每天晚上还要来一段睡前故事。
      其实反过来想想,他却又豁然开朗。
      是温客行,也只能是温客行。
      因为若不是温客行,可能当年离开天窗的周子舒,早就随意流浪到了一处,随死随埋了。
      他根本不会想活着,更何况是这样长长久久地活着。
      而此时,看着周子舒的背影,温客行也一不小心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幕。
      一样却又不一样。
      十年前的温客行是温客行,但是现在的温客行,是周子舒的温客行。
      想到这里,温客行的脸上露出了轻松地笑容,虽说饮雪食冰抵不上人间繁华,但是天涯浪客却是唯君与吾足矣。
      哎,还是要感谢一下那个老妖……叶前辈。
      算了,一会儿兔子做好了,便去给他上柱香吧,也带个兔腿去,让他闻闻,馋死他。
      于是,温客行折扇一合,整个人就像小蝉蝉追进了厨房。
      “诶阿絮,你别走啊,你等等我!”
      “你会烧火吗?”
      “你可别把厨房给……”
      然而,温客行刚把厨房门推开,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嘭”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滚滚烟尘从厨房里涌了出来,若不是温客行躲得快,此时他那头霜雪白发怕是都要被染成乌木一样黑了。
      “阿絮?”
      温客行小心翼翼地朝厨房里探了探头,于是就看见他家阿絮顶着一张如当年易了容一般的黑脸从厨房里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被炸成这样的,还是被气成这样的。
      温客行想笑,却又不敢笑。
      但是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在忍笑。
      周子舒冷冷地看向温客行,“我把厨房怎么样?”
      温客行赶紧正色道:“没,没什么。”
      说完,温客行又瞄了一眼周子舒,“但是阿絮啊,我觉得圣人说得不对。”
      周子舒扯断了自己那被烧焦了的半截衣袖,皱眉道:“什么不对?”
      温客行摇摇头:“不该是君子远庖厨,应该是……”
      “庖厨远阿絮。”
      说完,温客行终于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君子近庖厨,君子不会死。
      但若庖厨近阿絮,那怕是会粉身碎骨。
      温客行笑得别提多来劲了,他每发出一个“哈”声,周子舒的脸都黑一分。
      终是忍无可忍,周子舒出招如闪电,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摆明了就是要揍人。
      眼瞅着温周二人又要打起来的时候,向来静得人发慌的昆仑雪山竟然传来了人声。
      “弟子张成岭,恭请师父师叔出关——”
      ……
      “成岭?”
      周子舒把已经挥到温客行眼前的拳头给收了回去,转身便飞出去找成岭了。
      温客行看着他家阿絮飘飘兮如流风回雪的背影,不由地在心里感叹,成岭这孩子真是打小就懂事,说完便也纵身一跃,跟着他家阿絮飞走了。
      今日温客行的轻功,倒是用到了不少正地方上。
      ……

      ***

      前些日子张成岭带着念湘去镜湖派扫墓,结果小家伙趁着他给她买糖葫芦的时候,竟然追着一只小狗跑了,等张成岭买好糖葫芦打算回头逗逗她的时候,人都没了,这可给张成岭急坏了,哪还有半分镜湖派掌门,龙渊阁阁主,四季山庄庄主的样子,满大街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
      可可爱爱的小女孩?
      我看我家孩子就挺可爱的。
      你找我家孩子干嘛?
      搞得不少大叔大婶都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把自家小崽子护到身后,总怀疑这人居心叵测。
      当真是世道变了,这么好看的人都要出来拐小孩了。
      对此,品貌兼备的一代大侠张成岭也很无奈,毕竟他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唯一那点才学还是跟他温叔还有曹大哥学的,再加上嘴又笨,此时情急,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
      就在张成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都已经打算找沈慎帮忙寻人了,却没想到念湘竟然抱着一只小狗颠颠颠地又回来了。
      念湘扯了扯张成岭的衣袖,“张叔,你在找什么呀,念湘帮你找!”
      张成岭一扭头就看到这小丫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他,张成岭本想黑脸训她几句,但是一对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巴张了张,凶人的话愣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最后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张成岭弹了小家伙一个脑瓜崩,小念湘吃痛地哎呀了一声,一张小圆脸都皱出包子褶来了。
      张成岭蹲下来和念湘说话,“你刚刚去哪儿了,以后不许乱跑了,你这要是跑丢了,张叔可要急死了……”
      然而张成岭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小念湘塞进了一块话梅糖,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张成岭瞪圆了眼睛。
      作为一个江湖人,张成岭的第一反应便是,有毒吗?
      小念湘像是看出了自家张叔的心思,笑嘻嘻道:“张叔放心吧,没有毒的。”
      “这是刚刚几个小伙伴给我的。”
      “他们还帮我捡到了狗狗!”
      说完小念湘就把狗狗递到了张成岭面前,让它和张成岭四目相对,这画面憨憨的,还有几分可爱。
      小念湘说没毒,那便是没毒。
      别看念湘年纪小,但是当初温客行这个神医谷传人隐居之时,别的没给小念湘留,倒是把从武库里掏出的那些神医谷秘籍全给了小念湘。
      小念湘又是个机灵的,不过十岁的年纪识毒看病的本事却是许多人都比不了。
      不知道要比自己小时候有本事多少。
      张成岭对于自己养大的闺女很是骄傲。
      他现在可能是有点懂了当初他温叔老父亲的心态,为何一看到曹大哥一张脸就总是拉得老长。
      “张叔张叔,你想抱抱它吗,那念湘考考你,你若答对了,念湘就让你抱它!”
      张成岭宠溺道:“好好好,你说。”
      小念湘故作姿态地清清嗓子,摇头晃脑道:“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张叔张叔那你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短短一首童谣,用小念湘稚嫩的嗓音说出来,却如同惊雷一样在张成岭的脑海里轰然炸开,记忆的闸门被瞬间摧毁,那些混着血色是非的往事瞬间涛涛而来,仿佛要将他溺亡。
      月夜风高,鬼脸作祟,父母兄长死于非命……
      英雄大会,暴雨倾盆,高伯伯撞碑自尽……
      红绸高挂,十里红妆,湘姐姐大婚惨死……
      回忆的浪潮冲击着张成岭,让他有些失神,未思考许多,只讷讷道:“下句是什么……”
      小念湘得意道:“是六道骨,玲珑心,鬼门关前返故乡!”
      “啪”地一声,与小念湘的声音同时落地的还有张成岭手中的糖葫芦。
      不到十五字的童谣,却是在张成岭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法言说的震惊全都写在了他脸上。
      张成岭勉强稳了稳心神,向小念湘问道:“这是谁跟你说的。”
      小念湘虽然不知他张叔为何突然神色大变,但是却是个懂事的,只听她一五一十道:“我刚刚去追狗狗,碰到了几个乞儿,他们说的,说是现在街头巷尾的孩子都在唱……”
      闻言,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张成岭的心头。
      张成岭:“好,那你带张叔去找他们好不好?”
      小念湘赶紧点点头:“好!”
      虽然小念湘小小的脑袋里尚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张叔紧张的神色,小念湘心里也有一种预感,好像……
      有好大好大的事要发生。
      ……
      后来小念湘带着张成岭七拐八拐地绕到了一个胡同里,几个乞儿正在那里笑嘻嘻地分着今天讨来的赏钱,张成岭看着那缺了口的瓷碗里的几钉银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张成岭快走了两步上前,掏出了之前给小念湘买的零嘴,塞给了他们,向他们打探那童谣的来处。
      “告诉叔叔,那六道骨,玲珑心,鬼门关前返故乡的童谣,是谁教你们说的?”
      乞儿们本来便是没什么心眼的孩子,又饿了好几天,看到这些见都没见过的零嘴,眼睛亮得都发光了,他们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就噼里啪啦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是个自称是梅先生的人告诉我们的!”
      “他让我们平日里一边乞讨,一边唱这首童谣!”
      “他还给了我们两锭银子做报酬!”
      说着,小乞儿便指了指那草席上的瓷碗,那两锭银子在阳光下显得又新又亮。
      梅先生?
      张成岭皱眉,江湖中从未听说过姓梅的人物……
      张成岭:“那你们可还记得,他长成什么样子?”
      一个小乞儿回忆了一下道,“他穿着一身深红衣服,带着斗笠,看不清相貌……”
      “但是他可能是个瞎子!”
      张成岭:“瞎子?”
      小乞儿:“对!是个瞎子!我看他眼睛上蒙着黑布,手里还拄着竹仗!”
      张成岭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眼盲,梅先生…
      “那他可还说过别的什么?”
      小乞儿想了想说:“嗷,对,他离开的时候好像念了句诗……”
      “好像叫什么……”,小乞儿挠挠头,“四季花什么,九州什么……”
      张成岭一愣:“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
      小乞儿点头:“对!就是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
      张成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
      莫不是此事是冲着四季山庄而来?
      张成岭抬头看了看灰灰暗暗的天空,感觉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慢慢收束,要将这江湖中的所有人都绞杀在里面……
      ……
      心事重重的张成岭,给父母兄长扫完墓,本打算就带着小念湘回四季山庄,但是又是心中难安便去寻了沈慎,将这童谣的事说给了他听。
      然而沈慎却并不放在心上,只道这不过是无聊之人的恶作剧,多番宽慰他几句,让他莫要多想,如今鬼谷已灭,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又哪里还会有奸佞作祟?
      不光如此,沈大掌门还摆了桌酒宴,为他接风洗尘,席间又是一阵歌舞升平,一番嘘寒问暖,明里暗里地暗示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搞得张成岭夜都没过,吃了两口菜便借口四季山庄有事,匆匆忙忙带着小念湘跑路了,那是连马都没骑,直接大轻功飞走的。
      沈慎本想出门送送,结果等他到门口,张成岭早就没了影,沈慎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于是便更坚定了要把女儿嫁给张成岭的决心。
      ……

      ***

      回到四季山庄一月有余,日子似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张成岭却始终觉得坐立难安,空气中仿佛都是风雨的味道。
      张成岭站在庭院里,望向天空,从那日起,这天便是阴的,直到现在还是阴的,也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这时,庄内的下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的落款正是前几日还想给他说媒的沈伯伯。
      接到信,张成岭心中的不安,便像是一滴墨,在宣纸上不断晕染扩大,直到他将整张信的内容都读完,他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情绪已经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
      “六道骨,玲珑心,鬼门关前返故乡……”
      “湘姐姐,曹大哥……”
      “九州府……”
      张成岭的手蓦然收紧了,仿佛要将手中的信纸揉碎成粉。
      张成岭与高小怜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四季山庄的相关事宜,嘱咐他照看好小念湘,便挎上行李出发了。
      为今之计,只能去找师父师叔从长计议。
      行至门口,他看到小念湘正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瞅着他。
      小念湘跑了两步过去,扯了扯张成岭的衣袖,“张叔张叔,你要去哪儿?”
      张成岭蹲下来摸了摸小念湘的头,“张叔要去昆仑山寻仙人了。”
      小念湘:“那,那可以带上我一起嘛,我很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张成岭温柔地笑了笑:“外面很危险,念湘就在四季山庄里等张叔回来好不好?张叔回来给你买你最爱的糖葫芦吃!”
      闻言,小念湘的小脸趴了下来,抓着张成岭的手紧了紧,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好,那念湘和高师姑还有邓师伯一起,等你回来!”
      张成岭揉揉小念湘的头发:“我们念湘真懂事。”
      “张叔跟你拉钩,张叔一定会回来。”
      说完,张成岭便跟小念湘来了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便离开了。
      日暮的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直到最后延伸到了天涯的尽头。
      而小念湘则是在门口呆呆站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高小怜过来了,她拉起念湘的手,问她在看什么。
      小念湘抬头问高小怜:“高师姑,张叔还会回来吗?”
      高小怜一愣,随即笑道:“当然会,你张叔只是出门办点事,去去便回,你张叔说了,以后还要给我们念湘准备十里红妆,看你出嫁呢。”
      小念湘扬起笑脸,“嗯”了一声,便欢欢喜喜地去后院找师兄师弟玩去了,高小怜以为她信了,看着这跑开的背影,留下了一叹息。
      而跑开的小念湘心里却是想起了那一年她与她张叔的一段对话。
      那是很久很久前,张成岭带她下山玩,他看到有恶霸欺男霸女,武林豪侠锄强扶弱,小念湘便问他张叔,张叔张叔,你武功这么厉害,为何不去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当时的张成岭笑了笑回答她说,曾有人这样跟他说过——
      一入红尘,便生因果。
      江湖总是这样,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当年的安吉四贤已经跳出红尘几十年,最终却还是死在了红尘里。
      人在江湖,便会身不由己。
      ……
      那如今张叔进了江湖,他会像安吉四贤一样死吗?
      小念湘不知道。
      她只知道,无论是张叔还是高师姑都告诉她,张叔会回来。
      那她只要相信便好了。
      ……

      ***

      昆仑雪山的嗷嗷呼啸的冰雪狂风,刮得张成岭脸皮生疼,他一路顶着寒风,爬了不知多高,总算是看到他师父和师叔住的小竹屋的屋顶了,冻得都要晕过去了,也幸亏周子舒出来的及时,像提小鸡子一样地把提回了他和老温住的竹屋,又顺便给他生了把火,让他裹着毯子好好烤了一会儿,这才缓了过来。
      可见,如今的张成岭在江湖中地位无论如何尊崇,但是到了他师父和师叔的面前,还是当年那个把流云九宫步舞成狗熊跳舞的傻孩子。
      周子舒看见张成岭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道:“成岭,你最近练功是不是怠惰了?”
      “不然为何去年年底你来拜年的时候是这般模样,现在还是这般模样?”
      “这内力是修到肚子里去了吗?”
      师父还是师父,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厉。
      张成岭被训得半句话都不敢说,只能把可怜巴巴的眼神递给他温叔。
      旁边的温客行接收到了成岭的求救信号,摇着扇子边走边说,“哎呀阿絮,你以为人人皆有你我二人这般能耐吗,在这昆仑之巅还能摇扇作诗,谈笑风生?”
      “成岭能有此修为便已经不错了。”
      “你忘了每年我生辰之时,沈慎总想上来与我贺生,结果每回还不是走到半山腰就被冻回去了?只能在山脚下衍儿衍儿地大喊,真是无比地聒噪……”
      温客行走到周子舒的旁边,想坐下,然而周子舒显然还记着刚刚温客行说的那什么“庖厨远阿絮”的混蛋话,直接把腿他抬到了旁边,让他无处可坐。
      而作为一个自小跟在两人身边,见证了两人之间的风风雨雨的张成岭立刻就悟了。
      冲他温叔眨眨眼睛道:“师叔,不如你过来,坐我这儿?”
      我这儿也是挨着师父的。
      而温客行显然也懂了成岭这个小机灵鬼的意思,不禁感慨道:“我们成岭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说完便颠颠地过去跟成岭换了位置,还给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心安理得地蹭坐到了周子舒的旁边。
      而从始至终目睹这爷俩小九九的周子舒虽然看破却没有说破,只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消停下来,好久不见他师父的张成岭盯着他师父的脸看了一会儿,好奇道:“师父,你为何又易容了?”
      今日师父的脸看起来黑黑的,脏脏的,和他当年的乞丐装何其相似。
      听到这个问题,温客行没忍住,笑了一声。
      周子舒瞪了他一眼,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疼得他家老温差点跳起来。
      周子舒清了清嗓子:“未曾。”
      成岭这孩子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但是笨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笨。
      只听他继续道:“那师父你这脸为何像是炸了厨房一样……”
      周子舒:“……”
      “但是不应该啊,师父武功如此高强,就算炸了厨房也不该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啊……”
      张成岭成功演绎了一下,什么叫踩雷,什么叫一直踩雷一直爽。
      看着周子舒越来越阴的脸色,如果此时温客行的嘴里有口水,他一定会笑喷过去。
      温客行不禁在心里感慨,成岭这孩子,真是打小就有点缺心眼。
      周子舒感觉再听下去,自己脸上就算有十层皮都挂不住,于是赶紧打断他道:“你不是说要请我和你师叔出山?”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正事,张成岭的脸色变得肃穆了起来,“师父,江湖又乱了,和十年前一样。”
      听闻此言,温周二人对视了一眼,三人皆未说话,偌大的雪山只能听见屋内柴火“啪啪啪”燃烧的声音。
      周子舒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在那里添柴的温客行道,“我与你师叔隐居多年,江湖中事早已不再过问。”
      张成岭有些急道:“弟子知晓师父师叔不想过问江湖中事,只是……”
      “只是此事涉及四季山庄还有湘姐姐……”
      听到“四季山庄”还有“湘姐姐”这几个字,周子舒的眉头皱了一下,温客行添柴的手也顿住了。
      周子舒:“此话怎讲。”
      张成岭:“师父可知……九州府?”
      周子舒:“九州府?”
      张成岭点点头:“对,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的……九州府。”
      温客行:“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的九州府?你莫不是说那‘九州事尽知’的指的不是九州大陆,而是一个叫‘九州府’的组织吧……”
      张成岭点点头:“正是。”
      “江湖上近日出现了一个自称九州府的地方。”
      “自称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
      “这天下就没有九州府梅先生不知道的事。”
      “不知是何人,竟去问了这梅先生,如何死而复生。”
      “梅先生便留下了那一句。”
      温周二人同时问:“什么?”
      张成岭:“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弃谁;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六道骨,玲珑锁,鬼门关前返故乡。”
      这首童谣是何其的耳熟能详。
      三十年前,引发了青崖山之役;
      十年前,又让鬼谷覆灭,武林正道损失惨重;
      而如今,十年过去,这突然冒出的九州府,又散播了出了这样的下半句,是为了什么呢?
      温周二人能感觉到,如今的江湖武林又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人皆以为自己是黄雀,其实又都是那只小蝉蝉。
      江湖终是那个江湖,人人皆是棋子。
      说到底不过自相残杀。
      九州府,梅先生。
      不知这次登场的,又是何等人物。
      ……

  • 作者有话要说:  ①电视剧《山河令》续篇,伪成岭传,主要还是温周线。
    ②设定:阿湘小曹没有死,念湘是张成岭收养的
    ③有许多原创人物和剧情
    ④走剧情也走感情,感情线发展较慢
    ⑤新人写文!请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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