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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关于我重生并和冤家互换了身体这件事 ...

  •   第一部分人间再相见
      一
      范闲醒了,他坐起来看着四周的摆设,不远处摆着一面西洋镜,装潢却古意盎然,多少有些违和。他果断又躺下,试图重新开机(逃避现实)。
      穿越者,本文主角之一AKA一时权臣澹泊公范闲,又穿越了。他归隐时候也不过二十多岁,说得上年少有为,人家奋斗一辈子都不如他,不到三十岁就经历两朝,新帝还是他一手扶植,又文韬武略数道金边加身,谁也没想过他也会经历孩子不听话气得要死、和大太太吵架这样的中年危机,还真的和诗仙李白一样喝醉了酒水中捞月,淹死在河里面。说起来不太体面,范闲毕竟不是李白,这么做不仅不浪漫还像个傻子,苏醒在陌生床榻上的范·再次穿越·一脸懵逼·闲自己也这么觉得。
      但他已经很久没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活力了。他翻身下床,走到镜子边上,镜子里是一个十三四岁少年的脸。纤细挺拔,纵然在屋内只着里衣,站在那里也很是翩翩。
      “太瘦了,得吃肉。”范闲看着镜子说。
      说白了,他走到顶峰,功成身退之后,他的一生就仿佛戛然而止,他的精力一天天衰弱下去,昔年襟怀也渐渐离他远去,终于在几年后,老天爷看不下去了。生命随着水流消失的时候,范闲甚至松了一口气,走马灯一般回顾一生,只有一件事略有遗憾。
      承泽。
      若无圣心如渊,你我本可一世知己。
      这是他死前最后的念头。
      范·不知道这次叫什么名字·闲叹了口气,四处打量这房间。书案一张,案头摆着古籍,本本都是治世经略,范闲上辈子也知道这些书,于是他确定,他还在他做出一番传奇的那个时代。范闲心想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随手拿起书来翻阅,瞧见原主一手小楷写得漂亮,在书上密密麻麻写些批注。
      “字写得不错。文笔真好。”范闲由衷地说,“挺有想法。”
      不过这字,看着有些眼熟。范闲左右看看,放下古籍又想了想,还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一笔好字。他想得入神,忽然有人敲门还吓了一跳。
      门外人说:“二殿下,该准备着进宫赴宴了。”
      范闲得了提示,这才终于灵光乍现,这是李承泽的字,太明显了。什么鳏寡孤独从上辈子那封遗书里滑出来随机组合,由将死的混乱慢慢收拢,变成古书上的规整的批注。范闲眼前闪过十几年前模糊的记忆,他说声知道了下去吧,然后猛地冲向镜子端详那张上辈子没见过的脸。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张脸的五官,渐渐想起了李承泽的样子。
      “草,李承泽。”范闲言简意赅地说。
      开场的十几分钟内,范闲快速明白了情况,他不止重生了,他还变成十三岁的李承泽了。范闲虽然经历过穿越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但是没想过重生加借尸还魂这样的设定也会出现在他身上。镜子里的李承泽似乎似笑非笑,范闲又叹了口气,语气却轻飘飘的:“李承泽,你就嘲笑我吧,啊。”
      小丫头送了赴宴的衣服来,范闲从门缝里探出头来,接着又伸出手拿过衣服,还附赠小丫头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丫头让他吓呆了,他还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又想起什么一样问:“今天几月几号啊?”
      “回、回殿下的话,今天是正月十五。”丫头一脸“完了完了王爷脑子坏掉了”的表情,范闲看着,觉得非常可乐。他说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自己去套那套衣服了。
      “骄奢淫逸啊老二。”范闲摸着那件衣服的面料,全然没想自己澹泊公时期又是何种同等待遇,他叨叨着,“你这赴的,怕是鸿门宴吧。”
      “先在府里吃点东西,不然肯定要饿死。”范闲如此想着,便喊,来人,备饭。
      二
      李承泽府里的饭是好吃的,上辈子范闲就知道,他府上的厨子是一等一的,只是没有机会吃过。范闲一边吃一边想着眼前的境况,他是变成了十三四岁刚刚出宫建府的李承泽,身边还没有谢必安,赶上正月十五,要进宫去吃一顿夹枪带棒的家宴。
      别的一概不知。
      上辈子范闲与李承泽擦肩而过,充其量是有些熟悉而已。除去死时李承泽一番辩白,范闲对他的少年时代一概不知。他推算着此时太子不过是十岁出头一个小娃娃,而后来做了皇帝的李承平也还没有出生,而他远在儋州,还坐在门前等着红甲骑士到儋州来,并不知多年后死生各半的故事。
      范闲吃了个半饱,放下筷子,伸个懒腰准备出门赴宴去了。一路踢踢踏踏进了宫,到内殿去,几位宫妃傀儡娃娃一样静默不语地坐着,上头是看着年轻一些的庆帝,太子就在他右手边,小小的一团,端端正正板着脸,看着可爱又好笑。看他进殿来,竟然看着他给了他一个偷偷摸摸的微笑。
      看来在少年时,这两兄弟关系并不差。范闲也不知以前李承泽是怎么表现的,也浑不在意,只随心而为,也朝小太子笑了笑。他才不偷偷摸摸,又活过一世,事事都遂了心愿,直觉够本,如今更是无惧。范闲眼睛瞟过案上那几个菜,悄悄撇了撇嘴上前去拜了庆帝,庆帝将他对太子的笑容看在眼里,颇有深意看了一眼面前的儿子。
      范闲低着头,没看见这一眼,但是听见庆帝问他:“朕听说你前段时间落水了,休养得如何了?”
      范闲哪知道李承泽落没落水,顺着庆帝意思往下答话说已经无碍多谢关怀什么的,心里却想:合着我是借尸还魂了?这一周目的李承泽不会这么早就死了吧?
      说实话,他有点儿慌。然而他也没有办法即刻知道答案,庆帝又问他策论文章做得如何,这范闲就更不知道是哪篇策论文章,只好又说上几句平平套话,庆帝沉默了一瞬,说,老二,你坐着去吧,
      于是范闲坐到座位上,半场宴席只是闷头吃菜。说实话庆帝这家宴菜肴的水平真不如李承泽府里厨子,范闲想,回去得多给那厨子开点工资。他和太子隔了一步之遥,太子屡次竭力目不斜视,却仍然被二哥的吃相吸引住,心想,二哥是最近都没吃过饭吗。
      歌舞声里皇家家宴也很隆重,过了半晌,李承乾终于找到机会和他二哥说话,他扯扯范闲的袖子问他:“二哥,你怎么这么饿?”
      李承乾才十岁,看着他仰着小脸拽人袖子,已经在未来走过一遭的范闲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挺好一个孩子,怎么就长歪了呢。他回答小太子:“家宴就得吃饭,你说是不是。”
      “这样……不雅,夫子说……”他话还没说完,范闲就打断他,“说这个干什么,夫子是夫子,你是你,人这一辈子可不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承乾不和他说话了,又再次尝试着目不斜视。范闲乐了,反而生出逗他的心:“你听我给你讲,这人生在世呢,就得痛痛快快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讨别人嫌没事儿,自己自在才是真的。你看你,不过十岁,跟个小老头一样,这就没意思了。”
      “二哥有意思。”小太子瞥了他一眼,回敬他。
      “你二哥是挺有意思的。”范闲由衷地说。
      李承乾哪知道范闲是在夸他真正的二哥,一时间简直要被这种不要脸的气质惊呆了:“二哥,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
      “糊涂点儿好,你二哥本来也不聪明。”范闲眯着眼睛评价道,今日虽是范闲变作了李承泽,可范闲总也不是他们李家王权争斗的局中人,又记着前世李承泽死时那一番泣血之言,根本也看得清楚,不愿入局。
      可十三岁的李承泽又哪里知道捧杀的道理,还以为真的有一个台阶给他向前走,走远了,回不了头了,终于没了办法,只能一直杀下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离他那个修一辈子书的梦想越来越远了。
      庆帝冷眼看着太子和老二说些听不清楚的小话,心想,老二落水之后,性情倒有所不同了。
      三
      范闲吃饱了,家宴也完了。各回各家提上议事日程,小太子端端正正地走往东宫,在大殿门前摔了一跤。范闲走在后面,刚好把他捞起来。
      小太子扭头看看他二哥,笑一笑说多谢二哥,范闲应了一声便走,想着回去把那些经史子集还有说怎么治国的破烂玩意儿都烧了,以后一眼也不看,专心享受人生。就听见庆帝突然出声叫住刚刚站起来的小太子:“多向你二哥学学!”
      范闲一下子脊背僵直,心中冷笑,回过身去正欲答话。庆帝不咸不淡瞥他一眼,又说:“老二这样资质,当个亲王可惜了。”
      满殿寂然,皇后筷子握在手里,差些掉下去。小太子偷眼看他,神情有些复杂。范闲瞧着,当即在心里大骂皇帝养蛊,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他倒好,就等着看兄弟相争的戏呢。当跪即跪,范闲也不存争斗皇权的心思,又狂妄了一辈子,便直来直去地说:“臣天资愚钝,十岁时还不能开蒙,殿下端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派,臣不过比殿下虚长二三岁数,实在受不得陛下这一句夸奖。”
      庆帝冷哼一声,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二儿子:“你如今倒学会替你弟弟说话了。”
      “民间俗语讲家和万事兴,若是兄弟和睦,陛下也少去许多烦忧。”范闲跪坐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心里还在盘算这辈子干点儿什么呢,书都写过了,课文再抄第二遍没意思,吃喝玩乐好像就这个吃上辈子没怎么研究好,要不搞搞舌尖儿上的大庆吧。
      无非见招拆招,上辈子都斗过来了,这辈子也没再怕的。
      这边范闲神游故国八百里,那边殿内死寂,几位宫妃面面相觑,只有淑贵妃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低着头拨弄筷子。庆帝又给了二儿子几句夸奖,却见他一副全然未听的样子,暗自翻个白眼,便兴趣缺缺地挥挥手:“各自散了吧。”
      “从前你们兄弟感情甚笃,如今老二出宫建府,做了亲王,也多进宫来看看承乾。”
      范闲瞥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又看看各宫妃看戏的神色,随便应了声“是”,站起身来拍拍膝盖,又踢踢踏踏地要走了。小太子按礼告退,慢慢出了大殿,回头看一眼看着父皇看不着了,突然就快跑起来,紧赶慢赶赶上了他二哥。
      李承乾抓住范闲的衣角,差些就把他拽倒了。他正要回头骂句哪个狗日的,突然发现是小太子,“呃”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哪知道你二哥这时候讨不讨厌你啊,反正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快恨死你了。范闲叹了口气,开始编瞎话哄小朋友:“殿下,一世兄弟,臣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别人乱说那都是嫉妒咱俩关系好呢,殿下千万得记着。
      改天臣再进宫,给殿下带糖葫芦吃。”
      李承乾看看哥哥说:“二哥,你落水后变得爱笑了。‘
      范闲对着小太子灿烂一笑,继续编瞎话:“这不是想明白了吗,人生得意须尽欢,喝酒吃肉这多爽快啊,别的又求什么呢。“
      小太子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受到来自遥远的盛唐的乐观主义精神感染没有,看着还是心事重重的,又不愿意再多说,送了范闲几步就回身要回东宫去了,几个宫女太监气喘吁吁追过来,说皇后娘娘要见太子殿下。
      范闲出了宫,这宫里的事就抛诸脑后,天已经很晚,他想着回去睡一觉,明早起来,再从长计议。到了府里,下人却通报说,靖王世子给您送了新书来。
      “给他送袋儿柿子去,柿子与世子,也有缘。“范闲拿起那几本书翻了几页,文笔还算不错,但他实在不想再舞文弄墨了,随口说道,”哎,对了,叫柿子下回给我送点食谱来,这话本子看多了,没意思了。”
      “爹,你说二堂哥是不是疯了。“——来自收到柿子后向靖王发出疑问的世子。
      四
      靖王柿子的二堂哥当然没疯,他也重生了。
      他死得比范闲早太多年,也要比范闲早重生许多年。换句话说,当范闲变成十三岁的李承泽的时候,李承泽已经又重活一世有几个年头了。
      以范闲的名字与身份。
      早年间李承泽多次听范闲说想要回儋州,总奇怪儋州能有多好,如今身处儋州,才终于明白,倒不是儋州好风物,只是在儋州的岁月,怕是范闲一辈子难得松快单纯的日子。他那个妹妹范若若,在京时外人看着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对哥哥,却是真心实意。范家老太太也疼孙子,那周管家在他幼时拜高踩低,他不过和老太太随便嘟囔了一句,周管家就被辞了。哪怕这个孙子族谱都没入,只是个私生子。
      范闲身边还有一个蒙着眼的男人,自称是五竹,似乎是他母亲的旧识。五竹对他非常好,除了总是喂他吃白萝卜丝这一点让李承泽非常不满意。几岁时五竹给他一本真气要他修炼,可是他体格天生不宜习武,最终也没有修成。李承泽便是这时隐约觉出这一世与上一世的不同来的,后来果然,这一世范闲进京也早了许多,是十一岁。红甲骑士来接他与范若若一同进京,因此也并无费介出京到儋州来。范闲进京在李承泽的记忆中已是多年前的旧事,如此亦真亦幻,他坐在马车上,直到掀帘看到京都景物,还有些疑心莫不是自己上一世记错了。
      这一世范闲进京,不为完婚,为的是做太子伴读。李承泽料想京中形势与上一世不同,他想自己上一世这时候,大约是刚刚出宫建府不久的年纪,失足落水是这一年,认识江湖剑客谢必安也差不多是这时候,红楼的第一章是明年传到京都来的,他读过开篇后,抚掌而叹,惊为天人。
      马车直接到范府,于是范府的人也都一一见到,范夫人还健在,只是看着已经病怏怏的。范闲那个格外喜欢银子的弟弟这时候不过六七岁光景,躲在柳姨娘身后,上上下下打量他,李承泽十分和善地向他一笑,他马上就把头缩回去了。
      司南伯叫他好好休息,明日进宫面圣去。李承泽应了,一低头,往事又从深潭之中浮上来,没来由一阵心悸,好似将死未死的那一阵。他和衣躺在床上,竟是怎么也无法入睡,索性翻身坐起,将窗子推开透气。月夜清朗,庭内树影寂寂,唯一不太安宁的,只有李承泽。
      重活一世,当然不至于慌张到六神无主,推演人心、逢场作戏与经济学问,没一样不是他所擅长,然而当他想到四方宫城,他仍旧气闷。况且为何这样快就召范闲入京还尚不明朗,又是太子伴读,怕不是又一块磨刀石?
      那这边那个十四的自己呢?难道是出了意外,已经落水而亡了?这才让老匹夫有了再寻一个石头来历练太子的想法?
      想到这里,李承泽皱了皱眉,明日见了太子,或许可以旁敲侧击,打听几句。这时候太子也不过十岁,他们兄弟嫌隙也还不多,或许可以问出些什么。他正这么想着,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李承泽回过头去,看见进来的人正是范思辙。
      李承泽不说话,等着小孩儿开口。小孩儿别别扭扭,半天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李承泽还没听清。只是李承泽倒不太在意他说了些什么,想了想,李承泽招手道:“思辙,你过来。”
      范思辙挪过来,臊眉耷眼,兔子一般。
      可能小孩子都差不多,李承泽看着他想起李承乾小时候。李承乾六七岁时候是最好哄的,随便讲些什么,赠他个小玩意儿就能眉开眼笑。
      “我问你啊,”李承泽蹲下来看着范思辙,“你听说过这二殿下没有?”
      “听说过,前些日子我还在街上见着了,就二月二,他在街上买糖葫芦来着。”
      李承泽挑起眉毛来:“我听说二皇子不喜欢人,出门要清街的,你怎么在街上见着他的?”
      “他就没清街。”范思辙翻了个白眼,“范闲你在儋州听的什么假消息啊。”
      “儋州偏远,消息有误也正常。”李承泽不动声色地说,心下暗想,这一世难道真的做成这个闲散王爷了?
      五
      做没做成闲散王爷李承泽不知道,但是他从范思辙那儿知道了,他自个儿原来还是个美食家,一个月前刚刚写了本品鉴京都各家酒楼餐饭的册子,如今京中贵族大宴宾客,几乎都是依着这册子来的。
      “这二殿下啊,爱吃都出了名儿了。这几个月他派人送了几张菜谱到一石居,说是他新研究出来的,叫他们做出来试试。原先也没听说过二殿下有这个爱好,老板不信可又不敢不做,造着办了,结果吃过的都赞不绝口,下回去不少人都点这菜呢。”范思辙说,“哥,若是拿了这菜式开个新酒楼,怕是大生意啊。”
      李承泽听着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没想到这一世他是这么一个形象,为了藏锋,他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他笑一笑:“我知道你干什么半夜来找我了。”
      范思辙看他一眼,撇撇嘴。听着他应允若是下次见了二殿下,一定提起此事,便很高兴要跑走了。临走还撇下一句:“我觉着你也没他们传的那么坏,行了,从今儿起咱是朋友了啊。”
      李承泽一把拽住范思辙,“你先别忙着走,”他眼神一暗,“谁传我坏话了?”
      范思辙挣了一下没挣脱,看着便宜哥哥笑得渗人,心想我是不是说话伤着他了,也支支吾吾起来:“内个,你也别伤心啊范闲,传的话那都是假的,见了你真人,不就……不就……哎,不攻自破了嘛!”
      “这有钱呢,咱们一起赚。你七,我三。”范思辙话题一拐,李承泽看着这孩子,哭笑不得地想,怎么就三句不离银子呢。范思辙看着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那就这么说定了啊范闲!明儿你从宫里回来我还来找你!”
      乘着李承泽没反应过来,范思辙飞快地跑走了。李承泽在月亮底下看着他一溜烟不见了,心想,原来这就是范闲的兄弟姊妹。和我的不太一样。
      *
      第二日进宫面圣倒不久,老头子和他讲了没几句话,就叫侯公公带他去东宫。在东宫他还真遇见他自个儿了,据说是来看太子的,还给太子带了他府上厨子新做的糕点。李承泽心里冷哼一声,想着太子也是心大,竟然敢吃。
      这个二殿下一抬头,看见他脸色还变了一变。李承泽想着反正范闲也是个不怕死的,便不用做出恭敬样子了,他懒洋洋地开口:“怎么,二殿下认识我?”
      范闲心里想可不是认识嘛,我不认识我自己吗难道。他笑笑:“说不定梦里见过。”
      太子看看他二哥,又看看这位据说是他伴读的范家哥哥,眼神复杂:“二哥,你说话像话本子。”
      李承泽心想李承乾你十岁就看话本子了?!正想着就听到他自己的声音:“我落你这儿的,又没让你看。”
      “我哪知道那是什么,我还以为是你的菜谱呢。”小太子撇撇嘴说,他看一眼另一个哥哥,“要不要,你们先聊?”
      范闲和李承泽于是大眼瞪小眼,越看越觉得不对。范闲心想不对啊,我怎么这么早就进京了,本来还想着过段时间去儋州看看自己呢。李承泽心想不对啊,我不应该这么二了吧唧的,难道为了藏锋,我做到这地步上?
      “二殿下。”李承泽自己拜自己。
      “啊,哦,好。”范闲看着自己总觉得有点儿怪,“吃饭了吗?”说着拿起那碟儿糕点,“我新做的“金风玉露糕”,尝尝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李承泽念出上一世听过范闲念的这句诗来,“殿下说得不错,我们果然见过。”
      果然不对,他面前这副自己的壳子里头,是范闲。既然他变作了范闲,那范闲也变作他,似乎也顺理成章。李承泽见着范闲眼神变了,他放下糕点,问他:“可也有玉没有?”
      李承泽上辈子度过多少遍红楼他自己也不记得,对宝黛初见自然熟稔,他微微一笑,出口的却是:“锦囊收艳骨,净土掩风流,还是不要知道有遇没遇的好。”
      小太子听不懂两个哥哥在这儿打哑谜,埋头在经济学问里,心思却早飞出去故国八百里,想着这两个人,是不是就叫“一见钟情”?这厢闲泽二人算是对上了暗号,范闲听李承泽这样讲不禁神色黯然,然而仍是止不住狂喜,他咳了一声,只说:“我回去了,改日再进宫来看太子殿下。”
      李承泽看他离去脚步慌乱,神色竟柔和下来,他想,若是范闲,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第二部分莼鲈堪脍
      六
      如今已过了二月二,要说立春的吃食,已经晚了许多。自那一日在东宫相见后,范闲与老二也有许多时日未见,范闲顶着二皇子的皮在京都闲逛,成日里只是吃吃喝喝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他是真心吃喝,才不管什么眼线暗探,只是心里为老二暗暗压了一块儿,总想着下回见了,叫厨子做酥酪给他吃。
      这时他还在京都,在街上与少年人擦身而过,光影长短撞,走马灯一样溯回前生,范闲终于发现,上辈子所有的遗恨仇怨,都尚还有挽救的机会。
      这天半夜他爬了李承泽的窗户,李承泽被他猛然出现吓得直退后两三步,看清是顶着他这张脸的范闲,忽然就笑了。
      “我没想到,你来。”
      “我也没想到你来。”范闲顺嘴接上,讶异于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见李承泽的那一刻记忆竟然全部复苏,连一句无足轻重的话都完完全全地复刻出来。他说完自己就笑了,可不是自己来找他的吗,他来什么他来,没想到什么没想到。
      可转念一想,这不是他们两个都到这一世重新来过了么。
      “你来做什么?”李承泽自己斟一杯茶水,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范闲,是隐隐约约知道范闲来做什么的,只是他不说,他要范闲自己讲。
      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隔世之后,范闲与李承泽终于能够坐下来说几句闲话了。他叹一口气:“我与你说件事情,话说完了我就走。”
      “那就说吧。”李承泽装着浑不在意,喝一口茶水,静默地待着。
      他们都看见范闲刚刚进来的窗户还没关上,月亮隐约在天上晃动,似乎冲破时空的白马,言语在唇舌之间徘徊许久,范闲显露出一种沮丧的神情来:“我说不出来。”
      “巧了,我也说不出来。”李承泽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直视范闲的眼睛,“范闲,我似乎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们之间有细碎尘埃在涌动,月色扬起一把前尘,再扬起一把前尘,他们在彼此眼中自己,再透过自己,看到血、背叛、相互亏欠,还有曾经未敢言说后来不能言说的爱意。
      范闲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笑了笑:“你能重活一世,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你就要说这个?”李承泽笑起来,“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个,我要说,我爱过你的,范闲,我爱过你的。”
      “那现在呢?”范闲问他,他们之间隔了很多事情,各执一字,谁也不信命运,谁也保不下谁,即使心内还存了一丝侥幸,范闲也认为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了。
      李承泽眼睫微颤,竟仿佛带上露水,自嘲似的一哂,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还是这样。”范闲向前一步拥住了李承泽,骤然而至的颤抖教李承泽也感到他不可置信的狂喜:“我就知道,李承泽,我就知道。”范闲放开李承泽,退后一步:“我明天白日来找你。”说着飞光一样跳出窗户,几步就离开了。
      月影憧憧。
      第二日便有传闻,说二殿下先去找了范闲,然后同范闲一起进宫,不知道是纯为了拉拢范闲这个太子伴读,还是要同太子表忠心。庆帝听去,停下他制造箭簇的工程,说一声:“去,叫老二来。”
      在老二壳子里的范闲来了,庆帝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再次感到他似乎与从前大不一样,他开门见山地说:“说说吧,怎么又进宫来了?”
      “不是陛下上次家宴说的,叫我多进宫来看看太子殿下?”范闲笑一笑,“臣与太子殿下自小感情甚笃,一时分别,还有些不习惯。”
      “你做亲王,总要有亲王样子。”庆帝说,他看着和颜悦色的,可谁也知道天子雷霆一怒,要伏尸百万的道理。范闲微微抬头瞧他一眼,在心里骂,叫进宫也是你,不叫进宫也是你,什么都让你占了,你人格分裂还是老年痴呆?
      “那臣下次不来了。”范闲说,“近日臣做了一个梦,醒来思量,还是得向陛下禀报才行。”
      庆帝不轻不重看他一眼:“说吧。”
      “臣梦见臣进了神庙,见了使者,那使者一身红衣,站在正中,说天下将有大难,”范闲索性抬起头来,神色诚恳,看不出一点儿胡诌痕迹,“使者说臣需至那双星一落空月影处,方可为我南庆祈福。臣醒来心惊,思索半日,才知道正是一个‘丽’字。”
      “这正丽二字,是我朝修书院之名。臣想向殿下请一道旨,允臣到修书院修书去。”范闲讲完了话,等着庆帝回他。庆帝又看他一眼:“老二,你有经济学问,我也想过将来传位于你的。”
      范闲低下头撇了撇嘴:“臣远不如太子,况且臣也实在无意于此,如今只想修书为我南庆祈福。”
      庆帝嗤笑一声:“真是这样?”
      “真是这样。”
      庆帝坐下来,一挥衣袖:“朕知道了,你回去吧。”他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范闲也不知道这老匹夫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不过他也不在乎了,重活一世,他与李承泽将话也说开了,那只谈风月的日子还远吗。
      七
      少年剑客谢必安正是在此时进京。他是江湖人,有人请他师父进京来杀一位不可说的权贵,他跟着师父进京来,只挂着路人甲乙丙的名牌。他如今还没什么名气,一手快剑并没什么活人见过,只有他师父和他讲,必安,你这剑术,将来是做得一代宗师的。
      谢必安进京的那一刻,范闲正与李承泽在一处,。庆帝虽没表态,也并未下旨说叫老二修书去,却阻止不了范闲顶着他二儿子的壳子日日往书院跑。现在书院那几位没什么实权的老臣都与二殿下相熟,见了二殿下都不再行一整套大礼了。
      同范闲同去的,当然还有真正爱书的二殿下,他每日伴读太子,散了学便去书院找范闲,范闲拽他进去,两人就躲在书架之后,坐在一处,你来我往聊些他人听不见的私语。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和我是一伙儿的?”李承泽思及人多口杂,这样问过范闲。范闲就笑,吻他一下:“我当然和你是一伙儿的了。”
      这再活一世,便恣意一些吧,范闲站起身来,抬抬手拿下一本书递给李承泽:“不必多想。”
      日日光阴短长,转眼就立夏。范闲告了病假不去东宫,反而又和李承泽窝在一起,他说:“承泽,我给你煮鼎边糊。”
      鼎边糊这菜是范闲上辈子在儋州时常吃的,立夏时节,儋州人总要吃鼎边糊,用米浆涮锅边,再加虾米、木耳、苋菜、香菇、花蛤。亲王府自然是什么都不缺,范闲想一想,莼菜也加进去。
      煮鼎边糊,也叫“做夏”,这菜,是专门为立夏吃的。也不用厨子,范闲亲自为李承泽做,李承泽一边看着,面前一盅解暑汤,也是范闲嘱咐厨子端上来的。这解暑汤倒是简单,水果熬汤放凉,滴些柠檬叶的汁,李承泽想起来,红楼里那些人似乎有这么吃的。他看着范闲动手,乐得清闲:“待会儿上街逛逛,范闲,你陪我去吧。”
      范闲刚刚应了一声好,小太子就进了府,他是从宫里出来专门找他二哥的。谁知道范闲也在,小太子想,怕是不能叫二哥带我出去玩了。
      他们兄弟先前关系很好,李承泽带他出宫几次,那时候李承泽就有清街的习惯,一条街就他们两个人,后面几个侍卫远远跟着,李承泽摘一个糖葫芦塞进他手里,温声道,承乾,你拿着。
      那时候李承泽也不叫他太子殿下,少去几分阴阳怪气,相处起来,倒像寻常兄弟。即使回去了,母妃脸色难看了些,李承乾也倒没那么在乎了。后来李承泽出宫建府做亲王,接着就出了落水的事情,宫人嚼舌根叫他听见,都说是皇后授意的。李承乾听着,脸色变了两变,最后也没有去问母妃。
      在范闲壳子里的李承泽见了小太子,招呼他一声,继续吃他的西瓜。刚到夏天,葡萄这会儿还没上来,不过西瓜也还挺好吃的。小太子看着眼前场景,眉头一皱:“二哥,你给范闲煮饭?”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拜过太子,也就坐下:“太子殿下,所为何事啊?”
      “二哥,你和我出宫去玩吧。”小太子说,他语气间充满试探,想来是不想叫他二哥讨厌了他。其实在落水前后,他就隐约感受到,他们兄弟两个不知为什么疏远了,“范闲也可以一起。”
      “行。”李承泽顶着范闲的脸笑了一下,“吃过了这餐就去吧,也不必清街了。”
      上一世李承泽清街,此种原因大半是为了保自己安全。如果范闲在,他倒无所谓那么多,况且他算着日子,也是谢必安的师父要出事的时候了,谢必安上辈子相护颇多,这一世也得救他一次。范闲从鼎边糊里挑出莼菜:“我给二位讲个故事吧。这有个人呢,就因为想家里的鼎边糊,秋风一起,就辞官回乡了。”
      李承泽看范闲一眼,心领神会:“殿下知道我,我是时时都想回儋州去。太子殿下将来不如下一道旨意,把我撵回老家去。”
      范闲跟着笑:“我也想到江湖上去,逍遥快活有什么不好的。”太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跟着不明所以地吃了一会儿,心想二哥同母妃说的不一样啊,难道他就是用吃的拉拢他的伴读的吗。
      想不明白。
      八
      李承泽尚还记得,他上一世是怎么认识了谢必安的。他算着时日,如今当是到了谢必安的师父被斩首的那一日。上一世他是在清街之后出来的,少年谢必安躲在一边,并不理睬侍卫轰赶,李承泽觉着有趣,不顾劝阻上前去。谢必安一把剑横在他颈边,他看着谢必安,开口第一句话是,我不介意你杀了我。
      他非常矛盾,既想求生,又想求死。但是他看见侠客,又有一种艳羡,谢必安看他一眼,却放下了剑。
      我不杀故意求死之人。谢必安说。
      李承泽就笑,他一挑眉说,你这剑术,大约将来也会是一代宗师的。你要是想回江湖去,带我腰牌出城,你要是不想回江湖去,可以跟着我做事。
      我总不会亏待自己人。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而今重来人间,一切命运都不会相似了。李承泽与范闲一人一边站在太子身后,李承泽说你带太子殿下先逛,我一会儿来这边找你们,他与范闲交换一个眼神,范闲点了点头。
      少年谢必安正在城东一处,与上一世无异,这一世,那把剑也同样搁在了装在范闲壳子里的李承泽颈项之上,你这剑术,大约将来也会是一代宗师的。李承泽笑着说,你该回江湖去,带着我腰牌出城,没人会拦你。
      你为什么帮我?谢必安不曾收剑。
      我总羡慕你们江湖人,你得听我一句劝,出了皇城,千万别再回来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只是这句劝,你要听。李承泽一番话说得诚恳,少年剑客微微动容,收了剑说,不必你的腰牌,多谢。
      谢必安轻功也是极佳,几步就跃出李承泽视线,李承泽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在心中为上一世默默说一声多谢。
      李承泽这边将谢必安放归江湖去,范闲领着太子,倒也遇到一位故人,他与滕梓荆擦身而过,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来,这是为他而死的滕梓荆。滕梓荆正要出手救那一对夫妇,范闲先他一步出手,不顾滕梓荆奇怪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说,快回家去吧。滕梓荆不多想,道一声多谢抬脚离开,小太子从一边走过来问:“二哥,你这武功是什么时候学的?”
      “这人,又是谁?”
      范闲眨眨眼:“武功呢,梦里学的,一个白胡子老头教我的。这人,我不认识。”
      “……”李承乾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话听起来太假,反而不知道怎么反驳了。他抬眼一看,范闲也已经回来了,他说:“行了,咱们送太子殿下回宫吧。”
      小太子倒也玩够了,回宫就回宫。两人亲自将太子送进宫门,由宫人带进去,也就并排往回走,李承泽看他一眼,问他道:“你猜我碰见了谁?”
      “那你也猜猜,我碰见了谁?”范闲看着他,停下了脚步,“你不知道我多庆幸时间还尚早,什么都还来得及。”
      他俩对视一眼,笑出声来。李承泽点点头:“是,都还早,也都还来得及。
      “我在想,范闲,”李承泽凑近了范闲悄声道,“我们不如及早脱身,一同到江湖里去吧。”
      范闲心里很高兴,他说,我正是这样想的。

      太子甫一回宫,就被庆帝叫去,问的却不是他的功课,而是怎的范闲就与老二走得这样近。庆帝看看太子,话里话外都是提点他要小心,那范闲将来是你的臣子,不是老二的。太子却说,陛下,不是这样。
      我去找二哥,二哥正同范闲讲着怎样归隐江湖去呢。
      庆帝又看了太子一眼:“哦?老二是怎么说的?”
      “二哥说,这皇位属实无聊,他只想寄情山水,从小未出过皇城,他想出去见见江湖。”
      庆帝皱了皱眉:“你先下去吧,回去好好读书,我给你说的话,也要好好想一想。”这边太子走了,庆帝接着便去了淑贵妃住处,淑贵妃正在同殿内掌事宫女一同抄书,见着皇帝,神色也淡淡的,略一行礼,开口便问,皇上大驾,不知是所为何事。
      “朕,来看看你。”庆帝看着淑贵妃,神情也自然,“你这儿着实冷落了些,老二也不进宫来看看你。”
      “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又强求什么呢。”淑贵妃看看皇帝,眼神飘回桌上那些古籍孤本上,接着就不再言语了。宫外那些事,她是听说了一些,也就不难想到庆帝又想提点些什么。
      庆帝一怔,假笑道:“也好,也好,老二这闲散性子,像你。”说罢他拂袖便走,淑贵妃也不送他,又坐下抄那一卷书。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身在皇家,不争,是好事。
      九
      转眼已经九月份,是螃蟹上来的时候。范闲同李承泽已然出了皇城,不再问那些权利纷争的无聊事情了。
      范闲就想不如简单利落一招致命,于是拜别了父母就带着李承泽出城,越跑越远,九月已经到了沿海一带,赶上吃蟹的好时节,便驻留几日,枫露点茶,螃蟹清蒸,秋高气爽而登高楼,极目远眺,好不快活。
      范闲看着李承泽,问他,李承泽,你这辈子还想要皇位吗。李承泽嗤笑一声,不要了,我要那边那个螃蟹,范闲,你给我递过来。
      他们这时候已经换回来了,说来也奇妙,他们快马出了京都的当夜,一觉醒来,就各自归位。本来两人都不是很在乎是否换回来这样的事,一对少年人打马江湖,恣意快活,便怎样都好。不过换回来当然更好,免去更多混乱出现。
      隔年十五,两人游玩刚好到了扬州,遇上百里花灯,索性又多留了几夜。人群熙攘之中,范闲笑嘻嘻的,讲一句“与君岁岁长相见”,惹得李承泽拊掌,连说,你这没头没尾一句诗,倒是写得很好。
      “我真是有幸,承泽。”范闲说,“真好,后头还有许多年。”
      他们之间深深的一条沟壑弥合了,那些过去的事,云烟一样,挥一挥手,就全都散去了。
      昔年他乡客,而今俱少年。
      李承泽看着范闲,也笑,他感到非常轻松,心上一座悬崖上那些石头骨碌碌地滚落:“你讲的不错,后头这些年,还请你多照顾我。”
      “范闲知道了。”
      ……
      日头白鸟一样又来又去,江湖上渐渐听闻谢必安“一剑破光阴”的大名,李承乾做了皇帝,昔日的二殿下自己改了名字,把中间那个承字挑了去,为的是避讳。然而改与不改,倒都没什么,反正隐于山水之间,这些他与范闲都不必知道。即使这样,他们还是给真正在山中的那一个去了一封信。
      李承泽与范闲虽然在山中,也知天下事,反而比身在京都松快。真正是山人的那一个,是他们的弟弟,当今的新皇。
      “他做皇帝,倒是不错的,不似我,做了皇帝必得斩草除根。”李承泽一边写信一边说,“可惜我从前没有想明白,重活一次,看得明白许多。”
      范闲在旁边看他写信,笑道:“谁搭台,谁唱戏,且就去他的吧。”
      上一世那么多的事,谁也不想再来一遍了。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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