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如歌》Axie99

60、百般红紫斗芳菲

　　夜深人静。秦歌睁着眼睛地躺在床上，四下一片漆黑，只听到室友们错落而均匀的呼吸声，她却久久睡不着，回想着刘希对她说的话。
　　越是太快太容易得到，他们越不会珍惜。
　　可……她和余鑫诚之间，进展算快吗？
　　从高一认识，到大学在一起。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4年，嬉笑怒骂，时光流转，眨眼间，她们就跨过了青涩的18岁，步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他说，他已经表白过三次，而除了最后一次，她竟然毫无察觉。
　　但那些从琐碎的日常里，细枝末节间滋生出的喜欢，才是两人之间最深的牵绊，缠缠绕绕，此消彼长，早已分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或是谁比谁更早沦陷。
　　如果说竺立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山，坐落在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吸引她奔跑追逐，那么余鑫诚就像是冲破云层的阳光，耀眼又无处不在，温暖着她的现在和未来。
　　“咻——”
　　秦歌感觉到窗外有道亮光转瞬即逝，她呆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到阳台前。
　　无数颗细小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箭一般地穿过云层，银色的光线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依稀记得，一年多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她在失落中被叫到阳台上，一抬头，看到他送给她的流星璀璨。
　　秦歌扬起脸，任由一簇又一簇的流星映过她的视线，她的心忽然变得格外柔软起来，手指微微一动，拨通了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电话。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睡不着，嗯？”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些许惺忪的睡意，秦歌听来却只觉得格外安心。
　　“……没事。”秦歌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心里像是坠进了温柔的星光，嘴角酝起害羞的笑意。
　　“我好像有点……想你。”

　　“小秦，”又一次上完课之后，云沐爸爸特地叫住了秦歌，“你和旭杨是同班同学，是吗？”
　　“是。”秦歌点点头，看着云沐爸爸，“叔叔有什么事吗？”
　　云沐爸爸却欲言又止，过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那个，你能不能……帮叔叔一个忙？”
　　“什么事，叔叔您说。”
　　云沐爸爸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慢慢开口：“这孩子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你回学校的话，能不能……帮叔叔留心看一下，他最近在做什么……”
　　“你倒是很关心他的嘛！”尖锐的嗓音忽然从背后响起，吓了秦歌一跳。云沐妈妈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脸色不是很好看，“难怪刚刚把我支开，原来又是为了那个白眼狼！”
　　云沐爸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声音讷讷：“毕竟是我儿子……”
　　“你儿子？”云沐妈妈嗤笑一声，手上的果盘重重地往茶几上一置，“一年半载难得见他回来两趟，每次回来除了要钱还是要钱，钱一拿到扭头就走，一秒钟都不多待。这样的白眼狼，你还天天惦记着？真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这话说得过于难听，秦歌站在旁边也尴尬得脸色发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云沐爸爸更是被她这一番抢白搞得哑口无言，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你阿姨就是这个脾气……”送秦歌到电梯口，云沐爸爸歉意地望着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旭杨的事情，还是得拜托你多留心了！”
　　云沐爸爸说这话时，脸色忽然黯淡下来，秦歌看到他头顶簇生的几缕白发和眼角层叠的皱纹，有些于心不忍，纵然她知道，孙旭杨心里对他诸多怨恨，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惦记儿子的父亲。
　　“我……会留心的。”秦歌低低地说。
　　“谢谢！”云沐爸爸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看着秦歌进了电梯，电梯门合拢之前，他突然迅速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塞到秦歌手里，“这是叔叔单独给你的，千万不要告诉你阿姨！”
　　趁秦歌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外面迅速按下了关门键，电梯缓缓下沉，秦歌回过神来，打开手里的信封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足足有3，4千。
　　不能要！秦歌本能地伸手要去按云沐家的电梯楼层，打算把钱还回去，脑海里却突然回荡起云沐爸爸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钱是他单独给她的，如果她现在回去，势必会让云沐妈妈知道，到时候他们家必然又是一场风波……
　　进退两难，秦歌不由在心里埋怨起孙旭杨来。如果不是他太久不回家，至于让她现在这样为难吗？
　　说到孙旭杨，秦歌心里倒也有些犯嘀咕，这家伙最近两周的篮球社活动都没来，别说云沐爸爸，就连秦歌自己也觉得，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怎么见到过他的身影。
　　好端端的，他去哪里了呢？
　　回到学校，秦歌先是找了跟孙旭杨同寝室的几个男生打听了一下，结果令她咂舌，原来孙旭杨自从开学以来，几乎没怎么在宿舍里住过，他们隐约知道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但是具体在哪里也没人清楚。上课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经常迟到早退，有时候老师刚点完名，没一会儿他就连人带书包不见了，手机也经常关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秦歌不由愈加好奇，这个孙旭杨，最近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在做什么？
　　周二晚上是西方经济学理论的公共课，秦歌特地坐在了最后几排，这节课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课，老师一定会点名。果然，快打铃的时候，她看到孙旭杨懒洋洋地从后门进来，连书包都没带。他眼下隐隐有些乌青，像是很久没睡好了。这让秦歌心里疑云更重。
　　这样的大课，老师也管得很松散。点完名之后没一会儿，课堂里已经稀稀拉拉溜了一小半人。秦歌余光看到孙旭杨走到后门口，赶紧收拾起桌子上的书和笔袋，趁老师转身的功夫，猫着腰迅速跟了上去。
　　稀疏的树影趁得月色更加冷清，孙旭杨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挺拔的身姿和卓然的气质吸引得路人频频回头。有女生认出了他，害羞地上前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微微点头，目不斜视。秦歌弯着腰跟在他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潇洒的背影，不禁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有点猥琐，像个贪恋帅哥美色的尾行痴汉。
　　孙旭杨走出校门，笔直地朝着小吃街的反方向走去，秦歌认出来前面影影绰绰伫立着的是成片的住宅楼，不禁有些脸红，他该不会只是回家吧……
　　如果是这样，自己费尽心思地尾随有什么意义呢？……
　　不出所料，孙旭杨走进了其中一个小区，秦歌站在小区门口徘徊了很久，正打算放弃回校，忽然看到孙旭杨背着一个吉他包又走了出来，吓得她急忙躲在旁边的树影里，幸好，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朝小区西边走去。
　　他带着吉他干嘛，是要去排练吗？秦歌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到孙旭杨再前面转了弯，绕进了一条不熟悉的小路，她急忙定了定神，从马路另一侧跟了上去。
　　又过了两个街口，孙旭杨的身影在一家pub面前停了下来，有个染着黄发，腿上大片纹身的女生出来接他，两人在门口短促地交谈了一下，就并肩走了进去。
　　秦歌慢慢走到这家pub跟前，眼前花哨浮夸的灯牌晃得刺眼，隐约听到里面嘈杂的音乐声，她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秦歌只觉得自己“轰”得一声坠入一片巨大的噪音池里，放大数倍的节奏音在她耳旁炸开，眼前的景象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暧昧，迷醉，混乱，疯狂，她的眼睛几乎都被这巨大的噪音蒙蔽了，走马灯般闪过各种不真实的光彩，整个人被震撼到几乎挪不动脚步。
　　“小姐，小姐？”
　　秦歌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茫然地转过头，眼前是一个服务生模样的年轻男孩，口型一动一动，秦歌却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秦歌终于依稀辨认出了他的声音，愣愣地点了点头。
　　“您是一个人来的吗？有同伴吗？”服务生看了眼她的身后。
　　“我……”秦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来找朋友的，我朋友刚进来。”
　　“请问您朋友贵姓？我带您过去。”服务生很客气地对她说，眼神里似乎有些不忍，“这里环境有些嘈杂，请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额……他姓孙。”秦歌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孙旭杨的身影。
　　“姓孙？”服务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我们今晚好像没有姓孙的客人……”
　　“不可能，他刚进来没两分钟，背着吉他，跟一个黄头发的女孩子一起进来的！”秦歌叫了出来，内心的慌乱和不安愈演愈烈。
　　服务生恍然大悟，伸手一指：“你是说今晚的吉他手杨子吧，他在台上演出呢。”
　　秦歌顺着他的手往前看去——
　　正中间凸起的舞台上，刚刚那个黄发女孩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把着立麦唱得声嘶力竭，孙旭杨站在她身后，帽檐压得很低，身材修长，正在飞速拨动手上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