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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营养快线·开心鬼骗人(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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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凯撒带到位于贺家住宅外部的安保休息区,在“陈星骏”的屋子里暂时休整。
这间屋子陈设轻简,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把沙发椅和一张窄书桌。青色地砖,干净白墙。
宁有时坐在床边。
两条垂坠在床沿的小腿白皙如瓷,一晃一晃地,不时踢中正半蹲着帮他清理伤口的凯撒腹部。
他的手臂和后背都在刚才的激斗中擦伤,细碎的伤口点缀皮肤上,像是一颗一颗沁出来的鸽血红。
凯撒沉默无言,用棉签蘸上碘酒给他擦伤口。
宁有时低头看着他,直到这时,才开始回想之前在地下车库时涌现的记忆。
——那是什么?
宁有时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些回忆。
这是剧本塞给他的记忆吗?不,不太可能,这些画面明显和这个剧本无关。
倒更像是属于别人的记忆。
宁有时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标志。
怎么会一遇到这个人,他脑袋里就会出现这些记忆?
宁有时警觉地想。
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他回到真实世界以后,做了那个梦。
梦里他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盾牌标志。
第二次,是在冰球馆杀人事件的副本里,他靠在安德烈的胸口,脑海中突然有了同样奇怪的记忆。
第三次,就是不久前,他在地下车库和笨蛋男人接吻的时候,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崩裂的玻璃渣一样,飞溅进他的脑海。
这三次或多或少都和他接触游戏剧本有关。
会是这个游戏的问题?
宁有时凝神思忖。
这是第一条线索。除此之外,他还在担心,会不会是神经集纳中心对他的大脑做了手脚。
他从头到尾都不信任集纳中心,潜意识里就对集纳中心充满了抗拒。
所以即使是身边认识的大部分人都直接将自己的大脑交给集纳中心保管,他也依然不愿意成为亿万个赛博世界永久居民的一员。
他宁愿支付高额的身体保管费,来维持自己真实身体的存在。
可现在,问题来了,神经集纳中心会不会在他身上做手脚?
当他在虚拟世界里一无所觉的时候,他们对他的大脑做了什么?
是想给他洗脑,灌输不属于他的记忆,让他成为另外一个人吗?
当他进入虚拟世界时,集纳中心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在他身体上悄悄动手脚。
——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值得神经集纳中心如此大费周章?
他如此普通,既不占有大笔资产,又不拥有人类那些留存下来的精妙知识,仅仅是一个在废墟中求生的普通人,没有一点利用价值。
宁有时想得太出神,以致没有察觉到,有些人已经帮他处理完伤口,正握着他的脚细细观看。
就好像这是什么无价之宝。
男人低着头,冷峭眉峰下的双眼黑沉,拇指缓慢擦过宁有时脚侧。
柔腻无骨的脚掌就这样被对方握在手里。掌心粗糙炽热,烫得难以言说,像是伸脚进入岩浆,被紧紧包裹。
五个脚趾被手掌挤成一团,一颗一颗叠起来。
对方带有某种不言自明的意味,缓慢,又粗重地用手摩挲他的脚掌,把那秀美洁白的脚趾一颗一颗捏过去,好像在估摸里面到底有没有骨头。
他手心太烫,仿佛炙烤宁有时的脚底,温度随着皮肤攀爬而上,这才让宁有时感觉到温度,回过了神。
宁有时笑了笑,非但没有把脚收回,而是稍微一用力,脚底踩在对方胸膛:“喂,摸什么呢?”
凯撒抬起头,看着他不说话。
宁有时也直视对方,然后慢慢俯身,双眼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随后眼波流转,贴在凯撒耳边:“你是不是也……”
“爱上我了?”
凯撒呼吸一滞。
——他还以为,宁有时会问他之前地下车库的事情。
怎么都没想到却是这一句。
他几乎想勾起嘴角,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戴了口罩。
只能在心底轻轻笑叹。
他转过面庞,一言不发,刚要起身,却发现宁有时的脚已经不规矩地伸进了自己的西服外套里。
大脚趾灵活地钻进衬衫开口,用脚尖一点一点地,把挂在凯撒脖子里的那根银链勾了出来。
凯撒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似乎为宁有时总能摸出点东西的能力感到不解。
——他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我一直很好奇……你挂的这个是什么?”
宁有时轻声问。
这是一块浅白色金属薄片,薄片坑坑洼洼,似乎经历过不少撞击,上面凹印的文字和图案都已经看不清楚。
这就是宁有时靠在凯撒胸口时,一直感觉到的异物。
宁有时对此耿耿于怀。
他不容许有别的硬硬的东西硌到他!!绝不允许!
凯撒默然看着宁有时把这块薄片掂在手心,又用牙齿咬了咬。
再抬起头时,宁有时脸上已经换上属于“贺嘉清”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啊,陈星骏?”
迷人的、爱骗人的、玩弄人心的怪物,总能合适扮演出最让人心动的模样。
他掂着凯撒的心脏,像要掂量这颗心到底多重。
凯撒无声地注视着宁有时,注视这张“天真”的脸,然后用手包住宁有时的手,和他手心的吊坠。
他终于出声:“……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宁有时“哧哧”地笑:“我当然知道是你的私人物品,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凯撒:“如果我死了,那么它会记录我的名字。”
宁有时怔了怔,下意识说:“你怎么会死?”
他微微皱眉。
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脸上露出的一瞬间茫然,属于“贺嘉清”,还是他自己。
凯撒没再说话,松开手掌,默默把吊牌从宁有时手里拉回去,放进衣领。
“人都会死。”他用陈星骏的黑色双眼看着宁有时,说道。
宁有时安静了一秒,弯弯嘴角,刚要说什么,忽然别过头,看向门外。
凯撒的目光也随着他一起转向了门口——
外面有人。
有人穿过混乱的贺家大宅,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来的人会是他们的敌人,还是暂时的盟友?
“笃笃笃。”
三下敲门声响起。
凯撒自觉起身,前去开门,同时右手已经伸进西服口袋。
门向外打开,露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哟,你们躲在这里啊?”
脆生生的嗓音,却夹带着讽刺。
来人仰起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人高马大的陈星骏,开口道:“里面快乱翻天了,你还带着贺嘉清在这儿干什么?你们两个一伙?”
凯撒没说话,右手手心将要握紧征服者之剑的剑柄。
这位不速之客,却底气十足地伸出手,想要拨开这个碍事的保镖。
她朝陈星骏身后的贺嘉清道:“贺嘉清,你爸爸到处在找你。”
贺嘉清坐在床边,双手撑住床沿,在听到“爸爸”两个字时瑟缩了一下,面色发白:“他不是、不是我爸爸……”
瑞麒哼笑一声,手指卷了卷头发:“他可把你看得比亲儿子还重要,他亲儿子死了,他一点不在意,你不见了,他却快要把贺家翻个底朝天。”
“我们谈笔交易,贺嘉清,”瑞麒向贺嘉清扬了扬下巴,“我可以暂时不告诉贺望诚你在哪,我们结盟一起对付贺见琛。”
“……贺见琛?”贺嘉清疑惑地问。
瑞麒点点头:“贺嘉明死在姜盈的房间里,而姜盈和贺见琛一起失踪了——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吧?
“——他们两个人一起杀了贺嘉明。”
她的言外之意,是和贺见琛和姜盈,才是这游戏里的那两个鬼。
宁有时差点笑出声。
他还在费心思想如何才能维持自己的伪装,瑞麒却已经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们是同一阵营。
达尔文没有杀姜盈,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
谨慎如达尔文,在没有确定这个游戏杀死同一阵营的玩家是否会受到处罚之前,当然不会向姜盈下手。
但如果让姜盈继续活着,失去战斗能力的她一定会不甘心放过宁有时和凯撒,她会把宁有时和凯撒就是“鬼”的信息告诉所有人。
那么其它人就会成为宁有时的猎杀者。
这意味着——
达尔文的对手会变多。
野心勃勃如达尔文,争的自然是第一。
他不会乐意见到所有人都得知真相。
那样他的竞争对手就会变成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游戏参与者。
与其让所有人都参与到猎杀“贺嘉清”这场游戏里。
他更愿意独享这份愉悦。
所以,他非但不会杀姜盈,而会把姜盈藏起来。
而他自己也因为所受的伤,无法再以角色的身份出现在别人面前。
……这恰恰,会造成他和姜盈一起失踪的假象。
自然而然地,其他游戏参与者,会将此理解成他与姜盈联手杀了贺嘉明。
那么显而易见地,这游戏里唯二两个敢动手杀人的人,自然就是身处对立阵营的“鬼”。
宁有时的这一手,如同留给达尔文的无解难题,无论达尔文往哪走,都在他的陷阱中无法逃离。
他又在豪赌。
这一次,他豪赌的,正是达尔文的贪婪。
这个年轻的、看起来意气风发的纯情男大——
宁有时仰起头,看向屋顶灯光,双眼愉悦地弯起。
背地里和凯撒一样,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充满占有欲的脏血。
孤傲贪婪的野兽,又怎么会心甘情愿,与他人共享本该独属于他们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