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Happy Partner》鸫羽

7、凡尘大道07

　　07
　　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又上路了。
　　两人轮流开车，昼夜不停地沿着单向公路飞驰，第二天离开了山区。她们偶尔也会在相对安全的路段捎上搭便车的人，一切取决于德克萨斯的顾虑和判断，反正能天使本着找乐子的心态向来来者不拒。
　　德克萨斯不讨厌肮脏粗鲁的流浪汉，而往往是碎嘴的年轻人惹她嫌恶。德克萨斯的不快与她平日里一般，总是很静默；不过能天使似乎在这方面与她保持心照不宣的步调一致——碰到叽哩哇啦满嘴废话的吵闹乘客，在德克萨斯表态之前，能天使就会把他们捆起来塞进后盖箱。
　　从加油站出来之后，德克萨斯慢慢地把烟戒了。
　　能天使问她，不想要以前的气味了？
　　德克萨斯回答，一边念旧一边逃亡太矛盾了。
　　能天使嘻嘻一笑，我不相信，你不念旧了吗？
　　德克萨斯想了想，大概还是念的。
　　能天使没接茬，好像是故意冷场。
　　也没什么。德克萨斯自己补充道，然后屏气，憋了一阵子，闷声说，就是老想吃东西。
　　能天使反手伸到车后座，拉过一个塑料袋，拆出一盒巧克力饼干棒，张牙舞爪道，尼古丁戒断症就是要靠零食疗法，来！说着拈起一根饼干棒捅进德克萨斯嘴里。
　　德克萨斯的下颌很灵活，一阵清脆而快速的“咔吧”声，一根饼干棒两秒嚼下肚，她又理所当然地张开嘴。
　　碎纸机吃纸吗你！能天使笑得乱蹬腿，叫你叼在嘴里解馋，不是叫你吃下去！
　　德克萨斯面无表情地瞟了能天使一眼。能天使从她漠然的眼神里感受到一股难以觉察的埋怨。
　　……半个钟头一根。
　　德克萨斯开出条件。
　　做梦！一共就带出来四盒，哪够你这么吃的。
　　能天使驳回。
　　那，一个钟头一根。
　　三个钟头一根！好了成交了，吃那么多巧克力你想去见我主吗！
　　能天使强硬地结束了德克萨斯的讨价还价，并且宣布对管车上所有零食进行定额管控。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继续专心开车。
　　真是无聊啊。德克萨斯心里想着，可她又不能否认，她总是在等待着这种百无聊赖、毫无意义的对话降临在狭小的车厢里，就如一朵朵水花猝然绽放在镜湖一般死气沉沉的旅途中。
　　能天使正在让她的某种感官功能陷入无药可救的迷失和紊乱——德克萨斯发觉自己渐渐没法清楚地区分无聊和有趣了。
　　那种微妙的迷茫在德克萨斯的心上一闪而过，当她看到远处工业城市紫灰色的轮廓后，她就清醒过来。
　　接着，德克萨斯第一次问起能天使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哪？
　　能天使没回答，只是单纯把德克萨斯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嗯，我们距离移动城邦的联合交通枢纽站不远了，要是你有想去的地方，最好尽快决定。
　　能天使罕见地沉默了。

　　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在翌日夜晚驱车进入联合枢纽城市的周边城区。
　　这一带以丰富的集市贸易和生活设施来支撑位于核心区的枢纽城市的运作需求。三天之内，枢纽站将迎来大批运输舰停靠站外的接驳口岸，也有数个中小型移动城邦直接搭建栈桥开放入境登陆。
　　在德克萨斯的计划里，这就是逃亡之旅的一个中继点。她沿着单向公路狂奔了几百公里，来到了最大的岔路口。实话实说，在这之后的事，她的确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
　　毕竟从最开始，德克萨斯就只是为了逃离而已。
　　她这一路走得还算顺利，唯有能天使从头到尾不在她的预计中。她的唐突闯入自带合法性，无数拒绝的理由从舌尖滑过，德克萨斯偏偏没有说出任何一个——这真的是因为能天使是个被神眷顾的萨科塔人吗？
　　德克萨斯没有拒绝能天使的陪伴，却不意味着她同意了永不分离。她们终究只是萍水相逢，一段共同旅程中选择搭伙的流浪者罢了。
　　流浪者的旅途自始至终都是无所依傍的“不确定”，能天使也绝不会成为例外的那个“确定”。
　　德克萨斯深知无根之人无法靠岸，她已经失去了狼群，就绝不能再渴望归属。
　　能天使没有告诉德克萨斯她打算去哪里，同样也没有问起德克萨斯打算去哪里——这是个好的征兆。她们可以一如当初愉快地搭伴旅行一般愉快地分手。
　　德克萨斯甚至已经开始设想，等她到了另一座城市，跑上另一条趴伏于荒烟蔓草间的悠长公路，和一群满身酸臭味的年轻人一起挤在大货车的后车棚里，她也许会在他们吹牛皮的间隙里也谈上一两句自己离开哥伦比亚时的流浪见闻。
　　她会说什么呢？
　　她是一定要说起能天使的。
　　不提唐突的落魄和迷惘的逃亡，不提杀人越货和血债血偿——毕竟在这条单向公路上，这些都再常见不过了；所有的日日夜夜、风尘仆仆的这一切都可以不提，但不可不提公路上从天而降的红头发萨科塔人，不可不提她褡裢里油画上的那枚月亮。
　　德克萨斯一定要告诫那些素昧平生的旅伴：
　　要小心在混战中突然出现的天使，要小心一个天使递过来的酒，要小心她借着月光和黑夜说的话。
　　能天使实在是太璀璨了——哪怕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黑夜里；少有人不爱她——没人能轻易拒绝爱一个天使。
　　“因为你无法不爱一个天使。”
　　她想象着自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