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Happy Partner》鸫羽

19、荷官的风度（五）

　　德克萨斯带着能天使下到地下，爬过曲里拐弯的窄小通道，能天使还不停地发牢骚这通道为什么修这么窄这么绕。德克萨斯说，这通道是仓库唯一的出入口，来去不便就是为了防着外人入侵仓库，强行进入仓库会触发警报装置，入侵者要离开必须沿着通道原路爬出去，赌场安保只需要在通道口守株待兔就行了。
　　德克萨斯用从酒杯上取下的指纹配合钥匙打开了仓库大门，带着能天使进入存放重要文书的档案隔间，逡巡在十几个文件柜之间，将她想要的文书逐一拣选出来。
　　“……你要的东西，还挺杂。”德克萨斯过手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包括大宗非法交易的存根和来往名录、走私线上的联络点和其他能够给赌场产业造成损失的文件，目标不一，损害度也不尽相同。
　　能天使快速阅览德克萨斯递来的文件，麻利地贴上不同的标签分别收好，同时嘴皮子不停地接德克萨斯的话茬。
　　“嗯，因为我们同时接了多个委托，毕竟想对付你老板的人不止一个嘛……有人想搞这里的产业，有人想搞他——企鹅物流讲究效率，单次执行，全项完成！”
　　“……物流？”德克萨斯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我们是正经的物流公司，所以严格来说，我是一名快递员！”
　　德克萨斯沉默了。
　　“就是敲门喊‘开门，送快递！’然后等你开门一棒子打晕麻袋套走的那种快递员！”
　　德克萨斯不想理她了。
　　能天使收完最后一份文件，还喋喋不休地缠着德克萨斯试图挖角：“德克萨斯，德克萨斯，反正你就要失业了，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工作？我们虽然工作危险、福利一般、全年没假、上司麻烦、同事各说各话、三天两头因为损坏公物被克扣绩效，还时不时有进局子的风险，但我们是不错的公司，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我喜欢你个XX。”德克萨斯嘴里含混地咕哝了一句本地人才听得懂的脏话。
　　“什么！”能天使惊讶地大叫，“你喜欢我吗德克萨斯，太好啦，我也喜欢你！”
　　“……东西收齐没有，快走了。”德克萨斯不胜其烦地挥挥手，赶紧往出口去。能天使几步上来紧跟在她身后，没完没了地叨叨“你喜欢我哪儿呀？我最喜欢你的尾巴，嗯，耳朵也不错，还有皮毛……我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不少鲁珀，你是最好看的一个！”
　　能天使的语句被密集的节奏点断得稀碎，忽高忽低、七零八落地弹在德克萨斯的心上，像被圣徒祝福过的雨，滴滴答答敲碎外壳上那层近乎厌世的冷漠，终让她无法再无动于衷。
　　她猛地停下来，能天使差点撞上她光裸的脊背。
　　“怎么了，德克萨斯？”
　　“你喜欢我的尾巴、耳朵和皮毛？”
　　德克萨斯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她，这平静重有千钧，将能天使沸腾不息的聒噪都一瞬间压下去了。
　　“嗯，嗯……当然，我还喜欢……”
　　“那你可以把我的皮毛整张扒下来带走，做成坐垫、地毯，或者别的什么。”
　　“……什么？”
　　“作为交换，给我找一块安静的墓地。”
　　能天使皱着眉，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能天使，你已经夺走了我的一切，再拿走我的皮毛又有什么关系？我没有任何亲族，如今又失去了工作，连带着也将失去生活，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能去哪里，能活到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德克萨斯无声地控诉。
　　就这样还不够，这个贪婪的萨科塔人。
　　德克萨斯失去了家族、失去了情感，连为人的尊严也曾一度失去，她还想在死的时候留下属于自己的最后一点东西，而能天使却连她的心都要夺走。
　　能天使哑口无言。
　　德克萨斯弯下腰，爬进窄小的通道。
　　“能天使，最后做个好人，别对着我的尸体废话连篇。”

　　爬到通道出口时，德克萨斯已经知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心想好歹自己今天穿着晚礼服，希望这点微不足道的体面能坚持到她咽气的那一刻。
　　“那个萨科塔人呢？”赌场的打手示意手下的纽扣人将她双手捆起来，一边询问能天使的下落。
　　“我没有看见她。”
　　德克萨斯觉得自己的肚子上狠狠挨了一下，快到她没反应过来那是个枪托还是铁棍。
　　“不许狡辩！有人看见你们一起下的仓库！”
　　烟头烫在德克萨斯裸露的肩膀上，原地拧了拧，而德克萨斯甚至懒于佯装一种示弱的疼痛——这与她曾经经受过的、足以剥夺她知觉与情绪的痛苦折磨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一块指头大小的伤疤在神经末梢上留下的刺激，甚至还比不过能天使说喜欢她。
　　德克萨斯立马改了口：“她在后面，马上就出来。”
　　她改口改得太快，以至于打手都半信半疑，但还是一把把她搡到旁边，由纽扣人接管，转而把枪口对准了管道出口。
　　能天使刚一露头，德克萨斯一脚蹬在打手后腰——她保证那一脚的力度和位置能让他下半辈子离不了轮椅；接着劈手夺过身边那人的刀，起手横砍，顿时血雨爆喷。能天使立马手脚并用地爬出管道，抛出一枚烟雾弹。
　　浓重刺鼻的黄白色烟气弥漫开来，能天使穿过烟幕抓住德克萨斯的手，两人沿着楼梯开始向上狂奔。
　　“你的同事真的会来接应你吗？”德克萨斯再一次确认。
　　“会的！在这种事情上，她们绝对可靠——呜哇哇！”能天使被楼道间乱飞的跳弹惊得一跳，冲楼下追上来的打手大喊，“笨蛋！！在这种地方开枪太危险了！！”
　　“去死吧xx！！”
　　能天使一愣：“德克萨斯，他刚刚是不是在骂我？？跟你之前说喜欢我个什么一样的词？！！”
　　德克萨斯：“还有十六层楼，快点。”
　　能天使边跑边嚷：“原来你是在骂我呀！我伤心啦！”
　　很好，这样就不存在什么“喜欢”。

　　从地下到楼顶是一段漫长的路，长到德克萨斯足以为自己念完悼词。推开通往楼顶的门，盛大的夜风倒灌，将裙摆撑开撑满，德克萨斯被吹得眯起眼睛，看见一架直升机悬停在头顶。
　　能天使挥舞着双手，直升机座舱舱门打开，一架绳梯垂落在二人身前。
　　能天使上前抓住绳梯一步登上，回过头，恰逢德克萨斯退后一步，与她拉开了两个身位。
　　“你走吧。”德克萨斯说，“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就送你到这里。”
　　“可我说过我会帮你……”
　　德克萨斯摇了摇头：“我没有要实现的愿望，能天使，我什么都没有。”
　　能天使想了想，跳下绳梯，伸出手在德克萨斯面前摊开，德克萨斯看见她掌心里躺着一枚硬币。
　　“跟我赌吧，德克萨斯！”
　　螺旋桨带起的风声很大，能天使提高了嗓门，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分外响亮，仿佛从天上借着某种不可违背的力量降下，背后整座城市的斑斓霓虹都成了她的声势。
　　“什么？”德克萨斯一愣。
　　“正面，你就跟我走；反面，我一个人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你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我给你！生活，工作，活下去的意义，全部的真实，我都给你！给不了你，我也会帮你一起找，找到为止！我告诉你我做得到，你相不相信！你敢不敢跟我赌，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被她这一通傲慢到极点的自说自话弄得怒从心头起，她忍无可忍也扯起嗓门大喊：
　　“能天使，我赌你个xx！！！”
　　“好！那你就是同意赌了！”
　　德克萨斯：？？？？？？？？？
　　能天使不由分说拇指一弹，硬币高高抛起，飞速翻转。
　　德克萨斯下意识仰头去看，那迷人的，命运的转轮，被抛上月亮的中心，仍在上升，它叫嚣着几要升到与高云之上，与主上同等。
　　那会是什么结果？
　　德克萨斯突兀地落入满心茫然。
　　能天使可是百赌不输的强运赌徒，而德克萨斯是最大公正的庄家荷官。
　　作为赌局的主人，不能因为知道有风险就选择规避，赌博是迎难而上，是顶着最凶残的风险博取最动人的利益，赌客如此，荷官也应如此。
　　不能因为怕输就退避。这是荷官的风度和原则。
　　她直直地盯着那枚升到极高之处的硬币，决定面对这个结果。
　　如果是正面，那么她就接受所谓的新的生活。
　　如果是反面，那么她终于解脱，获得彻底的自由。

　　然后德克萨斯冷不防一个踉跄。

　　能天使趁着德克萨斯的注意力全在那枚硬币上，一把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拖，接着单手攀住绳梯，往绳梯上一挂。
　　“德克萨斯，捕获成功！”能天使欢呼，“可颂，我们走！”
　　直升机拔高，德克萨斯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脚离地，掠过满城灿烂流光的灯火。
　　耳边是能天使快乐地哼着小曲。

　　……

　　“……你这个人，怎么不遵守规则？”
　　德克萨斯质问。
　　无赖赌徒大笑。
　　“规则都是可以变通的嘛——啊，抱紧点，小心别掉下去。”

　　……

　　能天使生平有两件事爱和人吹嘘。
　　其一，她无人能及的强大赌运。
　　其二，她和德克萨斯的浪漫私奔。

　　END.
　　Sakakima Sora
　　2020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