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紫菜玻璃心

30、神照续命

　　他身后，鹿野雄收回手掌，然后一把将鹿鸣手里的割鹿刀拿了过去。
　　“小贼，你可知罪！”
　　鹿鸣扑倒在地上，只觉背后剧痛，刚要起身，却又吐出一口血来。
　　鹿卓被他喷了一脸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忽然听到霍辰东的声音，这才回神。
　　“鹿卓，杀了他吧。偷盗山庄至宝，罪无可赦！我命令你执行庄规，以儆效尤。”
　　鹿卓连忙道：“大长老，我......”
　　“怎么？你下不了手？”
　　霍辰东冷声道：“方才便看出你手下留情。怎么，你与他有什么交情？”
　　“不。没有。只是......”
　　“那还犹豫什么！此人偷盗割鹿刀，泄露我山庄机密，死有余辜！”
　　“可是......”可是割鹿刀不是他拿着的，而是少庄主拿着的。
　　但鹿卓不敢说话，他看了一眼鹿鸣，鹿鸣此时趴在地上，满身是血，面带冷笑。
　　鹿卓看着那张脸，忽然心里一软。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这个样子的鹿鸣有些好看。
　　鹿卓本能地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鹿野雄眉头一皱，走到鹿鸣跟前，抬手一掌，便要解决鹿鸣的性命。
　　鹿卓虽然不忍，但又不敢多嘴，只能撇过头去不看。
　　却在此时，鹿呦忽然出现，猛然扑在鹿鸣身上！
　　鹿野雄一掌击出，那是下了必杀之意，鹿呦忽然冲出来，根本来不及收回！
　　只听嘭地一声，鹿野雄一掌击中鹿呦的后脑！！
　　在鹿鸣震惊无比的目光中，鹿呦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倒在了自己怀里。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住了。
　　鹿野雄更是大叫一声，连忙俯身去查看。
　　然而，他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危机感，当即推出一掌！
　　“轰！”
　　鹿鸣一手抱着鹿呦，另一手朝鹿野雄瞬间击出！磅礴的穷奇真气瞬间透体而出，刹那间在场众人只觉耳边如雷声轰响，又好似巨浪迎面扑来！
　　鹿野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用尽全力与鹿鸣一掌相对！
　　然而，咔嚓一声，他的右臂竟然当场断裂，紧接着朝后飞了出去！
　　霍辰东见状，身影一闪，飞起将鹿野雄接住，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从鹿野雄手臂之上传来的狂暴真气！
　　鹿鸣趁此机会，抱起鹿呦，飞身离去！
　　霍辰东起身欲追，才出数丈，却忽然面色微变，停下身来，回头望去。
　　却说鹿鸣带着鹿呦离开仙鹿林，一路奔出十几里才内力不支滚落在地上。
　　一时间，鹿鸣不敢睁眼去看，他不知鹿呦被那么一击，会有怎样的后果。
　　过了片刻，他从地上爬起来，前襟因为有血的缘故，被泥土一染，更是脏污不堪。鹿呦就掉在一旁的草丛里，鹿鸣拍了拍自己的脸，才走出一步，就浑身一软，又跌倒在地上。鹿野雄是鸣鹿山庄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几十年内力瞬间击中鹿鸣后背，如巨浪一般摧枯拉朽，将他五脏打得破碎移位，若非穷奇真气强悍神妙无比，只怕他当场就要丢了性命。而后又愤而出手，与其对撞一掌，强弩之末再动真气，几乎已经断了生机。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强撑着想爬到鹿呦身前，但无奈浑身无力，一口一口的血吐出来，甚至鹿鸣能感觉到自己嘴里有细碎的肉渣。
　　“难道真的要死了吗？”
　　忽然，他想起了小绿。
　　“主人，你终于想起我了。”
　　“别废话，我不想死，鹿呦也不能死，我们还有救吗？”
　　小绿叹气道：“几乎是死定了。”
　　“要你何用！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翻了个身，又爬了几下，终于扯住了鹿呦的腿。但鹿呦没有任何动静。
　　“主人，鹿呦暂时无事，他体内有一股强劲的真气护住了心脉和头脑，比你强多了！倒是你，两个时辰内若不能自救，你必死无疑，就算是穷奇真气也不能维持你的生机！”
　　“你不是说我没救了吗？”
　　“按道理，若是常人自然无救。鹿野雄的内力太过强大，你与他对了两掌，他的内力毁了你的五脏六腑，几乎将丹田都摧毁了。练武之人，练就的一颗丹心，也几乎破损。”
　　“你别吓唬我了，有什么方法，赶紧说吧。我没力气了，一会儿晕过去，就算有办法，我也没办法了。”
　　“主人啊，小绿在，岂会让你死了！你放心吧！不过若想活命，还得求助穷奇道法！此道法乃无上秘籍，其中自有救命之道！
　　鹿鸣道：“果然？可我想不起来啊，我如今修炼不过是第一重，名叫破心诀，这一重我都没有学会呢！”
　　“主人，我并不是让你现在就学后面的功法，你忘了吗？穷奇道法之中，除去现有的九重道法，还有十三种穷奇秘术。其中一个，名唤神照续命法，这就是救你性命的法门！”
　　鹿鸣微微皱眉，他之前在坟地修炼，那老乞丐只是教了他秘籍中主序的内容，对于其他细枝末节并未交代，而后来他虽然翻看过几次，对十三秘术也只是走马观花，不以为意。现在想来，这穷奇道法实在是博大精深，蕴含了无数不可思议的武功绝学。
　　当下，他将秘籍取出，翻开后序章节，果然有一种神照续命之法。
　　“内外兼修，入神坐照？这是何意？小绿，你懂吗？”
　　“当然啊！主人，我来指导你运气。”
　　鹿鸣连忙盘坐起来，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心道：“我这回吐血比一辈子的都多了。”
　　小绿道：“好了，听我所言，按照其中真气运行。”
　　鹿鸣摆了五心向天姿势，便听得小绿缓缓念诵起来。
　　慢慢的，起初他觉得会阴穴上隐隐生出一股热气，那热气从前后阴之间开始流转之脊椎末端，到了长强穴忽然增强，有激烈交集之状！鹿鸣口中发出一声痛呼，当即想要以穷奇真气压制疼痛。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会阴穴是任脉之属，长强穴为督脉之宗，两脉分属不同，岂能相互贯通？
　　鹿鸣是个半吊子江湖人，没有系统学习过这些经脉穴位知识，自然不懂这个道理，他又是个怕疼要命的人，一时间竟然不管不顾，以仅剩的穷奇真气强行将那股热气压制在两穴位之间！
　　忽然，随着身上啵地一声，那热气竟然冲过长强穴，在会阴与长强之间形成一道洪流，好似水渠贯通，再无阻塞！登时之间，那热流闯过长强穴，直达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穴，一路沿着脊椎上升，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然后是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而至顶门的百会穴。
　　热流至百会，鹿鸣忽然感觉一阵清凉之意，一股凉气从额头、鼻梁、口下来，通到了唇下的承浆穴。这承浆穴已属任脉，这一来自督返任，任脉诸穴都在人体正面，这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穴，又回到了会阴穴。如此一个周天下来，阻塞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
　　他口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便听小绿道：“别放松！继续气走周天！”
　　鹿鸣知道自己一时莽撞，竟然无意中打通了任督二脉，当下一鼓作气，将那股真气行走了一十八个周天，这才停止下来，彼时，浑身轻松无比，好像之前的要命重伤已经消除大半！
　　“好舒服啊！”
　　“主人，你可真是太大胆了。方才我紧张到死！”
　　“嘿，所谓富贵险中求！哦，对了，鹿呦如何了！”
　　他身体一动，便跳起来，来到鹿呦身边，只见鹿呦紧闭双目，头上那朵桃花枝开出一片片花朵，另有一股黑气在他眉心盘踞。
　　鹿鸣道：“这黑气是什么？”
　　小绿道：“我也不知，主人，现在你伤势大好，你可以帮他检查一番！就按照之前你运气的方式检查即可！”
　　鹿鸣闻言照做。然而他以穷奇真气探入鹿呦体内，却忽然有一股强劲真气如凶兽一般冲了过来，吓得他连忙退出。
　　“怎么回事！他体内的真气是什么？竟然想要吞噬穷奇真气！好可怕！”
　　就在此时，鹿呦眉心那一股黑气直冲双目之间，鹿鸣还待细看，鹿呦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抬手一掌朝他击了过来！
　　鹿鸣惊呼一声，连忙后退，可鹿呦却是直愣愣地坐在那里，片刻后又昏了过去。
　　鹿鸣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又过来查看了一番，黑气消散不见，只是头上那枝桃花，却好像有凋落的样子。
　　“唉，我不会救人，若是孔......他在，说不定能有办法！小绿，你说孔昭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绿道：“主人，你不是很讨厌他么！他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我是讨厌那个家伙没错！可......不知道怎么的，那臭孔雀在跟前的时候，我心里啊，还真是很安心！说起来，这就是强者的威慑力吧！若是他在，那何也啊，何不凡啊，什么大长老二长老啊，肯定不敢这么做了！”
　　“嗯。说的也是。”
　　“小绿，不如我们去找他？”
　　“找孔昭？你不怕他打你？”
　　“怕！可现在鹿呦这样子，我救不了他，若是有什么危险，孔昭在，肯定能救得了。”
　　“主人，我看你就是受气命。也罢，为今之计，山庄你暂时不能回去！不如去找孔昭好了！”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可是，去哪里找？那家伙当时和李姐姐白姐姐一起走了，也没留下个地址，我去哪里找啊！”
　　“要我说，说不定还在宣州府，就算不在，去金一楼问问也好。”
　　鹿鸣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昏过去的鹿呦，他心里有些难受。
　　鹿呦不该受这些苦的。
　　鹿野雄，等小爷回去的，到时候我一定让你偿还！

　　宣州府，金一楼后院。
　　孔昭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一株海棠。
　　粉色的花落了一地，如今已经快到六月，是落花时节。
　　孔昭很少这么心绪不宁，虽然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心里却始终不平静，甚至昨晚练功差点走火入魔。
　　“我这是怎么了？”
　　这时，他目光微动，收摄心神，片刻后果然有人敲门。
　　“进来。”
　　门开了。
　　李素开门进来。
　　行礼。
　　“公子，有消息传来，李苦痴和苦行出城往北去了！”
　　孔昭微微皱眉。
　　北？
　　宣州府往北，最近的地方就是鸣鹿山庄。
　　和尚往北，自然不会是游山玩水。
　　李素见孔昭不语，又道：“要属下派人截杀他们吗？”
　　孔昭道：“不必。”
　　“可是......他们若是去鸣鹿山庄......只怕鹿公子会有危险。”
　　孔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很少皱眉的。
　　毕竟，没什么事情能让寒公子孔昭觉得难办。就算是孔昭还是御无相的时候......
　　御无相。
　　这个名字还真是很久不曾听到了呢。
　　像是前辈子的事。
　　孔昭转过身，看了看院子里那株海棠树。
　　正好有一片花从上面落下来，他抬手一抓，花朵凌空落在手中。
　　“该面对的，总得面对。罢了，我亲自走一趟吧！”
　　却说鹿鸣带着鹿呦一路往南，没走十河镇那边，他怕留下痕迹，让人追上来。因此两人走了一条山路！
　　鸣鹿山庄地处秦岭地界，南下至宣州府中间有三四天路程。若是正常情况，这三四天自然不是什么远距离，但现在鹿呦身受重伤，昏沉沉不醒；而鹿鸣虽然以神照续命之法暂时压制了伤势，但完全痊愈尚需时间。
　　这日，他们走至山中，鹿鸣腹中饥渴，而鹿呦又发起高热来，一直说着什么胡话。
　　没办法，他只能朝着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投宿而来。
　　此时天色渐晚，出门也没带上什么干粮，鹿鸣走到山神庙门口，嗅了嗅鼻子，闻到了里面传出来的香气。
　　“烧烤味！天啊！老天对我真好！ ”
　　当下，他在外面说了句打搅了便扛着鹿呦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庙里已经有人在，细看时是个黑衣的年轻公子，正架火烤烤肉。见到有人进来，正好抬头看来。
　　鹿鸣脸上带着喜色，将鹿呦扶好，想拱拱手，但又不方便，只能尽量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兄台，打搅了。”
　　那人倒是没什么表情，看他一眼，微微点头，便不再说话。
　　鹿鸣闹了个没趣，在神台下找了个地方将鹿呦放了下来。他舔了舔嘴唇，揉了揉肚子。
　　鹿呦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鹿鸣叹了一口气，道：“唉，忍忍吧。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他看了一眼那黑衣公子，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不好自找尴尬，便准备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抓一两只山鸡。
　　谁知刚到门口，空中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至。
　　山中风雨难测，一时间鹿鸣心中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