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前后》仙子狂醉

78、心疼

　　看见季远的那一刻，苏煦知道他所有的坚持都值了。

　　被困的几个月，他逃跑过数次，被抓回去数次，只有这次，有人在不远的前方朝他伸手。

　　“你找到我了。”他笑着说。

　　握住那双沾满血迹的手，季远红了眼眶，轻轻翻看他的手腕，一道并不整齐的切口，不知用什么东西划出来的。

　　苏煦顺着他的视线看，仍旧笑着：“我厉害吧。”骄傲含着酸涩，“我想出来，我就能出来。”

　　塑料盆的碎片没那么锋利，却也足以制造伤痕，他装作昏死，被送进医务室抢救，那里有扇窗，是他唯一的生机。

　　本想故技重施，可自上次之后，里面所有的可燃易燃物都被清除了，不仅如此，可能是被谁交代过，苏煦享受着比别人更高级的待遇和看管。

　　越是如此，他越是要逃。

　　从前的苏煦怯懦，如今有了为之勇敢的人，就有了破除万难的力量。

　　挑在看守安睡倦怠的时机，他打晕医生，从三楼跳下，伤了脚踝，瘸着腿逃跑。以为这次又是走个过场，没出林子又要被抓住，谁料回眸撞见一双泪眼。

　　季远脱下包，找到纱布给苏煦包扎止血，他说话带着哭腔：“我什么都备着，怕有用，又怕你用上。”

　　季远手抖得不像话，苏煦却说：“动作熟练，是不是也练习备着了？”

　　他胡乱答应，又胡乱抹泪，包扎完伤口将苏煦弄到背上：“我们回家。”

　　趴在季远身上，苏煦才感觉疲惫：“我想睡一会儿，但好像不太能。”

　　“能。”季远吸了吸鼻子，“你睡吧，我背你回家。”

　　回家的路不会顺畅，如苏煦所料，他们还没出林子，身后就有人追上来了。

　　“别怕，”季远有备而来，拍拍臂弯挂着的包，“我带了防身武器。”

　　苏煦玩笑道：“你来美国办了持枪令？”

　　季远抽出一条棒球棍：“他们有枪吗？”

　　“出来抓我，应该不会带枪。”苏煦说。

　　季远一边奔跑一边防备被追上，运动员的身体素质不是虚的，即使背着苏煦跑，他也能一骑绝尘，甩开身后人好远。
　　苏煦在他背上一颠一颠，胃痛得想吐，又不敢叫他慢下来。

　　好在上了大道，季远开摩托车跑路，刚打着火，身后几辆汽车已经追上。
　　此时前方不知来人，又是好几辆黑车，前后夹击，他们被困在中间该往哪里跑？

　　苏煦脸贴着季远的背：“你先放我下来吧，你先——”

　　“要走一起走。”季远打断他，“我来就是为你，见不到不走，见到了就要一起走。”

　　前方首车里钻出来一颗黑脑袋，挥手喊道：“季哥！嫂子！我带人来了！”

　　“阎志勇？靠，白慌一场。”季远数着前面，“一二三四五六，六辆车，他这喊了多少人来？哪儿来的人？”

　　苏煦心终于放下，去追究别的：“他叫我什么？”

　　“叫你嫂子。”季远有心情说笑了，“从上回送龙凤镯开始，他就有觉悟了。”

　　苏煦问：“你逼他的？”

　　“他心甘情愿的。”季远当然不提把阎志勇推荐给他原来的教练。

　　话说完，前后两队人马同时抵达，阎志勇跳下车跑过来：“你们没事儿吧？”他一看对面的人，“还好，我们来得不算晚。”

　　身后的李秘书看见苏煦一身是血，急道：“快上车。”

　　初听闻苏煦被送到了这个地方，他震惊之余，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上了车，医生药物应有尽有，李秘书让这辆车先走，其余留下收拾残局。

　　“你哥料到你会在里面闹，叫我一定带着医生过来。”因为跨州而来，李秘书落后季远找到苏煦，他人在美国办事，半夜接到陆玺的指示，筹集人手也花了不少时间。

　　医生揭开苏煦手腕的纱布上药，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脚和腿，”苏煦靠在季远怀里，车内开了灯，照出他一脑门的汗，“可能是骨折了。”

　　阎志勇直接开骂：“那群王八蛋居然滥用私刑！李秘书，快打电话叫你们的人敲断他们的狗腿，炸了他们的老窝！”

　　声音在苏煦耳边炸开，他一惊，阎志勇就遭了季远的捶。

　　“小点声。”季远捂着苏煦的耳朵，“让他睡会儿。”

　　“我靠，那群王八蛋还不让你睡觉？”阎志勇直呼没天理，又想喊李秘书。

　　苏煦抢先他一步问李秘书：“我哥的伤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刚好全。”医生倒了颗止疼片，李秘书拧了瓶水递过去，“你就别操心他了，等直升机可以飞了，陆总会亲自来接你回去。”

　　季远昨天才知道，陆玺竟然是苏煦的表哥。
　　他接过水喂给苏煦：“吃完药睡会儿吧，你不是困了么。”

　　苏煦向后看去，黑压压一片混乱。

　　李秘书开口道：“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方，受着管制，有些事只能点到即止。但其实，如果你假装服一下软，事情不至于变成这样。”

　　苏煦转过头没说话。
　　李秘书不了解苏文翰，他却是知道那人的残酷无情。

　　从被送到美国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苏文翰根本不信他会改好，再怎么装对方都不会信。
　　把他赶到另一个国家，眼不见为净，遏制丑闻的传播，这才是苏文翰的最终目的。
　　不逃，他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苏煦不愿回想过去的几个月，把头埋进季远怀里，从前没毛病都哼哼唧唧，今天浑身痛得要命却不敢嚷嚷，怕惹季远心疼。

　　季远知道他忍着疼，不敢乱动，怕又碰伤哪处，只轻轻搂着他。

　　“我要你抱紧我。”苏煦睁开眼，很不安地想要感受他，“季远，我有点害怕，我非常想你。”

　　季远抱紧了他，心疼得更狠了，当着众人的面儿，眼泪一把一把地抹。

　　阎志勇笑他，不敢出声儿，闷在嗓子里把自己笑到咳嗽。
　　也欣慰两人终于团聚，不用再半夜三更跟着折腾。

　　几天后，陆玺到了美国，不想跟季远抱怨的，苏煦就跟这个靠山说，反正他哥对他有求必应。

　　没提这几个月的苦楚，只埋怨伙食。

　　他说：“哥，我想吃你做的饭。”
　　他哥为了追媳妇儿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可惜他这个弟弟没口福。

　　陆玺当即让李秘书买菜回来，做了一桌大餐，都是伤患能吃的。

　　“除了谢欢，也就你能使唤我。”陆玺将煮好的汤盛了一碗给他。

　　苏煦拿到手没喝，先推给季远：“鸽子汤，很补的。”

　　季远拿勺舀了一口吹凉，喂给苏煦：“你受伤了，你先喝。”

　　苏煦摇头：“你找我那么辛苦，你先喝。”

　　季远又坚持让苏煦先喝，两人对话循环往复。

　　陆玺第二碗盛到一半，看到这幕顿时撂了勺，盯着面前的苏煦：“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教你的这么恶心？”

　　苏煦沉了脸，跟他翻旧帐：“你在谢欢面前又是什么硬骨头？”

　　兄友弟恭不过半刻，两人又对彼此有了意见，互相看不惯对方在另一半面前的姿态。

　　陆玺的另一半没来，说话很有底气。
　　苏煦的另一半在身边，说话更有底气。

　　季远和事佬，嘴甜喊“大哥”，他上面的全是哥哥，再多一个也无妨。
　　陆玺这才找到个台阶下，从小就拿苏煦没办法，又舍不得打骂，什么都宠着。

　　阎志勇沾光跟着吃了顿美味中餐，他问：“咱什么时候回国啊，想吃家里的火锅了。”

　　季远知道这事陆玺做主，连忙讨好：“大哥，您说呢？”

　　苏煦悄悄捏了下他的腰：“知道我见你爸妈是什么样子了吧。”

　　“我爸妈可没你大哥难搞。”季远低声说，“瞧他板着张脸，凶得不要不要的。”

　　大哥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招呼没打就走出去了。
　　季远没被搭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大哥呢。

　　就阎志勇笑得最开心：“我将来找对象，就找个家里排行老大的，这样谁都得叫我一声大哥。”

　　苏煦打趣道：“你不如找个辈分高的，这样谁都得叫你爷爷。”

　　阎志勇说：“也行啊，反正我不想给人当孙子。”

　　季远感觉被内涵，不怨老婆怪兄弟，提脚就踹没商量：“你埋汰谁呢？谁给人当孙子！”

　　“……谁应声儿说谁呗。”阎志勇说完笑嘻嘻跑了，嘴里唱着，“中国啊中国，是我生长的地方，火锅啊火锅，一锅不够来两锅！”

　　季远琢磨前半句调子熟，后半句不晓得唱的什么鬼，评价道：“瞎唱。”

　　苏煦好笑地看着他：“你还说人家呢，你自己就爱瞎唱。”

　　季远说：“我瞎唱因为爱情，阎志勇瞎唱因为嘴馋，就看你帮着谁了。”

　　“帮你。”苏煦亲了季远一口，开玩笑的口吻跟他诉说，“那段时间，全靠想象你在我耳边唱情歌续命了。”

　　那段时间，苏煦被困的那段时间。
　　季远一直没问他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不敢问，无论在医院还是在戒同所，日子都不会好过。

　　没病的人被当作病患，自由的人被铐上枷锁。
　　光这两点就不会好过。

　　季远心疼他，抱紧他，怕这几个月在苏煦心里留下阴影。

　　苏煦知道他想什么，所以刚才提了，现在要继续说：“季远，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有点害怕，其他全都是想你，现在有你在，我连那一点害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