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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死不休 ...

  •   “是,老板,我怀疑是他。”

      “我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的,是一片红火焰。”

      “如果真是他,惹到他的……又是你儿子。”

      ……

      李云祥醒来时人在医院,昨晚发生的一切混乱地堆积在脑海中。

      苏君竹神情复杂地来到床前,查看了他身上奇迹般愈合的伤口,不安的眼神里更多出几分探究的意味,“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李云祥捧着痛得几乎要炸开的头,“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你当时浑身是火,根本没办法靠近,是一个戴面具的人帮忙把你送过来的。”

      他一把抓住面前的女医生,“他呢?”

      苏君竹担心地望着面前一脸焦灼的青年,“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李云祥起身下床,沉着脸绕开面前的女医生,“昨晚的事,很抱歉。”

      “你要去哪儿?”

      李云祥在门前顿住脚,无论如何他得去德公馆看看。

      “你伤了德家三公子,现在还要送上门去?”

      已经走到门前的人忽然顿住脚步,猛得转过身来,“我真的伤了他?”

      苏君竹为难地点点头,“你全身都是火,背后像是有一大片红火焰,德三公子似乎……也不是一般人。”

      李云祥双唇抿得发白,眉头几乎拧成死结,紧攥双拳立在原地有片刻沉默,最终一言未发,转身夺门而去。

      “哎,你怎么出来了?”李金祥接到电话匆匆忙忙赶过来,刚到镇海寺外就撞见风风火火往外冲的人,他忙迎上去将人拦住,上下打量一番,“你这看上去也没什么事啊。”

      “我没事。”

      “那这急急忙忙是要上哪儿去?”

      “你别管。”

      李云祥说完正要去找自己的车,抬眼却见前方山道上正朝医院这边驶来的车队一路扬尘,浩浩荡荡不知来了多少人。

      李金祥定睛一看,“德家?”

      在前开道的轿车一辆接一辆冲上医院门前的空地,车上下来众多西装革履的黑衣保镖,保镖规规矩矩分列两侧,恭恭敬敬齐整地立在两旁,像是在列队迎接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李云祥先看见的是德府的大管家,那位管家想来已经把他忘了,目光在他身上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就已径自转过身去,亲自拉开车门。

      车上下来一个高大挺拔,体貌威严的中年男人,风衣礼帽典雅庄重,派头十足,掌中一根金龙手杖气度雍容,凿地有声。

      大哥紧张地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这……这德老板。”

      男人拄着鎏金手杖,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一步一步来到自己面前,那张五官凌厉保养得当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无怪城里的交际花整日涂脂抹粉,招摇过市,都巴望着能被董事长看上,梦想一夜之间从乌鸦变成凤凰。

      “我替犬子向公子道歉,少年总是轻狂,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原谅,今次得罪公子,这些不成敬意,还请公子能高抬贵手,不计前嫌。”

      李金祥看着那一箱亮晃晃的金子,还有那张烙着德家字样的黑金名帖,吓得魂不附体,“德老板……您这也太客……”

      不等大哥结结巴巴把话说完,李云祥“啪”得一声扣上了保镖手里那只装满金条的皮箱,他在这位父亲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也许这就是上等人先礼后兵的作风,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劳驾东海市一手遮天的人物亲自到这里来,不管是问罪还是赔礼,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都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一定把那人伤得不轻。

      李云祥知道他没有时间了,德家的人必然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也许就是现在,也许就在今晚,无论如何,他得见他一面,知道他没事,看到他平安,哪怕见完就死。

      李金祥眼见他兄弟不仅半点面子也不给,竟还当着德老板的面一把推开拦路的保镖,旁若无人跨上摩托说走就走,横冲直撞跟赶着投胎一样。

      他喊破了喉咙也没能把人叫住,偷瞄了一眼大佬的脸色,背上登时就渗出了冷汗,“呵呵……德老板,抱歉,抱歉,我这弟弟他脾气不好,我这就去劝他,我这就去劝他!”

      龙王回到车上,目光凝重地端详着手里那张被火星吞了一角的黑金名帖。

      “老板,是他么?”夜叉立在车旁忧心忡忡。

      “也许只是个突获异能的普通人,但也许就是他。”

      “生生世世,一遍遍发生,为什么呢。”

      “天意啊,天意不可违,天道轮回,不得不为,趁他尚未全醒,除掉他。”

      “已经安排好了,他们该动手了。”

      李金祥开车追上前头跑得飞快的人,“你别这样,人徳老板这么大人物都这么客气了!”

      李云祥脸色铁青地看了眼跟过来的人,“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啊?东海市是徳老板说了算,怠慢了徳老板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我再说一遍,回去!”李云祥话音刚落,伴着机械刺耳的轰鸣声,空中一片巨大的黑影忽然罩顶而来。

      “云祥!”

      ……

      “他们全军覆灭,我倒也不意外。”

      踏进这间办公室的前一刻,龙王三太子才知道父亲派出了安康和水母,他下意识扶了一把灼痛难忍的右臂,至今还没想明白昨晚李云祥身上忽然爆发的究竟是一股怎样的力量。

      这些年为了掌控东海市,德家杀的人不少,那些人之中不乏为非作歹的,挑衅秩序的,意图造反的,昨夜原本只是一个玩笑,无论如何,远远未到需要惊动父亲,甚至派出东海双煞的地步。

      听到刺杀失败的消息,敖丙先是吃了一惊,跟着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在本不该他开口说话的时机跟场合,大着胆子朝前迈了一步,“父亲,就算他是个奇才异能的棘手人物,我惹出来的事情,我来收拾。”

      至少这件事情上,他不希望父亲插手。

      龙王轻轻笑了一下,捻灭了手中没抽完的雪茄,伴随着鼻端喷出的烟雾,发出一声讥诮的冷哼,“你来收拾?”

      龙王三太子一瞬间白了脸,听着金龙手杖砸在地板上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响声,他感受到更多的其实是羞耻,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父亲眼中的轻蔑才是那团最伤人的火,在看不见的烈火煎熬中,他被迫承认自己的无能,不堪,平庸,软弱,甚至不敢问一句,你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儿子?

      龙王轻飘飘的一击,没用任何法力,但他的儿子还是像每一次一样毫无防备地重重摔了出去,像个不中用的凡人,跪在地上吐血不止。

      他关切地朝自己脆弱可怜的孩子伸出手,却又在对方惶恐畏惧的眼神中,恼怒地将人一把提了起来,向他展露出手臂上三千年未愈的旧伤。

      “父亲……他也伤过你?”

      “是,他伤过我,我,东海龙王,三千年了,这伤还没好。”

      ……

      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事情,大哥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老李气得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招灾引祸,麻烦不停。

      先是那两个厉害的怪物,再是他身上又一次冒出来的火,还有车场不着调的面具人跟他说的那些荒谬绝伦的话。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你,就是哪吒,德老板就是东海龙王敖广,他儿子,就是龙王三太子敖丙。”

      他一个字都不信,这么能编,怎么不去说书呢?

      可是……他身上的那些火该怎么解释?德家派来的两个异能杀手该怎么解释?昨晚德三公子徒手化冰的本事,还有他手臂上被自己一把火烧出的龙鳞又该怎么解释?

      德公馆跟往日没什么两样,李云祥来的时候,当班的依然是那个一张嘴就口吐白沫的门房,门房照例看了他手上的名帖,看完打着呵欠送了他白眼一记,跟着又像往常一样嘴里咕咕唧唧走回门房睡觉。

      大厅里没见保镖,走廊上也没有侍女,李云祥推开厚重的雕花门扇走进空旷的房间。

      主人提着一瓶洋酒坐在卧室的窗台上,衬衫袖口卷到臂弯,露出前臂上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创面。

      窗旁一动不动的人知道有人来了,或者说是他一直在等那个不该出现却又一定会出现的人,主人静静望着窗玻璃上映出的影子,始终没有回头。

      李云祥迈开脚步,试图走近,但提起的步子尚未落下,一股猛烈刚劲的寒风忽如千斤巨石般砸在胸口,登时便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

      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白墙上,刚刚还坐在窗前纹丝未动的人已瞬间到了跟前,李云祥被人死死按在墙面上,他又看见了昨晚见过的那些锋利无匹寒气四溢的冰凌,冰凌悬在半空中杀气腾腾不停挣动,刃尖对准他的眉心,眼球,咽喉,心脏。

      “你到底是谁。”主人苍白扭曲的面目写满了愤怒和迷惑。

      李云祥紧盯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在他漆黑的双瞳里看到了一个落魄彷徨的自己,他扒着对方卡在他颚骨下方的那只手,在即将被人拧断脖子的一刹那,脱口而出喊得声嘶力竭,“我是谁,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哪——吒。”小敖总试探着叫出那个名字。

      李云祥受激,身上的火腾得着起来,赤红的火焰在周身张狂地跃动,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火红,“哪你大爷!”

      在汹涌澎湃的火光和房间里死一般的静寂中,龙王三太子轻轻笑了一下,“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与失控的情绪一同挣扎起伏的是身上失控的火焰,李云祥怒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说出他只愿意接受的那部分事实,“德兴集团……的三公子,东海市商界的翘楚,政界的红人,花边新闻里永不缺席的男一号。”

      震荡的胸膛里回荡着急促的呼吸,急促的呼吸里夹杂着喉中翻出的哽咽,命运真会开玩笑,上一刻他还在为不知如何走近眼前这个人而辗转反侧,一觉醒来,隔在他们之间的又多出一笔结了三千年的宿仇。

      李云祥来时浑浑噩噩,没想过一步向前,或生或死。

      德三公子雷厉风行,也从不是心慈手软的角色。

      在无声的沉默中,悬在半空中的冰凌化成一束清澈的冷泉,慢慢卷去了他身上灼人的火焰,主人缓缓松开手,任由面前脱力的人顺着光滑的墙面瘫软在地。

      李云祥扶着脱出钳制的脖子,仰头望着半途收手的人,不怕死地把胳膊伸得老长,“起不来了,扶一把,柔弱,可怜,倒霉死了。”

      小敖总冷笑一声,走回去狠踹了他一脚,搭上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不想手臂稍一使力又触发了伤口的余焰,半边身子顿时痛若火灼。

      李云祥见状,哪敢再装可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托住他受伤的那只手。

      敖丙抬起前臂,紧盯着手臂上血肉爆裂的伤口和皮肉下破碎的鳞片,试图用法力封冻伤口缓解疼痛,可不等手上的聚合的冰霜将伤口覆住,火焰又像前几次一样寝皮蚀骨突然反噬,他强忍住唇边的痛呼,放下衬衫袖子,“算了。”

      李云祥盯着他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小敖总走到酒柜前,自顾自开了一瓶酒,“你来送死。”

      “死也要死个明白。”

      “想听故事么?”

      李云祥本能地知道,那绝不会是他想听的内容,但他依然点了点头,至少在这一刻,德三公子知道他是谁,“有我的酒吗?”

      主人倒好了自己的酒,扫了眼身后的酒柜,“自己拿。”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窗台两头,酒喝了半夜,话一句没说,窗里一片寂静,窗外万家灯火。

      李云祥在沉默里煎熬,又怕天亮得太早,“不是要说故事吗?今晚不说,明天就算你有心情讲,我也不一定有命听。”

      “你知道东海吗?”

      “知道,我日日看见它。”

      小敖总西装搭在大腿上,无处安放的手碰倒了身旁灌空的酒瓶,酒精熏醉的嗓子低沉嘶哑,“东海之下有一座龙宫,三千年前的东海市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龙王有个儿子在家里排行老三,是一条白龙,比不得父亲威武,也没有兄长出色,但白龙每天协助父亲兴云布雨,泽被一方,也算兢兢业业,从无差错。有一天,龙宫忽然无端震动,连宫殿也左摇右摆,晃得好像天翻地覆一般,海里的水族都受了惊吓,连龙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派巡海的夜叉出去查探情况。夜叉去了很久也不见回来,龙宫摇颤得反而更加厉害,就在这个时候,龙兵赶回来说,夜叉在陆上叫一个娃娃给打死了,龙王听了大怒,当即就要点兵出海,白龙少不经事,听说是个娃娃,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一个小孩子犯不着兴师动众,心里又想为父亲分忧,便自己请命前去……”

      后面的故事已经不用德三公子再说下去了,李云祥曾无数次在梦里看见过,娃娃打死了夜叉还理直气壮,甚至当着白龙的面拿龙王取乐说嘴,扬言要捉了龙王,扒他的皮。

      三千年前,初入人世的一块顽石哪里懂得什么是父子,什么叫血亲。

      龙王太子没有理由不动气,哪怕是他李云祥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凡人,若是有人当面说他家老李半句不是,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能扑上去跟人玩儿命。

      “上仙袒护徒弟,说此乃天数,还教唆徒儿在南天门外劫杀龙王,令龙王身负重伤,东海龙族颜面扫地。三千年过去,故事代代流传,世人怜他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恼恨龙族逼人太甚,迁累无辜,一场封神大战,众神各得其所,只有那条被抽筋拔骨的白龙成了一个笑话。”

      李云祥张张口,却被对方的眼神哽住了喉,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云祥,过去我常说,要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只蚂蚁,你为什么不笑,不好笑吗?”

      “好笑。”

      “你说,他错了么?”小敖总忽然抬头看他。

      李云祥嘴边的“不”字还没来及得说出来,问话的人却已经摇着头,自顾自说道,“错了,他错了……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不够强就是最大的过错。”

      李云祥心头剧震,他甚至能听到从三千年前走来的那一缕真灵在头顶猖狂大笑,杀了夜叉又怎样,杀完夜叉照样能杀龙王太子!杀了龙王太子又怎样,南天门前照样打得东海龙王跪地求饶!就算是杀了自己,依然还有师父施法为他再造金身!随他肆意妄为,转脸照旧肉身成圣,一步登天,享尽人间供奉,美名万世传扬!

      够了!够了!够了!

      他仰头猛灌了半瓶辛辣的苦酒,驱散眼前疯癫狂暴的影子。

      德三公子松开领口,抓住他空在一旁的左手,将他拖到跟前,引着他探向后颈冰冷的钢铁卡口,“你不是问我,后背为什么会这样么,现在,你知道了。”

      李云祥眼神复杂地盯着他嘴角淡淡的血迹,不动声色备受煎熬,“你……疼么?”

      面前人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忘了。”

      囚在窗外的风猛烈地拍打着窗玻璃,满天星光成群结队躲进云后,盼望时间停滞,期待长夜永恒,但不知不觉,天还是一点点亮了。

      主人阖眼靠在窗上,像是睡着了,李云祥捡起滑落的西装想给他盖上。

      面前人在他靠近的一瞬间,猛得张开那双凶狠凌厉的眼睛,什么都没变,却好似已换了一个人,“记住,自今日起,东海龙族与你不死不休。”

      “也包括你吗?”李云祥强颜欢笑,明知故问。

      男人修长有力的五指握住他的后颈,将他一把摁到面前,薄唇轻启,几乎一字一顿,“此仇不报,我枉为龙王三太子。”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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