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男家长》枯荷听雨声

7、托管班

　　倪妮本来想找刘凯把事情问清楚，可学校开学不久，新生也刚入学，每天忙的前脚掌踢后脑勺，事赶事的也着实脱不开身。再来学校安排的这些副科老师，品生活动的都是些眼看退休的老教师，今天输液明天打针整天腰来腿不来的，上课十分钟了人家才姗姗来迟。这班里孩子多，万一出点啥情况这不是要人命吗？就这么着上课也盯着下课也看着的还纷争不断的，这班容量太大就是毛病多。
　　每日里还有改不完的作业，今天的还没改完，明天的又来了，还要纠正孩子们的诸多错误。倪妮觉得带这批小一新生，比她带高三还不容易，从来下达个什么命令，就没有准确完成的时候。常言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六十几个学生就没有脾性相同的。光是安排座位这事就让倪妮头大，每天接到不下十个要求换坐的家长电话，人人都希望孩子坐在前面，都拿眼睛不好说事儿。不得已倪妮只得采用车轮调桌法，除了每周大排轮换以外，每天以同桌为单位向后调一桌，这样一来谁都有机会坐第一桌。虽说刚开始有些乱，总有找不到座位的，慢慢习惯了也就好了。
　　好在教一年级的四个班主任老师因为新生人数太多实在意见太大，学校斟酌着给安排了俩数学老师。免了教双科倪妮一下子感觉身上担子轻巧了不少，别的不说，有时间改作业了。
　　忙了一个星期，眼看今天已是星期五，倪妮本打算今天早点走，找刘凯谈谈，可是有个叫王鹏的孩子等到快下班了也没人来接。
　　倪妮有些着急的问他：“王鹏，平时都是谁来接你啊？”谁知王鹏竟回答：“我每天自己回家。”
　　每天一年级的学生都在一个学校门口放路队，呼啦啦学生也多又刚开学不久，倪妮一直认不太全学生的名字，更不用说家长了。总是那些喜欢调皮捣蛋的或学习拔尖的，要不就是长的特别可爱的最先给她留下印象。所以今天被王鹏这么一说还真惊了一身冷汗，万一这学生在校门口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倪妮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家在哪里啊？”王鹏用手随意一指：“我家就在学校旁边，很近的。”
　　正在这时候，教品生的董老师推着自行车从车棚过来，看到倪妮和王鹏站在大门口，便停下问道：“这不是王鹏吗？怎么今年到你们班了？”倪妮一听就觉得这话别扭，果然听董老师接着说：“这孩子是留级的，去年就特别调皮，连老师都管不了。”
　　倪妮一听这话就来气，这个王蒙没有本地户口，也就算是借读的，所以不用上学籍。这年头书本学杂费都是国家义务全免费，所以孩子学习不好或者因为年纪小上学早理解迟钝想留级的，基本不可能，除非是因为身体不好休学的，那也必须有省级以上的医院签章。共产党的便宜可是不好占。
　　但是没有学籍的外地学生就另当别论了。现在学生不论有没有学籍，考试成绩都会算入老师的年终总评，学习好的当然哪个老师都想要，一旦学习不好的还不好管理的，便会找个由头让其留级。跟家长面前自然说的天花乱坠，哪个家长不希望自己孩子学习好啊，于是这个王鹏就被留到倪妮班里了。
　　四个带新生的老师里面，只有倪妮一个是从高中部调到小学部的，根本就不了解小学部的情况，基本上就算是俩眼一抹黑，所以接了人家挑剩下的一个班倪妮也不是太有情绪。但是也应该公平点抽签决定啊！就这么把个难以管理的留级生丢到自己班里，还连个招呼都不打也确实是太过分了，今天要不是碰上董老师，她还不知道呢，一想这心里就觉得憋屈。
　　和董老师又说了两句，人家着急去挂水骑着自行车走了。倪妮看她骑车虎虎生风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病态，手上连个针眼都没有，不过是找借口早退罢了，再说她去的方向可是商业街。又一想她也确实管不着人家倚老卖老。
　　再加上这王鹏的家长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也着实窝火，所以和学校打声招呼，推了自己的电动车打算把王鹏送回去，然后自己就当家访了，顺便就去找刘凯。
　　倪妮翻过家长联系手册，知道这个王蒙的家里是卖油饼的，在附近租房子住，果然见王蒙指着不远处一个停着油饼车的门口说到了。
　　大门敞开着，倪妮在门口停下车，朝里边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吗？”
　　很快出来一个拿着梳子梳着头发的黑胖妇女，头发很长湿沥沥的滴着水。倪妮连忙笑着打招呼：“您好，我是王鹏的班主任老师，请问您是王鹏的妈妈吗？”
　　那女人“嗯”了一声，脸上淡淡的，也不见看到倪妮有多么热情，甚至连个谢字都没有，反倒是看到王鹏皱了眉：“你们托管班老师没去接你吗？”
　　王鹏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王鹏妈妈也不梳头发了拉起王鹏就到几步远的一个托管班，墙上挂着个白油漆刷的牌子——月亮托管班。
　　说起这托管班，也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在学校周边衍生的一种产物。现在的老师不能随便做有偿家教，一经发现后果严重。但是白给看孩子确实没有几个人乐意。家长们一般又都有自己的工作，在校门口等着接孩子也确实没那个时间。于是托管班应运而生，负责接送孩子上下学事宜，并看着孩子完成作业，偶尔也打着辅导的名义，辅导的好坏就没人知道了。
　　一个长着暴牙，皮肤黝黑干瘦脸上长满雀斑的托管班老师出来接待。朝里一望窄小的房间里放了不下二十张课桌，一些孩子看到倪妮连忙高兴的喊着老师好，有好几个都是她们班的学生。所以暴牙老师看到倪妮明显比看到王鹏妈妈要热情的多，自来熟的拉住倪妮的手打招呼。
　　王鹏妈妈却有些不高兴的质问：“你今天怎么没接我儿子？”
　　暴牙老师有些尴尬的说：“你们王鹏不是说不来了吗？再说这托管费可是一直没交啊！”
　　王鹏妈妈脸上一黑：“今天就算了，明天一定要去接王鹏，一会儿我把钱送来。”暴牙老师立刻变了脸色，亲切的将撅着嘴的王鹏拉进了那窄小的房间。
　　王鹏妈妈则扭扭屁股转身走了，自始至终也没和倪妮说一句话。
　　遇上这样的家长倪妮只能自认倒霉，怪不得上一届班主任就这么把王鹏刷下来，也算是其来有自。好像是谁欠了她八百一千带搭不理的。
　　倪妮之所以能记得王鹏这个孩子的名字是因为他的同桌刘毅，刘毅家里比较富有，家长经常给孩子钱。可是那天刘毅妈妈亲自到学校来，要求给刘毅换桌，说什么不跟王鹏一桌了，因为王鹏将刘毅的零花钱全部勒索走了，还威胁不让告诉老师。倪妮知道后问王鹏钱哪里去了，孩子却说给他妈了。她不明白，这孩子不明不白来的钱王鹏妈妈怎么接的下。于是让王鹏家长来一次，可是钱回来了，人却没来，电话也没一个。
　　倪妮总认为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家长怎么教怎么是。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天生会打洞，说的就是这个理。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也是最重要的老师。一岁看大，三岁看老。在最重要的一至三岁里，家长所有的生活习惯，品质德行都是孩子效仿的对象，如果不能给孩子树立个好榜样，孩子也只能成为一个混世魔王，永远一事无成。
　　倪妮不敢说别的，照这么下去王鹏基本就定了型，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二十年后这孩子的生活不是卖饼的就是街上混的。她甚至因为感觉到将无力挽救这个孩子的那种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