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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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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对这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
“既然如此,你上一次见到我们是什么时候?”
之前在占星台看见的,那个大祭祀跟神明做了一个交易,时间回溯。那么他再次醒来时,应该是没有任何记忆的。可是他在海底做的那些梦,那样真实,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
如果他从未离开过大海,那么这些记忆碎片又是怎么来的?
人们口中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大祭祀,就是纪念亭缅怀的那位。可是历史上没有,被后来革命是胜利者抹去了。
他寻访了好几位老人,有占星台的,他们在这里居住了很多年。还有当初跟着革命队伍登上首都的,如今在东区养老的一些官员,他们都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
最后是一位老教授回答了他。“之前确实是有这么个职位,不过是那时的上位者一个控制民心的工具。最后一位,是人鱼族的一个孩子,他很特别,眼睛是很浅的蓝色,还带着金边。”
“他们早就不让说这些了,说是宗教会引人误入歧途。”
人类有自己的规矩,更多的事,时予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他想过去找夫人,可是主观上不愿意。
这次在陆泽办公室里看到的,明显知道一些事情的人鱼,他当然不能放过。
“唉,我年纪大了,也记不太清楚。”说着又把被子盖上,还顺便翻了身。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时予也不恼,而是在一个小茶几前找了哥位置坐下。
“请便?”说完还挥挥手。
“所有,我有很多办法让你不得不说。”
“比如,你听说过活体解剖吗?”时予笑得很和蔼。
“不用担心,我技术还可以,大量流血死掉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的。”他在四周扫荡了一下,“即使是用这把不起眼的水果刀。”
“好吧。”那人无奈一笑“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大祭祀。”
生命中的全部偶然,其实都是命中注定,是为宿命。
人鱼的寿命很长。
时予曾经确实不是人类。
他遗失掉的记忆,印证了人类历史的一个重大转变。
革命成功,他作为旧时代的象征,理应被消灭。但有人强行把他保住了。
于是属于他的刑法就落到了他曾经的信徒们身上。
他坚持与所有人同罪,曲终人尽。
这就是纪念日的始末。
“我当时才五十多岁,半大个孩子,记不住事,听长老们说你是人鱼族最优秀的孩子,心里气不过,偷偷跑去看过你一眼。”
“亭子是我帮你建的,不用感谢我,毕竟你算是我血缘上的哥哥。”
“那后来呢?”时予止住了他伸向水果的手,示意他先把故事说完。
他无奈地缩了回去。“后来?你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建了一座雕塑,还把亭子修补好了。”
又仿佛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下子凑近:“大祭祀,我们人鱼寿命悠长,活几百年不足为奇,可是你知道吗?他是个怪物。”
“你说陆泽?”时予对怪物这个词很反感。
“对啊,我二十年前见到他时,他就是这个样子了。”他成功拿到了一串葡萄,很是得意。
其实也没有过很久,二十多年,却足够让一切都变得遥远。
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革命成功了,人们摆脱了封建,推行着所谓平等,却又凭着在首都的居住时间划分等级。阶级的观念还是刻在他们骨子里,从来没有改变。
时予当初,是作为一个吉祥物被送到这里,那时两族交好,开始的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他刚到首都时,才十几岁,在人鱼一族,其实还是很小很小的孩子,心智都没有成熟。但他的母亲把他送过来了。
那时候宗教已然没落,否则也不会让他一个外族人来担任大祭祀。
上将下班回家,看到时教授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没有像平常一样拿着书再看,也没有鼓捣一些小玩意。只是静静地坐着,右手支着下把,斜靠在沙发的一角。
“你说你打仗打了二十多年?”
陆泽走到他面前,蹲下想要查看时予的情况,被他这么一问,忘记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
“没错。”
“那你今年多少岁?”时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二十九。”犹豫了片刻,今年还没有到生日,所以应该不算30岁。
“谁告诉你的?”时予追问。
“居民证上写的。”
他被制作成工具,在世界上游荡了二十多年。
“你为什么哭了?”陆泽注意到他微红的眼眶,还有一颗晶莹的,挂在眼角的泪珠。
“没什么。”就是有一些心疼。
陆泽他,就是当年为自己求情的人,是那个傻乎乎为自己塑雕像的那个工匠,是人类改造过后的工具,是他现在的丈夫,是,他几十年前的恋人。
他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庞,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我怎么能忘记你呢?
“你还,记不记得,”尝试了几次,时予发现自己问不出口。“抱歉。”他实在是,没有勇气问下去了。
“记得。”
“什么?”时予惊讶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有些激动:“记得,什么?”
“我们的结婚证,给拿回来了。”陆泽挥着两个蓝色的小本本,脸上是求表扬的笑。“之前是觉得没有必要,担心你可能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之后,会反悔,所以干脆没要这个证。”
“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话音。
“不过?”时予也如他所愿顺着问下去。
“不过我刚确定了一件事情,所以,这个证就很有必要了。”他顺势搂过时予,两个人倒在柔软的沙发上,隔得很近。“我要把它们放进保险柜里,带玻璃的那种,这样又安全,还能每天看到。”
那个带锁的玻璃柜子,应该就是他们家里最之前的东西了,里面装的都是陆泽得过的大大小小的荣誉勋章。
“确定了什么事情?”
陆泽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时予教授,你终于爱上你的丈夫了。”
“不是。”时予想都没想就否认。
这句突如其来的不是让陆泽停止了内心的窃喜,“什么?”
“是妻子。”时予纠正他。
“什么?”这次是带着震惊。
“是妻子。”时予再次强调。
“你笑什么,丈夫爱护自己的妻子,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陆泽笑得停不下来,“你真的是,”他把额头抵在时予额头上,忍着笑“真的是让我,爱不释手。”
担心他再语出惊人,上将选择先堵住他的嘴。
于是,暖暖的夕阳里,他们在沙发上接了个绵长的吻。
陆泽温柔地拭去爱人的泪水。
凌晨两点,陆泽离开了温暖的床,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一只脚刚迈出门,听到了一声呼唤。
“陆,泽。”
吓得他马上躺回床上,关门脱鞋一气呵成。
不过身边的人居然没有动静。“是在说梦话啊。”他无声地笑笑,穿好鞋再次起床。
临走时,抚平了时予皱紧的眉,并轻轻印下一个吻。
此时此刻行政楼三楼的灯还是亮的。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那人懒洋洋地,随意朝他扔了一个东西“自己去看看,说不定能想起来。”
是一只海螺。
据说海螺可以记录下声音,很多人尝试过,却没有成功。其实这是人鱼的一种特殊方法,能把自己的意念存封在海螺里。
所以才能在海螺里听见歌声,其实那是人鱼们的心事。
封存的记忆不会消失,而是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遗落在时光里,总会被人看到。失散的人们,在缘分的牵引下相遇,只是他们谁都认不出对方了。
陆泽把海螺贴在右耳边,铺天盖地的海浪声将他淹没。明明只是听觉,他却感觉置身海底,甚至于满目都是深蓝色,莫名孤独。他闭上眼睛,不规律的海浪声中,有鲸鱼的低鸣,伴着若有若无的叹息。然后是遥远却令人熟悉的声音。
只要在海里,与神的感应才会变得微弱。
我只有切断这种联系,才能有选择。
可是太疼了,我尝试了很多办法,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身体损失的地方愈合时。我发现,我的眼睛,是愈合不了的。
而我却不能用外物伤害它。
我做过最残忍血腥的事情,应该就是用手将自己的眼珠挖出来。
怎么说呢,海水灌进来的瞬间。比起眼睛的痛苦,更多的是一种解脱。我终于自由了。
半夏捡到我的时候,觉得蒙白布带太难看了。于是给了我一双新的眼睛。
“这可是我族一直传下来的宝石,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才不会给你。”
“好了小妹妹,睁开眼睛吧!”
我终于重新见到了光明,用我自己的眼睛。
我时常会做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有人说,要一直陪着我。梦里我是清醒的,可是我看不见他的面容,后来他不见了,只留我一个人在星空下。后来天空变换,龙和鱼的图案游于其间,有人在桥上,为我放了一百二十盏灯。我看见,其中一盏飘向夜空的灯上写着“前世今生”。
后来什么都没有了。我只身沉入海底不知道在等着谁,再后来,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