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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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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智诚小朋友!小手背在小背上,站后面上课去哈。”
台下一阵哄笑。
班主任叫耿舒文,是个已经头发白了一半的男人,穿着好几年前高考时定制的T恤,说话时习惯性推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声音里明明透着与学识相符的儒雅,却又很有风趣。
叫关智诚的小朋友听话地从座位上拿起书笔后,站到了教室后面,就在方程身后。
“早上好啊年轻人们!这又是新一天的早晨啊,我先看看我的备忘录,我这节课要干些什么哈……”
班主任边说着,边翻开他放在讲台上的本子。
方程端正坐好,轻手轻脚把书包里带的几本书拿出来整理好。
身后,关智诚背靠在墙上,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太熟悉又有点熟悉的背影,想着怎么空座位上多了个人。
“哈!”
他刚往前走一点,想问问方程,台上地班主任就举起了他的本,表情看来是很兴奋的。
“我想起来了,今天咱们班是不是来了位新同学啊?在哪里坐着站起来到前面来,来个自我介绍大家认识认识一下……”
他期待地从教室前边一排排看向教室后边,方程放下刚翻开的语文课本,从座位上站起来,听老师的走到了教室前面。
班上先前在教室外没有注意到方程的人,和先前就在教室里偷偷摸摸看过方程的人,这会儿齐齐把注意力集中到方程身上。
她还没有拿到校服,穿着六中蓝色的校服外套,搭配了一条浅灰色的宽松裤子,稍过肩的短发看得出来是比在理发店剪成短发的时候长了很多,但也没到很好扎的长度,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干净极了。
“大家好,我叫方程,正方形的方,程序的程。谢谢。”
她正说着的时候,关智诚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斜出了门外,压低声音喊着。
“嘿嘿嘿,原理,哥……”
走廊上,原理已经从一班的后门走到了快到窗户的位置,手里拿着两套装好的夏装和冬装的校服,睡眼惺忪。
听见关智诚叫他,又折了回来,把校服塞到他手里:“覃主任让我拿来给你们班新同学的,你代劳了吧,我也不认识。”
塑料袋发出脆脆的声音,掩盖了教室里传出来的“方程”两个字。
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
原理努力地睁了一下被睡意侵占的眼睛,问:“你们班欢迎新同学呢?”
“大概是吧,前边空位上刚才坐了个女生。”关智诚满不在乎地回答。
“哎原理,上次那个张三丰,呸,张三分,哎,哥哥哥!”
他想再跟原理讲一下张三分那个跟班被他拿球砸了的事。
原理刚在年级部办公室听了一个早读课的“劝学”,就是几个老师逐一教导他要多看书多积累素材才能写好作文。
这会儿他脑子里满满当当什么都装不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想再听关智诚啰嗦,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智诚声音越喊越大,方程已经走到了座位边,淡淡看了他一眼后坐了下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关智诚,你多少给我点面子!”
班主任毫无气势地喊着。
关智诚这才缩回身体,向班主任展示日常厚颜无耻的一笑后乖乖站好。
“好了,大家,咱们再掌声热烈欢迎方程同学的加入哈!这名字妙啊,数学一定很好,大家要像方程同学看齐啊!”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失控般连绵不绝的掌声,除了欢迎方程,还想阻止班主任开始上课。
“嘿,新同学吗?给你的校服……恩人!”
下课后,关智诚的后背终于离开后墙,上前把校服递给座位上的方程。
待方程从簇拥她的人堆里抬起头,他才恨刚才对救自己于泥塘里的恩人那么不敬。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方程换完校服从厕所出来,教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一中夏季的校服上衣类似于POLO衫,天还凉,她套上了红色的校服外套。
“哥,这周有什么活动吗,好无聊啊——”
关智诚站在原理旁边,手里像盘核桃似的把弄着两个乒乓球,球老是掉,他不厌其烦地捡,足见他确实很无聊。
他们靠在连接教学楼和运动场的小天桥护墙上,旁边的场地上一个个篮球被人狠狠砸在地面,砰砰作响,而另一边的教学楼里则传出朗朗读书声和老师各具特色的讲课声。
原理这会儿已经从第一节课时的困意里清醒过来,阳光下虚眯的眼睛随着篮球场上奔跑跳跃的篮球四处转。
“没,都高三了你收收心,再玩下去下回就来二班陪我吧。”
原理没在一班,倒不是成绩问题——他之前在一班读了半个学期,觉得事太多不适合自己,就转去了二班,联考校考的时候也是名列前茅那种。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去二班就能跟你一个水平了似的。”
关智诚在一班,吊车尾资深选手。要不是每学期调整班级的政策一直没执行,他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上体育课的学生聚成三三两两的一小堆,又再聚成五十人左右的几个大堆,散布在足球场上。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关智诚和原理穿过篮球场往足球场走去。
小天桥处,方程也正走来,离他们没多远。
为了上体育课方便她把头发随意扎了起来,短短的一束低垂在脑后。
一个篮球向原理他们那个方向抛了过来,偏了一点,滚落在他们身后。
那边的人隔的有段距离,就朝原理招招手,原理转过身准备去给他们捡球。
下一秒,原理愣在了原地。
方程就那样朝他走来,本来在足球场搜寻自己班级的目光因为察觉异样而偏移,成功和原理的视线对接。
后来原理向方程提起这一天的时候,形容这是“命运之轮时隔多年又一次转动,咔哒一声,他们像两个齿轮紧紧咬合,怎么转都再也分不开,不分开。”
几张崭新的毛爷爷摆在桌子中间,红艳艳的实在夺目,却始终没被人收入腰包。
先前他们在操场上刚碰见,上课铃声就又一次不守时地提前响了起来,眼看着老师已经在班级前清点人数了,他们只能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狂奔到各自的队伍里。
上课绕跑道跑圈的时候,原理的班级和他们班几乎是并列前行的,原理作为体育委员带头跑,方程因为差点迟到没被安排位置充当领跑。
二班后面有男生嚷嚷着原理怎么突然降速了跑这么慢,原理头也不回说了句“保持队形,不准离队啊”,连着一班的人也不由自主往旁边看,笑那个男生。
方程想跟他说一说还钱的事儿,一转头,原理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
她想开口喊一声,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她收回目光时,原理眉头微皱,挺峻的眉骨间多了些愁绪。
直到老师安排的两圈跑完,两个人都称职地领跑,没有交头接耳。
整节课安排很满,关智诚好几次想要过来跟方程讲话,都被体育老师逮到,让他上前配合做示范。
一班在足球场临近篮球场这边,二班跑完步后去了看台后面避阳的空地。
整节课方程没再看见原理,哪知刚一下课,就被关智诚以感谢恩人的名义拉着来到了学校旁边的奶茶店。
他们坐下后关智诚就掏出手机发消息,没一会儿,原理喘着气进来,显然是跑得急了。
他打了声招呼,径直坐到方程对面。
“哎哎,你不对劲啊,我恩人,你那么急干嘛?”
关智诚打闹似的推了原理一把。
原理没搭理他的小动作。
“呐,这是我恩人,先前在那个什么百花荡栽泥塘里,就是她把我,彭越还有郑楚浩捞起来的。”
原理回想起来,确实他们三个人有在百花荡摔进泥塘里那回事。照关智诚说的,那那天他如果再快一步,说不定就能跟方程碰上了。
兜兜转转,是他自己错过了。
关智诚一手搭上原理的肩,接着介绍:“哎恩人,介绍一下哈,这是我哥们儿,我哥,二班的原理,就是那个,跟你那方程配对儿的原理。”
关智诚一句话惹得两个人纷纷傻了眼。
配对儿?这个词怎么用的那么奇怪。
原理把肩上的手拿下来:“你这遣词造句的能力,耿舒文真没想过打死你吗?”
关智诚笑笑,起身去排队点奶茶,留方程和原理对坐着。
“我去百花荡找过你,你邻居说你搬走了。”
原理先方程开口。
他说的就是方程和关智诚他们遇见那天。他等不来方程的电话,便从那天的镇医院一路问着,找到了百花荡。
他在方程家门口等到快天黑,也不能见到方程。
第一盏路灯亮起的时候,一个阿姨路过,才告诉他方程已经搬走了,去了哪儿她也不知道。
就这样又毫无消息地过了一个星期,终于在今天见到了人,活的方程。
他理解方程要照顾爷爷,又控制不住地感到不安。
他怕方程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就像那年,说好的要一起玩,原理回家时,方程就自己跑了。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原理还解释不清信用是什么,只觉得方程不守信用。
“抱歉,没有及时联系你。我没有忘记,因为江河郡在学校附近,所以想等转到这边来了再去找你。”
她没有提搬家的事。提搬家意味着提爷爷,提爷爷就难免提到病,这些与原理无关。
她从裤子又大又深兜里拿出一张一百块,放到原理面前。
“我一直带在身上,想着等遇见你就给你。不够的话,我再回家拿。”
江河郡离一中那么近,大多数住里面的学生都在一中读书。
她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在理,但原理要跟她说的压根不是钱的事。
“方程,你听见刚才关智诚的话了吗?”
原理身体微微向前倾,离方程近了一点点。
方程没反应过来,只回了个单字:“啊?”
“我是原理啊,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