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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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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天色已暮,吱呀一声响,君临推门进来,晚霞残照,把人面映得如敷粉彤红,莫刀心虚的别开视线,并不言语。
“你伤到腿骨,短时间内不能下床走动,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吧。”
莫刀试着动了动受伤的右腿,愕然发现膝盖以下竟完全没有知觉。
“我的腿……”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君临笑着揉揉他的发,俏皮的眼神带着些许宠溺,“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连责骂你的兴致都没了。”
“主人……”
“这次的事情我不追究,但你记住,下不为例。”君临轻咳一声,神色肃然。
“没想到峡谷里竟然会有匪徒出没……”莫刀说着,眼眸微黯。
“你真以为那些人是匪徒吗?”君临泠然低笑。
“不是劫匪?”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也八九不离十,这些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要有自掘坟墓的觉悟。”君临难掩面上厌恶之色,“什么北八省武道联盟,不过是一群仗势欺人、卑鄙无耻之徒,最后还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抱歉,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也不会害主人遇到埋伏……”
“与其道歉,不如好好准备你的说辞吧!”
“……什么?”
“难道你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吗?”君临斜睨着他,“突然把我敲昏带走,这与绑匪的行径有何不同??”
“我……我是为了……”
“嗯?为了什么?说清楚。”
莫刀支吾了半晌,终是无奈轻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主人那么痛苦的样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了。”
君临唇齿微阖,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庄主虽已亡故,但他留有遗命,绝对不允许那个人再踏进山庄一步……如果沐总管真的就是那个人,主人打算怎么办?要是强行把人带回栖凤山庄,一定会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主人又要为了同一个人,再次与所有人为敌吗?”
“你不懂……”
“……那就请主人把话说明白,好吗?”
“过去的我太软弱,所以才没有能力保护他,但这并不代表现在的我还与从前一样……”
“主人的确变得比以前强大,可感情的事与一个人的实力强弱无关。”莫刀放缓了语调,“就算主人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后果仍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我不能让这种意外发生。”
“现在说这些都是枉然,或许他根本不是那个人。”
“主人还是坚持要去找他吗?”
“现在人不在府内,我要如何找他。”
“不在?他去了哪里?”
“乐师说他一早就出门了,我一直在等他回来。”
“如果他是有心回避呢?”
“这样只会使人加深怀疑,我相信聪敏如他,不会做出这等欲盖弥彰的举动。”
“说来说去,主人就是不肯死心了?”莫刀默默闭眼。
“我就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烂脾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君临抿唇一笑。
——那我希望,那个人永远不要回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莫刀不无悲哀的想。
还未走到行书苑,沐惜追就看见了君临,雪白的薄裳被微风拂得轻袂飘扬,丹青绘面的纸扇握在掌中,身后一轮巨大的圆月,仙姿绝尘,只消一眼,恍如隔世。
“沐总管总算回来了,不枉费我一番苦等……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一声清雅的低唤,沐惜追回过神来,唇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寒舍简陋,蒙公子不弃,里面请吧。”
脚步迈开,涟漪消敛,周围气息瞬时如无波之水,脉脉而沉静。
“未知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沐惜追一面淡淡的问着,一面端壶煮茶,长睫覆下,眉眼煞是温柔。
“沐总管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
“恕惜追愚钝,不能理解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过去荷风相随的那段日子,我不信你一点都不记得。”
“惜追生于北疆,长于北疆,从来不曾去过江南,就连栖凤山庄的名号也只是耳闻罢了,怎有可能是公子旧识?这个世上面容相似者不在少数,公子实不该将惜追误认他人。”
“既然你说自己不是他,那敢让我亲身一试吗?”
“这……惜追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锅炉水开,滚滚而沸,沐惜追清颜微俯,动手为君临沏茶,霎时淡香盈室,绕梁不止。
“就是这个意思……”
纤长的手指轻抚秀颜,借势揽下那人皙白玉颈,君临只微一仰首,柔嫩软唇相触瞬间,各自震颤。
“……惜追非是此道中人,抱歉。”
讶然的神情自眸中一闪即逝,沐惜追不着痕迹的回身落座,面色如常。
“是吗。”
绛红的唇瓣色泽湿润,微弯的弧度看上去分外美好,魅颜淡淡,几可摄人心弦。
沐惜追视线微垂,眉目稍显困倦之意:“夜深了,公子不回去歇息吗?”
“如果我说不呢?”
“嗯?”
“沐总管不敢看我,是因为心虚吗?”
“公子是庄主的贵客,实不该在此久留。”
“顾左右而言他,这样的托辞不算高明。”
沐惜追不无疲累的笑笑:“那公子要怎样才肯相信,惜追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我说过,让我亲身一试。”
“方才公子不是试过了?”
“对你而言,这样的程度就够了吗。”君临颇有深意的抿唇一笑,“以前你是如何对待我的,莫非现在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公子执意要误会到底,惜追无话可说。”
“你在怕什么呢?”君临一粒一粒揭开前襟的束扣,动作极是缓慢,“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迹……直到现在也不曾消退啊。”
“夜里天凉,万一感染风寒就不好了。”沐惜追自壁橱里取出披风为他裹上。
“慕风,有必要伪装得如此彻底吗?”
就在说出那人名字的霎那间,君临感到扶在肩头的手倏然一僵,不等他挪开,君临将自己的手覆上那人的:“为什么不肯认我?要是你气我这些年不知自爱,我可以答应你以后都不再和别人纠缠不清!这样你还是不肯认我吗??”
“公子误会了……”一声轻叹,沐惜追的语调带着深深的无奈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别人无权问责,请公子莫再为难惜追了。”
“为难?要你认我有这么难吗?……”君临先是喃喃低语,旋即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萧瑟而又苍凉,令闻者惊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肯认我,但是你在一起的过往,我从来不曾忘却……多年未见,我心依然,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不做栖凤山庄的庄主,我可以与你退隐江湖……”
“公子,你累了,惜追送你回去休息。”
硬生生的打断他的话,沐惜追无意再听下去,不料手背上蓦然燃起灼热之感,难以置信的垂首,却见泪珠自君临眸中淌落,一颗一颗砸在手上,触肤滚烫。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半晌,倏闻一声幽叹:“你这是何苦……”
“你还要坚持说自己不是慕风吗?”
“如果说是能让公子面对现实,惜追妥协也无妨。”
“你……”
胸口闷气上涌,君临朦胧着一双泪眼瞪视沐惜追,只是说不出话来。
“……抱歉,惜追不是公子口中的慕风。”
“你果然不是他……”拨开仍扶在肩头的手,君临眸色微黯,“方才有失礼得罪之处,还请沐总管见谅。”
直到眼前之人踏出房门,所有的伪装尽数崩塌,沐惜追身形微晃的攀住桌沿,十指深深扣入檀木,眸中柔影破碎,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