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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暮色四合,夜雨淅沥。

      远处的村落里隐约有犬吠时而响起。

      田野里蛙声断断续续。

      蝎儿倚坐在窗边,乖乖的喝下赵敬喂过来的最后一勺鸡汤。

      “饱了吗?”赵敬柔声问道。

      “饱了。”蝎儿眯起笑眼道。

      赵敬用手绢擦了擦他的嘴角,端着碗去了厨房方向。

      蝎儿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直到赵敬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了,才慢慢的收回目光,落到一双新裹好的小棒槌手上。

      赵敬裹伤口的手法其实很不怎么样,但效果还是好的,不松不紧,一拳接一圈很均匀,和他记忆中的手法是一模一样的,他永远都忘不了......

      他还记得是个秋天。

      他同一群半大的孩子一起第一次演练执行任务。

      因为太紧张,他挥刀割断一头狼狗喉咙时,将自己的手掌也一并割破了。也许是割到了血管,血怎么也止不住。

      他很害怕。怕会死掉,也怕被教练打骂。于是晚上的时候,他趁着其他伙伴都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跑到河边洗伤口,一边洗一边偷偷的哭。

      结果在河边,他遇到了他的义父赵敬。

      刚跟义父回来时,他本以为他是义父独一无二的义子,可等赵敬将他交给教练,等他看见校场里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异口同声的唤他义父时,他才知道义子这种东西原来并没有多稀罕。而他在训练场待了两三年都未曾见到义父后,他又渐渐明白,或许,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在一厢情愿,义父只怕早就忘了他这号义子。

      他时常想,日子总得要这么一天天熬过去,他会渐渐忘了对义父的念想,浑浑噩噩的完成每天的任务,然后在某一天执行任务时悄然无声的死去,然后便解脱了。

      可是,他却又遇见了他。

      他蹲在河边,义父站在桥上,他背后是芦苇杂草,而义父背后是一轮皎皎的明月。

      他看的愣神,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也不觉得疼。

      直到下一刻义父忽然拔剑朝他刺来时,他也傻乎乎的不知躲闪。

      刺啦一声响,雪白的剑光晃花了他的眼。

      他猛一回神,才惊觉手边躺着一条被斩作两半的毒蛇。

      他傻呆呆的站在那里,瞪着双眼看着义父从桥上飞过来,一把将他拦腰抱起,翩然掠过河水,飞向对岸的雅室。

      直到脚落了地,周身徒然拢上了一层室内的暖气后,他才蓦然回过了神,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义......”他想唤义父,可刚喊了一个字,酸涩感便先涌上了鼻头。他狠狠的吸了吸鼻子,颇有一点赌气似的意思,低着头站在地板上,鼓着腮帮一声不吭。

      他想,义父有那么多义子,只怕早就忘了这个被他从南疆捡回来的南蛮小子了。

      谁知,心里才想罢,赵敬便捉起了他还在往外沁血的那只手。

      “蝎儿,手怎的伤成这样?”

      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偏就因为加了个称呼,而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坚强,瞬间土崩瓦解。眼泪不争气的争相跑了出来。

      “义父,蝎儿好想你,您为什么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您不要蝎儿了......”

      他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嗷嗷大哭起来。就像初次与义父相见时那样。

      他哭了很久很久,恨不能把这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义父也不阻拦,只是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等他哭够了便牵着他的手进了内室小榻上,找来伤药为他上药。

      期间,未曾言一语。

      直至为他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后,才用一双温和的眼睛看着他,轻声道:“义父怎会忘了蝎儿,蝎儿可是义父专程接回来的好儿子。只因你是个好苗子,义父忧心将你带在身边会误了你成才,才忍着思念未去看你。不成想,反倒让蝎儿误会了。义父给你赔个不是。不过,蝎儿这两年的成绩,义父可都随时关注着,你没有让义父失望。你是个好孩子。比他们都成器。蝎儿要继续努力,义父期待着将来你能站在义父身边成为义父的左右手。”

      义父不会知道,正因为义父的这番话,他又重燃了想要回到他身边的念想。后来的日子里,他无论经历过多痛苦的折磨操练,多险峻的厮杀拼搏,他都咬牙熬过去了,只为了终有一日可以成为义父所期望的那样,成为能帮助义父的左右手。

      而那夜,灼灼烛火下,眉目丰神俊朗的义父捧着他手帮他上药裹伤口的情景,也在少年时的他懵懂青涩的情丝上悄然拨动了一根弦.......

      再后来,他终于成功了。曾经和他一样翘首唤义父的那群同龄人一个个死去,只有他脱颖而出,变成了一只锋利残忍的毒蝎。当他推开雅室的门,重新站到义父面前,看着那双温和的眸子充满赞许的看着他的时候,他当时便欢喜的落下了泪。

      身为毒蝎之主,别人只知他残忍好杀,野心庞大。只有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能永远陪在义父身边,承欢膝下。

      就是如此简单,如此没出息,可,又是如此难以如愿.....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时间长了,便成了恨,成了怨。

      他本以为,义父多次负他伤他,他总该清醒了罢。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出息。

      他可以狠下心破坏了他的计划,毁了他的一切,还废了他的功夫,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杀了他的人。

      他想,他确实是个合格的赌徒。哪怕是输的毫无希望,却仍然不肯罢手。即便他濡慕爱慕思慕的那个人已经废了残了名声臭了,整日只能瘫在椅子上,连话都说不了。他却仍然不自觉潜意识的想要向他证明自己,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么一丁点的悔恨和赞赏。真是没出息到了极致。

      不过,或许他生来便是注定要遭这番情劫。虽有恨有怨,但终归还是大不过镌刻在心底里的那份痴念。

      不会有人知道,雪崩来临之际,其实他也在做一个赌。他赌,若是能活,或许义父从此便肯在心里给他留一分位置。若是不能活,黄泉路上,与义父同行,倒也不错,或许还能混个来世再见。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掉转了方向,在一片浩劫中,选择奔向了只属于他的光......

      “蝎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赵敬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蝎儿悠悠收回心绪,笑着望向他道:“没想什么,义父,您忙完啦。”

      “嗯,忙完了。”赵敬走到他身边,双手轻轻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仰头看窗外屋檐下的雨滴道:“不冷吗,一直坐在窗口。”

      蝎儿本想说不冷,可眼珠一转,立刻又作出一副可怜模样:“冷......"

      赵敬立刻紧张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确认他没有发热后,又连忙放开他去关窗,口中念念叨叨道:“都怪义父,没考虑到你才发过热,外面又还下着雨。没事,义父把窗户关上就不冷......”

      话未说完,蝎儿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颈窝轻轻蹭了蹭。

      “小心手。怎么了,蝎儿?”赵敬温和道。

      蝎儿又蹭了蹭,半晌,才小声在他耳边道:“义父,您爱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赵敬面上有些尴尬,耳尖也有些发红。

      “快回答,您爱我吗?”蝎儿不依不饶的追问。

      赵敬无奈的轻叹了下,转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此生吾爱唯蝎儿一人,从前种种不提,往后岁月,定不负卿。”

      话音落,蝎儿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喜极而泣道:“义父——”

      上苍当真待我不薄,我蝎揭留波终于赌赢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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