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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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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白菲菲第一次拒绝贺迦澜的邀请。
电话另一端长时间的沉默,气氛压抑,随后是一连串的盲音。她感到近乎一种报复的快感,仿佛一直温顺的小猫也会张开利齿去咬主人,让对方感到疼痛,证明自己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然而胜利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白菲菲再次归于沉静。她走进浴室,洗澡,刷牙,洁面。然后走进卧室,睡觉。
气温逐渐变暖,春回大地,迎来人间四月芳菲。白菲菲离开Crystal后又找了一家民营企业,继续做销售部文员。生活平淡,不起波澜,如同静止的心情。
状况一直持续到本月十五日。
白菲菲收到一张请帖。贺迦澜与未婚妻订婚宴的请帖。地点是苏州某一处园林,距市区不远。她疑惑为什么不在上海举行,答案当她到达宴席时即刻揭晓。
白菲菲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她鬼使神差地买了件漂亮的礼服,于是她就来了。她对买来的礼服一板一眼地说,“要物有所用,如今社会,最忌浪费!”
白菲菲得知,原来宴席的女主角是苏州人。Diamond集团千金,姓林,名敏敏。她看到林敏敏在众宾间言笑晏晏的身影,明眸善睐,身姿窈窕,不失江南女子的柔美空灵。
关注间,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贺迦澜。他穿着合身订做的黑色西装,风度翩翩,气宇轩昂,英姿飒爽。这些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白菲菲看向他,眉目依旧,英俊如初,或更胜以往——婚宴的喜悦总能令人神采焕发,精神倍增。
但白菲菲觉得有些事物变了,却难以言说。她的眼眸平静,试图寻找这个微小的改变。
“这么久没见,连一句话也不说吗。”贺迦澜冷笑着开口。
白菲菲适才晃过神来,立刻应道:“好久不见。”
“……”贺迦澜深呼吸,他早应该习惯她的。
“恭、恭喜你订婚。”为了缓和尴尬,白菲菲送上一句每个人都说的祝福,却发现这句话自己嘴里说出来只会更加尴尬。
“……谢谢。”贺迦澜冷睨他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继续留在苏州的原因?”
“啊?”白菲菲没搞懂,“你说啥?”
贺迦澜终于失去耐心:“白菲菲,如果你的恭贺已经完结,我限你一个星期之内立刻回澳洲。”
“我在苏州住的好好的,我干嘛要回去?”
“如果我没记错,你去年因为挂科太多而被延业一年,你想顶着非毕业生的名头在这里瞎混吗。”贺迦澜的语气冷到极致,双瞳死死盯着他,“你给我回去,读好你的书。一年之内,别让我在苏州再看见你。”
白菲菲不高兴了,当初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大老远跑来这里:“我偏不,我现在这叫待业实习,我勤工俭学不行啊?而且我喜欢这里,我不走了!贺迦澜,你没权利命令我。”
“白菲菲,我要你听我的。”他霸道地说,声音低沉。
“迦澜。”轻柔的女音走到贺迦澜身边,亲昵地攀上他的手臂,看了看白菲菲,微笑道,“这位小姐是?”
“白菲菲。”没等贺迦澜为她作介绍,她抢先微笑答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是贺先生在澳洲时的朋友。碰巧我也在苏州工作,恭喜你们订婚。”
“你好,白小姐。”林敏敏娉婷有礼。
三人闲聊了几句,而后白菲菲提出有事,事先告辞,又说了两句祝福的话,不消片刻,人消失在宴席中。
一边往外走,白菲菲一边在想。踏出酒店大门的一刹那她终于恍然。
贺迦澜仍是她认识的模样,一切未变。他无疑是订婚宴中最受关注的男士,是一颗真正意义上的光华水晶。只是她不再对他着迷,这就是改变了的微小差异。
(九)
白菲菲的心情不由豁然开朗。许是在苏州待久了,便也会沾染这座城市的气息。
苏州的每一座园林都很精美,借用叶知秋的比喻,就是如一个个粉雕玉琢的江南美人,各有特色,又各具同一种气质,一种沉静之美。无论是镂刻的小细节,抑或整体的堂丽卓然,她都可以感受到它的雅致,沉润稳重的气韵。
于是她又开始感谢贺迦澜,是他将她引到这座城市来的。虽然始于阴差阳错,但结局总归是美好的。她不禁笑了,抬首一看,不远处的停车处泊着一辆较为眼熟的车。
“嗨,叶先生。”
叶知秋微笑,站在车旁,手里拿着一只冰淇淋:“白小姐,来吧,请上车。”他绅士地邀请她。
白菲菲没多想,一低头溜进车里。车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极是怡人。
叶知秋递给她冰淇淋,发动车子。
白菲菲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味的。”
“我是你的梦中情郎啊,天天出现在你梦里,当然知道。”他狡黠地笑。
“我们这是要去哪?”她好奇地问。
“带你去我的学校,去看樱花。我之前给你提过的,它们盛开时很漂亮,就像——”
“就像仙女下凡。”白菲菲接过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叶知秋也笑。
不消二十分钟,他们出现在A大校园。
道旁樱花开做雪,一团一团,一簇一簇,云白似锦,红粉似霞。花气袭人,香远益清。清风过境,花瓣微颤,如轻扬之羽飘零而落。叶知秋将其捡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
“叶先生,你要拿回去做标本吗?”
“我将它们埋进土里,埋到它们最初生长的溯源之地,让它们得以归息。”叶知秋看了一眼她脸上费解的表情,说,“这道理跟人死了需要火化一样,你不能因为它是植物就怠慢它。”
“叶先生,我开始有点相信你是研究生物的了。”
“我以我的职业为荣。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万物一切,始于科学。只要你相信它,你就可以创造,活着的任何东西。”
“没听过。”白菲菲摇摇头。
“是我说的。”
“叶先生,你埋它的时候会给它立个碑吗?就写‘此花非我种,却经我手埋。要想动此花,先把坟头拆’。”
叶知秋想了想,说:“不行,我还不能把我家变成坟场。”
白菲菲又笑,说:“我很喜欢这片景色,叶先生,能麻烦你为我拍个照吗?”
“当然,乐意效劳。”叶知秋掏出相机,伴随着闪光灯一闪,画面定格,女子笑颜如花,身后花开盛好,“白小姐,真的很高兴见到你恢复过来,摆脱忧郁,走向新生。”
“我也一样。我还以为,我会沉沉郁郁个一两年,心情寡淡,再不相信爱情。”
叶知秋微笑,听她继续说。
“其实,每个从男人那里受过伤的女人都渴望从另一个男人身上重获安慰,否则她们的心理难以平衡。纵使她们自己也明知,这纯属犯贱心理作祟。”她的语气颇为自嘲。
“白小姐,你天资聪颖,极具乐观潜质。”叶知秋笑容愉悦。
“这得感谢你,叶先生,我一逢郁闷时便会想想大海,让自己慢慢沉静下来,若还不行,就去厨房煮一碗面——我做的味道可好啦,不逊于你的。吃完面之后,我就觉得全好了。生活还得继续,地球没了谁都在自转。”
“白小姐,看你的自我疗程这么好,我决定打赏你,明年此时带你日本看樱花。”
白菲菲一愣,又开始颓然:“还看樱花啊?”
“你不喜欢吗?”
“我想去日本玩迪士尼。”她兴奋地提出建议。
“好的,没问题。”他微笑答应。
白菲菲无比开心:“太棒了,叶先生,你果然是我做梦都求不到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