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故事集》殉君

1、【1】卖火柴的小女孩

　　“呼.....好冷哦........”

　　冬日的丹麦是灰白的。

　　凹凸不平的树枝上挂着厚而松软的白雪，冰溜子呈冰晶状拉着黑棕的枝头。黑白分明，显出一种奇特的美。天与远方一色，灰蓝笼住丹麦。红砖房上被雪覆了一层，看不见大片蓝瓦，只在房缘露出点点蓝边。马路上的雪被扫在道路两边，人行道上也铺了薄薄一层自地毯。寥寥几人来往行走着，面色匆匆。天还下着小雪，有几人打着伞。

　　小女孩显然是没拿着伞的。雪落在她的破头巾和金色的微卷发上，为破旧的头巾添了点点光彩。面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本该软乎乎的脸蛋被冻得有些僵硬。湛蓝的双眼显着天真迷蒙，含着露珠般的水雾。宽大的围裙很不合身，补丁打得有些密。纤细的小腿裸露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脚上套了双巨大的蓝拖鞋，走几步就掉一次，露出冻得通红的小脚。围裙的口袋里装着一大把火柴，火柴中仿佛还有什么硬物。

　　今天是大年夜，也将是新的开始。

　　小女孩心情愉悦地想着，抚了抚围裙上古怪的褐色花纹。她想起前天父亲交给她的任务——卖火柴。她决定听从父亲的遗嘱。

　　因为是一家人嘛，要好好在一起呐。

　　小女孩没在意肚子“咕咕”的叫声，继续漫无目的地沿街行走着。

　　一辆马车飞奔过来，小女孩小跑着避开。但大拖鞋跑掉了。那是妈妈生前唯一一双拖鞋呀。马车过后，拖鞋被一个小男孩提在了手中。

　　“小哥哥，你能把它还给我吗？”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询问。她将手放入了围裙口袋中。
　　“才不给呢，我要把它当皮球踢。”小男孩歧视地打量着小女孩破旧的补丁衣。
　　“诶...”小女孩靠近了小男孩些，她眨出一滴眼泪，“为什么呀？”

　　她没等小男孩回答，快速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折叠刀，向小男孩的脖间挥去。
　　刀光一闪，小男孩“啊”地张了张嘴，便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大拖鞋。小女孩将小男孩半拥在怀中，血迹大片大片地沾污了她的衣服。她边念着“愿主与你同在”，边穿回了鞋。

　　有人回头看，看到血迹沾染了马路。又听见抱着小男孩的小女孩说：“少爷，你怎么啦，大冷天的流鼻血呀？老爷一定又要怪我了。走，咱回家。”

　　原来是主仆俩啊。路人恍然，赶自己的路去了。

　　小女孩将折叠刀收入口袋，半拥着小男孩走进卷口，将小男孩塞进垃圾袋里。搓搓冻麻的手，没在意身上的血迹，来到路边叫卖火柴。

　　她再次拍了拍古怪的褐色花纹。

　　反正......不止这一处。

　　“卖火柴呀——卖火柴呀——”

　　人们都在准备节日，无人理会她。

　　“叔叔，买一些火柴吧。”小女孩拉住一名背包客，举起手中的火柴。
　　“现在都用火机，谁还用火柴啊。”背包客挥开女孩的手。

　　小女孩又问了几个人，都被拒绝了，她冷得有些受不了，犹豫了一会儿，便走进无风的巷子里，划着了一根火柴。火柴的光忽明忽暗，小女孩仿佛回到了奶奶去世前的那一天。

　　当时，家里的油灯闪着微弱的光，风从破烂的木板间透进来，使油灯上小小的焰苗闪动，摇曳着。父亲出去喝酒了，奶奶将瘦小的小女孩抱在怀里，抚摸着小女孩凌乱的金色卷发。满是皱纹的大手却分外令人心安。似乎说了什么。但过于小声，连小女孩也没听清。

　　“奶奶，您说什么？”

　　奶奶咳了几声，用很细小很温柔的声音说——

　　“奶奶会永远陪着奶奶的小孙女的......”
　　“嗯，约好了哦。”

　　“... ...”

　　“奶奶不说话，就是默认啦。”

　　“... ...”

　　“......奶奶？”

　　“... ...”

　　小女孩张张嘴，挤出一丝气声。

　　“...奶奶，晚安。”

　　火柴还是灭了。回忆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小女揉揉眼角，一根火柴根本没什么用，该冷的还冷着。小女孩这下连犹豫都没有——也许是企望再看见些什么——地划着了两根火柴。

　　火柴的光稍亮些了，也带来了更湿暖的温度，暖地像溅出的鲜血。

　　社会好黑暗，爸爸累了，妈妈也累了，我也......
　　小女孩似乎看到了举起小刀的自己。

　　那天母亲病危，她去向父亲要钱买药，却被喝得烂醉的父亲狠揍一顿。

　　“给钱？别开玩笑了！没了你们俩个拖油瓶才好！”
　　——父亲当天的话尤在耳畔。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家人应该好好在一起才对啊。

　　小女孩在父亲睡着后，面无表情地将小刀送进了父亲的咽喉。

　　血带着点点腥味炸裂开来，像烛焰一样暖，却也滚烫。

　　小女孩拿了钱买回药来，看见了并不安祥的母亲。

　　药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被血泊染红。

　　“...母亲，晚安。”

　　小女孩翕动嘴唇。

　　火柴烧尽了。小女孩回过神来，幻境消失了。她呆呆地盯着空中某一点，愣了一会儿。又缓缓地——有些颤抖地划亮了一根火柴。光与热到来了，照亮了周围一大片。
　　这次她看到了所有人。

　　奶奶年轻了不少，眯着双眼笑着向她挥手。父亲身上没有丝毫酒味，慈爱地微笑着，将手搭在奶奶肩上，另一手牵着温柔健康的母亲。父母都向她微微颔首，在说话似的。众人背后，是金芒万丈。

　　小女孩疯魔般将余下的火柴一起点燃，光芒变得更强更暖。随之，家人们的身影也越发清晰。

　　“宝贝女儿，妈妈在这里呢。”

　　“真拿你没办法，早点来哦，等好久了，女儿。”

　　“奶奶的乖孙女哟，想不想和大家在一起啊？”

　　小女孩的泪水大滴地滚落，却露出一个单纯美好的笑。蓝眼睛一闪一闪，其中光芒令人心惊——

　　“想————”
　　我们是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次日清晨。

　　人们在墙角发现了被冻死的小女孩。衣服上大片可怖的褐色花纹反衬得她的笑容愈发美好。

　　不知是谁在地面前放了一束雏菊，细嫩的金色花瓣在风中依然美丽。

　　没有人是傻瓜。只是有时候，我们选择装傻，来感受那叫做幸福的东西。
　　——《虞美人盛开的山坡》

　　【END】
　　注：雏菊花语为 [最初也最美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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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重开？是单元式，每章一个故事。
18岁以上什么的不用管，有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