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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冬日已至,新芽待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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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了。
像高三生的毕业季那样,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结野郝二忘记自己这段日子以来是怎么过的,甚至在战争刚结束的那天,还有些恍惚和后知后觉。
没有神明所在的这些天里,他清楚体会到了对方所做的工作量有多么惊人,就常理来说,那是寻常人类根本不可能受下的压力,军费,商业订单的管理都只是基础的工作量,更麻烦的是对宇宙和地球的一步一步顺当的布局,还要保持精力应付多方的社交,而在其中每一步都不能错。
神明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开,阴阳师接二连三收到了不同来自宇宙的追问声,锤着桌子对他咆哮那女人怎么会失踪的牛头老大,在订货时随口多问了两句的央国星王子,打着伞穿着唐装,单单一脚就踢开飞船门的清冷女人,还有更多他有过一面之缘或许完全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都是曾与神明做下交易或是被达成愿望,或成为同伴,或成为商业合作者的人,而无论他们的关系好到什么地步,阴阳师也只能一遍遍回答,千城大人确实已经失踪不见了。
就在他日渐为处理这些人际关系而头疼时,却是有一个自称坂本辰马的地球人找了上来,他手持着本该只有千城大人才有的,独此一枚的通讯徽章,一上门就啊哈哈问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一队人问他是否帮助。
有了坂本辰马的雪中送炭行为,结野郝二总算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他继续扮演着天人的身份,借着神明失踪的档口,接下来选择格外强势地进一步对幕府和天道众施压,但是很快也遭到了来到了联盟的压力,对方似乎并不信任他有继任的能力,好几次都若有若无提出相关派人的意图。
对此,结野郝二只能以雷厉风行之势,快速地联合开会,选择将星轨计划的第一个地基搭建起来,并顶着重压,拒绝了天道众过分频繁的插手。
地球星轨搭建的第一站——江户。
毋庸置疑这会将成为未来最繁荣的经济中心,也将是未来夺权中心所在。
——战争结束后,才是更艰难的战斗。
神明经常说这句话。
现在处在这局中的阴阳师无比清楚其中的份量。
他不会长久住在幕府的眼皮底下,他要在江户这块地上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随即助力那些在战争结束前就奔「中野」这个名号的攘夷志士慢慢安顿下来,将暗桩一枚一枚埋下。
攘夷战争彻底结束之后,不出所料,幕府为了稳定政权,开始慢慢清算战俘。在这方面结野郝二明面上不会有任何行动,但是暗地里却是做了些小动作,这也是那位大人计划中所授意的,他陆续放跑了几个攘夷志士的将领,却仍然维持着他们在牢里的假象,避免引起警觉。
高杉晋助、桂小太郎、坂田银时。
好几位声名鼎盛的人也本该在计划之中。
但结野郝二没有想到,在那之前,幕府的处刑人——公仪御式御用,第十七代的池田当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期选择明目张胆违抗了幕府。
曾年岁尚小之际,结野郝二就从兄长那听过池田家的凶名。却没想到,不问缘由杀了一辈子罪人的刽子手放下刀刃,用染血的手解放了这个国家本该是英雄的那些人,再毅然以自己一人的谢罪,免除了幕府对于自己家族的问责。
常人自问是没有这份胆量的。
结野郝二救不了这位舍生取义的家主,能做得仅仅是怀报着心底敬意,继续做好伪装,准备踏入属于他的战场。他沉默地推开房门,视线却在触及到外侧的天空时,微微一怔了。
下雪了。
如春日的柳絮那般,小朵小朵的雪花从灰暗的天际飘落。
停留于屋檐上的一只落单的冬候鸟轻叫一声,便张开翅膀,窜上天际,俯览着这片战火刚熄的土地,穿梭过光秃秃的密林,到达遥远大地的另一侧。
被气流刮断的树枝七零八落,跟着落雪一起纷纷扬扬落在了青年银白色的发间,靠坐在树下的人久久没有动弹,直到雪堆积得越来越厚,到肩膀和发顶都变得一片潮冷冰凉,他才随意抖了抖自己的脑袋,再从乱蓬蓬的额发下露出暗红色的眼瞳。
“啊…饿死了。”
究竟是逃到了哪里,连坂田银时自己也不知道。不如说,他现在本来就是彻底丢失了方向的丧家犬。最近吃过的东西似乎是杂草,不过那干干巴巴的不好吃也不顶饿,身体现在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就是最好的证明。
坂田银时耷拉下脑袋,根本分不清如今的无力感究竟是来自什么也没做到,还是因为多日的饥饿,他也懒得去辩证,只是慢悠悠地重新站直,再漫无目的地前去。
未来,期望那种事已经不想再去想了。
倒不如说,在双手还残留着挥刀斩掉什么的触感时,在牢狱里听见那家伙失踪多日时,他就已经不愿再想了。
好像往哪里走都变得一样,能看到的只是慢慢被雪掩盖变得纯白的路途,让人无端想到大福或者馒头的颜色。坂田银时倒是有试着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但是在咀嚼了几口后就决定,还是找点树皮啃都比这个靠谱。
一连走了根本不知道几天,雪没有变大,却一直在下着。而坂田银时早就失去了方向,精疲力尽的长途跋涉让身体和精神似乎早就到了极限,他也觉得自己的是不是就该到这里的时候,偏偏余光在此刻扫量到了不远处的那个模糊的影子。
「她」正赤足立在雪上,乌黑的长发直垂至脚踝,静静注视着天地间的落雪,身着与白雪同色的衣物,像是无声盛开在这里的昙花,不带半点人世的烟火气。
像是意识到了视线,「她」随后扭头看过来,在漠然眨眨眼看了看他后,接着抬起一只手,无言地指向一个方向。
坂田银时盯着那身影一会,随后迈出脚步,一点一点地,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与那双无波无纹的金瞳对上的瞬间,他没有迟疑,只是径直地穿越这不该存在幻影,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他选择走向「她」所指得方向。
“骗子。”他头也没回的这么丢下这句,尽管和自己的幻觉较劲是一件幼稚的事,但他仍然还是打算这样说。
坂田银时步伐蹒跚着前行着,眼前的道路却是出乎意料地越来越明确,穿过小路,树丛变得越来越少,周围也有了市区化的建设。
落雪纷纷,他的脚步最终停在自己最终的目的地前——
一座座属于素不相识之人的墓碑。
追着这里一抹青烟寥寥的香火。
坂田银时的目光最终落在这里唯一一个活人的身上。
上了一定年纪的黑衣女性正双手合十,表情平静跪坐在其中一座墓碑前。
…
…
与此同时,距离地球遥远的烙阳星。
“妈咪妈咪,千酱这么久没来,是去了什么地方吗阿鲁?”
趴在饭桌前的神乐难得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五碗饭,她有些情绪低落地吃起了第六碗,然而没有多久就停了筷子。坐在她身侧的江华轻轻抚摩了下她的脑袋,视线看望窗外的深夜。
“我想,她只是暂时累了,去休息了一阵。”
“是地球上的工作做太久了阿鲁?”
“嗯,应该就是那样。”
“那,我明白了。”神乐点点头,又抱起碗将里面的米一饮而尽,“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去地球帮千酱做事阿鲁,凑够钱就带着妈咪千酱三人环地球旅行。嗯…当然中途如果能遇到神威就正好一家回来团团圆圆阿鲁!”
江华听着她这些话,微微一怔,随后笑了。
“嗯,那神乐可要多多吃饭,快点长大。”
“好!…不过妈咪,到时候要带上爹地吗?”
“就当那死秃子不存在吧,说什么要挣钱已经三个月都不回来了。”
“好的妈咪!”
…
…
相比气氛逐渐得到缓和的小小兔子一家。
地球上。
某家剑道馆却笼罩着格外低沉的气氛。
躲在演武场内的男孩子双手抱膝,他甚至不敢拿起身侧的竹刀,光是眼睛看到老旧的竹刀就会想起病逝不久的父亲,就变得通轰一片。但是作为家族里唯一的男性继承人,他很快用擦了擦自己的脸,刚准备站起来,就被一双温暖的手从后抱住了。
“…姐、姐姐。”
短发女孩将自己唯一的亲人稍微抱紧了些,抚摩着几下弟弟的后脑,在渐渐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彻底恢复后,她慢慢抬起头,与对方额头相对,然后露出明媚的微笑。
“没关系的,新酱。”
正如同冬天已经到来了,但是忍一忍就能迎来春天。
哪怕经历了多么难受多么痛苦的现实磨砺。
至少没什么能剥夺人们鲜血淋漓地站起来的权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