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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章 觉察 ...

  •   任七心浮气躁地注视更衣镜中的自己,一双带着淡淡血丝、深灰色的眼,酝酿着不为人知的风暴。他要深吸一口气,才能压抑几欲喷涌而出的欲望。
      欲望!他看着眼中那怎样掩藏,也无法消除,反却愈加强烈的欲望,忍不住闭上眼。为了逃避相亲,而死活也不肯回家的东朕,径自住进海燃园。看他每日在他眼前走进走出,似一朵盛放中的白色曼佗罗花,散发出麻痹神经的毒香,明明想要抗拒,可是却让他越陷越深。
      他不知道还可以这样隐忍多久,也不知道,一旦一切爆发出来,会不会被鄙夷。他只知道,他早已经无法回头,只能不断挣扎着抗拒发自灵魂的渴切,不想就此沉沦。
      苦笑着,他缓缓睁开眼。他可以骗得了自己多久?他又可以骗得了世人多久?
      他的感情,究竟从何时起,变了质呢?只有万能的造物主,才能回答这个纠缠了他许久的问题罢?
      现在,他对东朕的抗拒,已不仅仅是出于安全考量,还有更多的,暧昧不明的,对命运的抗拒罢?
      轻轻太息一声,镜中人恢复成素日冷淡威严的任七。
      走出房间,他下楼到餐厅。现在,只要二爷没有不得不参加的应酬,就一定会回家吃饭。餐桌上的气氛愈发热闹,如今多了一个有家不归的东朕,更是使餐厅里笑声不断。
      席间,海啸宣布暑假要带英一外出度假。
      “我也要去!”东朕笑呵呵举手。
      “不识相。”任七冷冷抛下一句,受不了他的老天真。
      “东老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你不想结婚生子也无妨,但他明年此时要抱孙子。”海啸微笑,提醒惟恐天下不乱的东朕。“令尊要我转告你,如果你无法达成他的心愿,他就把东堂扔给你,他自己逍遥快活去。还有,他警告你,除非你有本事一辈子躲在海燃园里,否则……”
      想必东老已经对儿子四处招摇,恋情却总是无疾而终的生活方式彻底失望,所以才会寄希望于通过让他结婚生子来约束他罢?希望有妻有子之后,他能安定下来,担当起人夫人父的职责。可惜,他看成效不彰。这小子逃跑工夫一流,直似泥鳅。
      东朕笑嘻嘻耸肩。“无所谓,大不了学任伯伯,扔给能干的下属打理,自己落个无事一身轻,早早退隐江湖去。”
      “退隐江湖?”任七想到自己,想到因他而带来的无法弥补的憾恨,忍不住冷哼一声。“有人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所以,很难真正摆脱,除非死亡来临。
      一直专心吃饭的宓心罗听见他的话,轻笑起来。她一直觉得任七性格沉冷,比海啸还不苟言笑,想不到他竟这样可爱。不过他说的不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睇了一眼嬉笑如恒的东朕,心罗不希望与他形成一个极端的任七因为太过在意而错过重要的细节。原来,再冷静的人,一旦事涉己身,也会有盲点。喝一口水清净口腔,她徐徐开口。“东少。”
      “心罗亲爱的,有什么事?”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不会被拆穿的秘密。被少数人所掌握的秘密,会是致命的弱点,而公之于众的秘密,也许就不会再造成任何困扰了。你认为呢,东少?”
      东朕优雅慵懒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冷冽,只有他嘴角魅惑的笑容未改。然后,他诧异而锐利的眼光消失,仿佛稍早的肃杀只是错觉般,他又变回了原来那个似是永远也没有正经的花花大少。
      “宓心罗,我从未真正佩服过一个人,但我实在佩服你。若不是早有人为你神魂颠倒动了春心,警告我别碰你,我倒很想娶你当老婆呢。”海啸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了。
      “怕只怕我真答应你,你又惟恐避我不及了。”心罗失笑。她一直不敢确定她心里的怪异感觉,直到不久前,她看见任七闪避东朕的接触,而东朕明明看见任七红了脸,却更加促狭捉弄,眼中不纯然是恶作剧颜色,而是……爱恨交织的矛盾挣扎。任七,也在挣扎罢?如果他知道真相,是否就不会这么迟疑痛苦了呢?她望向海啸,他回望她,镇定如常。
      “你知道什么吗?”她忍不住问。精明如他,理应不会一无所知。
      “知道什么?”海啸反问,神色平静。
      心罗犹豫地看看东朕,东朕漂亮的眼也一霎不霎地盯着她。未几,她叹息一声。罢了,这么复杂的事,不是她该操心的,顺其自然大抵是最好的办法。“我的好奇心在醒来数分钟之后,再度沉睡去了。我吃饱了,失陪。”
      她放下餐巾,微笑起身告退。
      东朕深魅的凤眼中闪过异芒,冲着她纤细的背影说:“心罗,如果你在海燃园里呆腻了,欢迎你来东堂做客。”
      “不会那一天的。”海啸肃杀的声音冷冷地代答。
      东朕微笑,真是聪明女子。她大可以当场揭穿他,却将选择权丢还给他。而她才认识他多久?轻瞟了任七一眼,他喝一口酒。两年,整整两年过去了,他却毫无所觉。是他做得太成功?还是太失败?亦或……其实是他作茧自缚?所以,在折磨任七的同时,他也一样倍受煎熬。他靠他那么近,近得可以看清楚他皮肤上的细节,可他们的心却迢遥无比,如隔参商。
      他深吸一口气。是他用错了方法罢?
      恨自己所爱的人,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是他自己给自己造就了这样的牢笼。
      “海啸。”他郑重地唤。
      海啸不是不意外的。重见至今,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东朕这样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而不玩笑般地称他“二爷”。
      “心罗是个值得珍惜的女子,别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东朕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与天使容颜相得益彰的纯净笑靥。
      “我会”海啸毫不犹豫地承诺。
      东朕再次笑了开来,转而望向闷头吃饭,权当他是空气般的任七,心中有淡淡歉意。他始终不是任七在意的那人,却以复仇者的身份,闯进他的生命。也许,两年的刻意撩拨与折磨已经足够,是该还他平静的时候了。
      只是,不甘心呵。
      那个温柔似春熙的男孩,从不曾为他,只为他,而一展笑颜。
      “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是你吗?”他问任七,也问自己。如果他不是东朕,任七还会是眼前这样的任七吗?疏离淡漠。还是,连疏离淡漠的讥诮,也维持不下去了呢?
      东朕笑了,起身向外。宓心罗比他聪明。当爱情变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折磨和痛苦时,她选择走开,重新生活,所以她现在平静而幸福。只这一点,就需要要有大智慧。他不如她。他几近自虐似的,徘徊不去。可是任七呢?他完全不知道他所遭受的痛苦。
      无知,有时候真是上帝的恩赐。不象他,独自背负着所有憾恨的记忆,发誓要让任七受到惩罚。却也,苦了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这个造成一切遗憾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游戏玩到这里,早已经走样。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任七看见东朕起身离去时眼里闪过的刹那光芒,痛苦而流连,那么清晰,以至于竟刺痛他的眼他的心。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感同身受?
      望着那道优雅远去的身影,他隐约知道,一切都不复往日,无论是他或是东朕。而他苦苦压抑的感情,咆哮着似要决堤而出。他,不知所措。
      “小七,快去追,告诉他你的答案。否则,你永远也没机会说。”全叔催促呆坐在原地的任七。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固执,一个比一个迟钝。心事全藏在嬉笑或者冷淡的面具之下,让人无法窥知。
      任七缓缓摇头,追上去说什么?对不起我爱你吗?
      海啸看了,忍不住摇头。海吟就这一点让人不放心,他的心事,从不与人分享。曾经,那个可以与他分享的人,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让人牙痒手痒无比。
      全叔也摇头。这些孩子究竟是粗心还是自欺?连心罗都看得出来的蹊跷,阅尽人间沧桑的他岂会看不出?唉。“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小七,你莫后悔就好。”
      他们之间的结,除了他们自己,别人解不开,只能旁观。但愿他的暗示,足够点醒小七。

      “初星,你爱过吗?”
      素初星的香闺里,东朕趴在雪白地毯上,以手支颐,柔软黑发垂在额前,被暖暖夕阳拢在其中,竟平添许多婉约妩媚之感。闲闲听了会儿音乐,他突然天外飞来一句。
      正在看解剖学的初星抬起头,望向慵懒如猫的东朕,很意外他会这样问。花心风流到一种境界的东少,竟然会问她这个生活简单到如果不是有他加入,会显得格外平凡的人是否爱过,这里大有文章。
      东朕瞥见她狐疑的表情,径自笑了起来。“呵呵,我忘记了。小星星和简大律师出双入对,甜蜜的很,怎会没爱过?真是问错了问题。”
      “你恋爱了?”初星脑中灵光一闪,放下手里的书,滑坐到地毯上,迎进东朕的笑眼里。“男人还是女人?我猜……是男人罢?苦恼身份问题?”
      东朕仍懒洋洋地笑,红唇间溢出一声轻喟。“我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你是今天第二个来触碰我秘密的人。”
      初星笑了,伸出干净的手指刮他的鼻梁,极轻,怕在他细嫩到似能掐得出水的皮肤上留下痕迹。“科学啊。我好奇,想知道你究竟是无分性别的天使,还是雌雄同体的怪物。所以,救你的那次,拿你的血液到医院去做了染色体分析。”
      啊?东朕手掌一滑,彻底跌趴在地毯上。想不到狠角色竟然在这里,不愧是学医的。“天啊!女人的好奇心真是可怕!”
      初星爽朗地笑。跟狐狸男相处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很难不受影响。
      “简对你可好?这家伙口风紧得很,从不肯和人谈私事。”东朕在地毯上翻身,素面朝天,歪着头问。
      初星也趴下来,侧头想了想。“很寻常,吃饭、看电影,没有什么太浪漫的举措。感觉很踏实,不必提心吊胆。”说话间,她瞟了东朕一眼。
      “唉,真是伤人于无形呵。言下之意是指跟我在一起提心吊胆喽?”东朕笑悠悠问。原来,这样简单的幸福之于他,竟也是奢侈。
      “爱他,就去告白罢。”初星认真地建议。
      “如果,知道真相,他会恨我。”东朕淡淡说,眼神深幽无比,脸上的笑容却更形灿烂。他发过誓,要笑着度过每一日。
      初星与他并肩躺在地毯上,两人齐齐望着天花板上巨大香水广告海报中的裸背男子。“你不给他机会知道真相,单方面终止‘游戏’,对他才不公平,他才真会记恨你。”
      两年时间,让初星变得更成熟。在医院中见多了生死的她,更懂得珍惜生活,也更感激命运带来的相遇。这让她的人生,变得多彩与充实。所以,她希望令得她与简恩相遇的东朕,也可以幸福。
      东朕始终笑而不答。

      “他还赖在你家?”相约散步的简恩与初星坐在街心花园里,看着小孩在沙坑里玩耍。
      初星听见他语气中的醋意,微笑着将头靠在他肩上。
      “他怕被捉回去相亲,暂时跑来克难。”
      简恩执起她的手,合在掌心。她的手,干净修长,每天为无数患者量体温,处理患处。这是一双触摸生死的手,也是一双他想相执一生的手。
      “等一切尘埃落定,和我回家,见见我的家人朋友罢。”他微笑要求。
      噫?初星十分不解风情地张大嘴巴,脑子里一片糨糊,什么意思?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罢?
      简恩见了,忍不住轻笑,这是初星最可爱,而她始终不自觉的地方。即使钱财美色当前,她有时候也木知木觉。可是偏偏,她却能一眼看穿他的本质。想骗她很不容易呢。
      执着初星的手,他放在唇边啄吻,低声在他耳边呢喃,象魔鬼诱惑天使般引诱着。
      “我上无长辈,下头有一个出卖色相的弟弟Alexie J,一个死也不肯承认我的异母妹妹简丹。他们各自住在外边,一年也见不到三五次,你完全不用担心婆媳问题。”
      初星仍处在呆滞状态,过了半晌,才猛然将听见的讯息消化。
      “A.J.!我家天花板上那个裸男,是你弟弟?!”
      简恩啼笑皆非地吻吻她半张的红唇。
      “初星,你现在不应该求证你家天花板上的裸男是不是我弟弟。”他早在第一次见到东朕送给她的那张该死的海报时,就想撕下来毁尸灭迹了。轻轻侧首吸吮初星的耳垂,银边眼镜后的长眸闪过炽热光亮。“先搬来同我住,尽早适应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一会我们去收拾你的东西。或者,什么也不用带,有你便足够。”
      初星被他火热的唇舌在她耳侧制造的酥麻感觉给迷惑到忘情,几乎要象猫咪般发出舒适呻吟,但仍不忘挣扎着用最后一丝理智问:“等什么事尘埃落定?”
      简恩的唇顿在初星颈侧,良久,他笑了起来,肩膀耸动。天!□□也不能令初星放弃她的本质。她是这样独特的女子,对待事物的角度,一贯的与众不同。
      在她脖颈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牙印在她健康而有弹性的皮肤上。抬起头,他的视线落进她略带一丝情欲余韵的干净双眼里。笑,“被镇深潭的蛟龙,如果斩断束缚它利爪的锁链,会怎样?”
      “腾空出世,引发翻天覆地连锁反应。”初星想了想,揣测。
      聪明!简恩赞赏。初星不见得是最智慧美丽女子,但她那天生的可以望穿事物本质的眼,已经弥补了一切。“等蛟龙归海,我就自由了。”
      当锁链再也不能成为困囿阻挡蛟龙出世的理由时,蛟龙还有什么顾忌?
      初星眨眨眼,然后唇畔逸出银铃般的笑声。“好。”
      简恩扬眉,接着朗笑拥抱她,两人的身影在瑰色夕照中,交织成相依相属的叠影。

      全叔和任七站在畅翠居门口,看着心罗与英一在盛放的藤萝花下架闲坐对弈。那是一幅温馨美丽的图画。
      任七有些心不在焉。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东朕那双蕴藏无尽秘密的幽魅笑眼,也没有听见那管略形沙哑,带有独特腔调的声音了。
      三天前,已经与二爷公开恋人关系的心罗对他说,无论他担心什么,都要先把人留住,再思解决。因为,很多时候,一旦失去,便再难挽回。
      他知道她是对的。他曾经失去过一次,不想错过又一次。无论东朕会不会发觉,能不能接受,无论怎样,他不能忍受没有东朕的生活,哪怕只是偶尔看上一眼,斗几句嘴。他以右手轻按左胸,那里鼓噪着:快些,再快些,不要放手。
      但是,他垂下眼睑。还不能心软,不能让对手再有机会伤害东朕。整整两年的运做,陷阱与圈套,诱饵与牢笼,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对手上钩。只为这一刻。他不能功亏一篑。他要对方满盘皆输,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等一切风平浪静,他会向东朕道歉,求得原谅。即使晚了十五年,即使会被鄙视唾弃,他也无所谓。
      “总管,徐若叶小姐来访。”耳机中传来讯息。
      徐若叶?他望向全叔,重复一遍。真是多事之夏,二爷才和心罗有了发展,小少爷的生母却回来搅局。一切,是否隐隐中平生变数?
      他忍不住叹息,他自己的感情,倾注在一个同性身上;二爷才稍有进展,又横生枝节。他们两兄弟的情路,还真不是普通的坎坷。可惜,他本身已经自顾不暇,二爷的情事,他只能衷心地奉上万分的祝福。
      “快请。”虽然二爷与徐若叶之间从不存在婚姻关系,但她始终是小少爷的母亲。
      “我去通知二爷。”全叔微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所有的事,真是凑巧得仿佛事前策划好了。这园子里,久已不曾这样热闹了。
      任七却只觉头皮一麻,有风云变色的诡异预感。

      盛夏来临,海燃园里的氛围一如天气般燠热郁闷。侍卫佣人悉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触及二爷心里头的禁忌。又担心得罪宓小姐,徐小姐。总之,人人自危,气压低迷。
      是故当穿白色真丝长衫,配一条同色纯麻渔夫裤,趿一双白色真皮露趾拖鞋的东朕,一路走进畅翠居,佣人无不松一口气。这位大少爷是唯一有胆量和本事与二爷同任七唱对台戏的人物。有他在,气氛大抵会缓和些。
      东朕挑眉而笑,他不过半个月没来,怎么这些人看到他仿佛见到救星一样,满眼热情光芒?
      “怎么了?全想我了不成?”
      “东少,好久不见。”全叔睿智的眼闪过欣慰,这漫长的两周,没有白等。
      站在全叔身后的任七,竭尽全身之力,才掩去激动渴切的眼神,冷静注视踱进来的人。
      “是啊。”东朕举起右手压在眉尾致礼,淡笑如仪。“全叔,任七,各位,中午好。”
      话音落地,举室错愕。这人可是东少?还是,某个侵占他肉身的怪物?竟然用疏淡客气口吻同任七说话,不可思议,简直日出西方。
      任七俊颜微沉。这不是他想要的吗?和平相处。可是,为什么相对而言,他更喜欢那个挥舞红布挑衅他的东朕,满腹诡诈,满眼狡黠。他暗暗自嘲,两年相处,习惯成自然。早前他惟恐避之不及,不料没人同他拌嘴,竟然不适应,浑身不自在。算不算自虐?
      东朕只当没看见他们怪异的表情,径自笑,“心罗在吗?”
      “夫人在游泳池旁。”全叔微笑。
      夫人?东朕勾起唇,颇有深意地一笑。“我自己过去找她,不麻烦各位。”
      一室默然,望着他优雅行开的背影。这二爷和宓小姐、徐小姐之间的气氛已经够诡异了,怎么东少这边也不遑多让?一样难以琢磨啊。
      全叔只是呵呵笑。这孩子是打算要打破一直以来的僵局么?还是另有文章?他可是十分期待呵。
      任七则敛下眼睑,不让任何人窥知他几乎狂乱的眼神。原来,冷淡有礼的疏离,竟也可以伤人吗?不然,为什么,他的胸口怎会象烈焰焚烧般,炙热灼痛?是否。两年来,东朕是曾经,因他的疏淡而心痛过?

      抽光池水,改建中的泳池畔,以天蓝帆布搭就的凉棚下,心罗捧着闲书,手旁茶几上置一壶清凉消暑的柠檬茶。她靠坐在竹躺椅上,十分自在惬意。听见缓缓接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并不意外地颌首。
      “东少。”她轻拍身侧另一张躺椅,示意他过去坐。
      东朕落座,不忘调侃。“英一那小家伙怎么没有缠着你?”
      心罗澄澈的眼里泛开干净笑意。“东少耳目灵通,怎会不晓得英一的母亲回来了?徐女士想与孩子多相处,所以我放假了。”
      东朕隽秀飞扬的眉轻蹙,徐女士?徐若叶。他在脑海中搜寻关于此人的资料。往事悠悠浮上心头。徐若叶,那个美丽的女孩,身世复杂,背景雄厚,从小就很有主见,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会不择手段。与她相比,心罗并不占优势,若叶毕竟是英一的母亲,而心罗,她太习惯走开。
      他翕动嘴唇,想提醒心罗,不要轻易认输放弃,,却看见一个窈窕女子款步走来,一件克洛依大红色连衣裙将她不施脂粉的脸映衬得格外艳光照人。
      “我能加入你们吗?”她风情万种地向两人微笑。
      东朕以他的专业眼光叹赏地注视她,若心罗是濯清涟而不妖的芙蓉,那若叶就是桀骜不驯的野玫瑰,完全是两个极端。瞥了一眼若叶脸上明显的表情,东朕识相地耸肩,起身让座。“我进去向全叔讨精致点心去。”
      然后他跑开,将一方闲地留给两个女人。以若叶的性格,迟早会找心罗摊牌。与其让她在不受时间地点限制的情形下,说出伤人之语,弗如在可掌控范围内,由他来替海啸解决掉这个麻烦。
      往厨房溜了一圈,笑着讨了三人份精美甜点,搁在食盒里。他一路笑悠悠回到游泳池畔,从心罗脸上的洞悉明澈与若叶淡淡不安颜色看,谈话想必已接近尾声。
      很好,若叶似乎没占到便宜。
      东朕迈着修长笔直的腿,走到两人身边,坐在心罗躺椅的扶手上,展开食盒。“四色点心,心罗。”
      “你这就叫\'借花献佛\'罢?”心罗笑看他拈起一块巧克力慕思蛋糕,放进口中,三五七下已经咽下去,然后也拿起一块水果馅饼,以同样速度吃光。竟意犹未尽地去拿第三块。她忍不住笑,某些时候,这位东少,简直似小孩一样。“以东少你吃甜点的速度同数量看,年底时候胖上三十磅应该是逃不掉的了。”
      “啊。”东朕捧住漂亮的脸假意尖叫。
      心罗啼笑皆非地看他装模做样,不想戳穿他。只是,以她的经验而言,眼前的人,心防筑得比任何人都高,难以逾越。而逃避,实在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你下定决心了吗?”
      东朕倏然止住怪形怪状的尖叫,一张魅惑俊颜贴近心罗的淡雅笑脸,连鼻息都拂在她唇畔。她却不闪不避,始终镇定平静。
      “亲爱的,什么都逃不过你美丽的双眼,是不是?”他深褐色的眼望进她清澈的眸。
      “呵呵,相信我,旁观者清还是很有一点道理的。怎样,决定了吗?”心罗对他暧昧的靠近,并没有一点心动。
      “既然来也来了,自然是有了决定。你还明知故问,坏!”他哀怨地叹息,头一低,在若叶以为他要吻上心罗的唇时,头微微一侧,下巴落在了心罗肩上。
      “去!”心罗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的头,这位大少爷撒娇的工夫真正炉火纯青。“当心旁人误会。”
      “只要你不误会就好,旁的人我管他去死!”东朕不以为然地撇嘴,口气不屑且激烈,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心口不一。”心罗的眼光瞟向架设在暗处的监控摄像头。“想过吗,事情未必顺遂你的心意。”
      “亲爱的,你担心我吗?放心好了,我想要的,便会不顾一切去追逐。若得不到,至少将来不会后悔没有尝试过。”东朕笑,眸中流过异彩,反问心罗。“亲爱的,你又如何?决定了吗?”
      心罗失笑,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她徐徐道:“我会仔细考虑什么是我要的,什么是我要拼尽全力也要保有的。我会十分认真地考虑。”
      东朕微笑起来,幸福是要去争取的罢?看着心罗脸上沉静的表情,他已经知道,她今次不会退缩,不会走开。他转而望向若有所思的若叶,挑眉。“下午茶时间结束。”
      三个人带着得体微笑,清楚地知道,无形的苦战已经开始。
      这是一场全无硝烟的鏖战,无论输赢,他们都将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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