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洗尘缘》烟霞

8、第八、九章

　　(八)

　　雪初霁，银装素裹的世界透着股清新的味道。

　　追命却无心欣赏，他正满脸纠结地坐在酒肆内。

　　到底是先赊了账喝酒呢，还是安安分分地等到发了月钱再喝？

　　一想到要滴酒不沾一段日子，追命一张俊脸就皱了起来。

　　“我请你喝酒。”

　　一道声音适时传来，这声音本就温温润润的，此刻听在烦恼不已的追命耳中更是有如天籁。

　　追命几乎就要答应，却在看清那人眉目的瞬间将“好”字生生吞下。非但如此，他还朝后倏地退了三尺。

　　只因为他看到了一张万分熟悉的脸。

　　长了这张脸的人除了六扇门的追三爷，还有一个人叫做——顾惜朝。

　　“我请你喝酒。”顾惜朝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一遍，没有丝毫的不耐。

　　顾惜朝的表情是真真实实的诚挚，顾惜朝的声音亦是的的确确的温和。

　　但是虽然追命从未真正接触过顾惜朝，可无论师傅还是大师兄都告诫过他看到顾惜朝要绕道而行。所以顾公子表现得再纯良再无害，追命看来仍是有一种大灰狼诱骗小绵羊的意味，因此他的眼神越发警惕了。

　　顾惜朝挑了挑眉，他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的？何以天不怕地不怕的追三爷要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看他？

　　看来，顾公子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猛兽的自觉。

　　“我请追三爷喝酒自然是有目的的。”顾惜朝说得很坦荡，本来他就没有在酝酿什么阴谋。

　　“什么目的？”追命可以感到顾惜朝并无恶意，稍稍放松了心神，毕竟不是天天都有请自己喝酒这样的好事发生的。

　　“请戚少商喝酒。”

　　听罢，追命立马又警惕起来，谁不知道戚少商同顾惜朝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顾惜朝不对自己有恶意，不代表可以对戚少商没恶意。

　　顾惜朝看在眼里，却是摇头轻笑：“过去的事我已经不大记得了，可这段时日我与戚兄却是真心相交。前些日子，息城主出嫁，他有些不快活，我是看在眼里的。但我与戚兄毕竟有过隔阂……”他停了刹那，似乎有淡淡的苦涩，“在下甚是为戚兄忧心，突然忆起戚兄好酒，所以便来请追三爷陪戚兄醉一回，好歹是解解他心中的闷气。”

　　……顾公子你确定自己不是在计划一个阴谋？

　　追命沉思。顾惜朝说得在情在理，俨然是为好友费尽心思，他没看出一丝破绽，反倒觉得这对方其实也不那么可怕。也许顾惜朝是阴险狡诈，是不择手段，但他可以确定顾惜朝的确是把戚少商放在心上的，他思索一下，点点头道：“好。”

　　反正有人肯请自己喝酒是好事，又确定了顾惜朝不是要害戚少商，所以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坏处。

　　“在下谢过。”顾惜朝笑得如沐春风，心思却飘到那天夜里，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他没料到戚少商的酒量太好，把带来的酒都喝完眼神还是清澈的，只好暂时打消自个儿的计划。

　　可是这次，哼哼，戚少商，我就不信你能喝光整个酒楼的酒还不倒！

　　（九）

　　追三爷出马，神龙大捕头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

　　两人皆是好酒，举杯共酌，也算尽兴。

　　顾惜朝就在酒肆对面的茶楼喝茶，偶尔瞥上一眼酒肆里那两个把美酒当水喝，似乎下定决心不醉不休的大名捕。

　　然后，他就移不开眼了。

　　他不自觉地注视着戚少商，丝毫不在意过于炽热视线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戚少商在同追命喝酒，戚少商的神态意气风发。

　　他喜欢戚少商如现在这般神采飞扬的姿态。

　　这样的戚少商才是九现神龙戚少商！

　　顾惜朝的心中突然有些发闷。

　　他很久没有看到过那么肆意的戚少商了。这些时日，戚少商与他相处时，总是有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破坏了什么。

　　他有些失神，努力地把脑海中那些平淡得没有一分情感的记忆理顺，想要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可是他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会为了一份惺惺相惜三番五次地让戚少商脱逃，他也不记得那时戚少商几次放过他，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顾惜朝回神，酒肆那边两人拼酒，也大概比出了结果。

　　神龙大捕头已经很没形象地趴在桌上，而追三爷好歹是歪歪扭扭地坐着的，依旧美酒一杯杯下肚。

　　这次神游得可够久，顾惜朝自嘲地笑笑，起身结了账，入了酒肆，走近两位大捕头的那桌。

　　“顾惜朝？”追命醉眼朦胧，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喝得畅快过，所以即便有些醉了，对顾惜朝这个为他喝酒提供了良好条件的人还是认得出的。

　　“追三爷此般，莫不是要把在下喝穷了才罢休？”顾惜朝似笑非笑。

　　看到趴在一边不知是睡是醒的神龙大捕头，顾公子感到追三爷碍眼了，十分的碍眼！

　　顾惜朝的话语明明算得上和气，却叫追命莫名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三分。

　　“顾兄也来两杯如何？” 追命讪讪地笑，颇有些留恋地放下手中酒杯。

　　顾惜朝摇头，看向戚少商的目光有若实质：“不了，在下还有事要同戚兄相商。”

　　都醉成这般，还能相商什么要事？追命心中疑惑，可他下意识地察觉还是不要招惹顾惜朝为好，到底是没问出口。

　　“戚兄便交给在下吧。”

　　这话听着有些古怪，不过顾惜朝又不是要害戚少商，料想也出不了大事，比起这些，追命却是在意杯中物更多些，顾惜朝既然要同戚少商谈事，他当然不能再腆着脸留下，可这一去不知又是多少时日喝不上好酒呐，追命心中略略惋惜，人却已起身离开，倏忽间便出了酒肆，走得远了。

　　见追三爷挺识趣，顾公子的心情自然好了不少，他唤来小二，指了指醉倒在桌上的戚大侠，笑道：“这是六扇门的戚大捕头，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今日的酒帐就记在戚捕头身上。”

　　想他顾惜朝同戚少商非亲非故，这段时间却又是陪他喝酒，又是为他排忧解难，没点报酬怎么成？

　　所以顾公子花戚大侠的钱财花得心安理得，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堂堂神龙大捕头总不至于赖账。”今天他心情算好，便多解释了一句。说罢，也不等那小二回答，便架起醉得一塌糊涂戚少商走出酒肆。

　　现在，是时候找个安静偏僻的处所好好问问大当家了。

　　顾惜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