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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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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傍晚,我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到达京城的时候,早已是草长莺飞,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冬天在我们的脚步之下慢慢远离,身上繁重的衣服也渐渐的轻盈了起来。想当日若我没有跟随柳轻风离开,那么今日我怎会跟随眼前的男子跋山涉水,走出锁住我的牢笼呢。那闺中的女子在我的心中越行越远,终于慢慢的褪去了繁华的外衣,恢复了一贯活泼的本性。
莫家三姑娘的性子,委实是有些好动的。没有了闺阁的束缚,没有了老父的聆讯,自然本性表露无遗。当我走进城内,几乎有些兴奋的往前冲,京城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梦,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如若嫁人定当让夫君陪伴至京城一游,也不枉在此生活了那么多年。却没想,带我来这里的,不是所谓的夫君,而是走在我身后一袭墨衣的男子。我睁大着眼睛四下看着沿街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让我不禁叹道,果然是京城啊,就连风吹在身上的感觉都带着香气。我兀自开心着,走走停停,顺带转过头去看百里长恭是不是跟在身后,这一转身,却一眼看到了一个贩卖扇子的小摊,在那摊子上面摆放着各类的纸扇,但那却不是让我驻足的原因,而是在那些纸扇之中一把玉骨的扇子,生生的扎了我的眼睛。
我走过去,将那柄扇子拿起来,仔细的看着这柄似曾相识的玉骨,温润的手感,像极了他手中的那一把。眼前闪过那双如潭一般深的眼睛,思及此,不由心底一抽。正当我拿着扇子想着他是否平安怔怔发愣的时候,背后却响起了一个极低沉的声音:“粉…团子?”
闻言转身,还未看清人脸便被一只手臂拦腰拉进了怀里,然后我的鼻尖嗅到了冷冽的梅花香,我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却多了一份亲昵,“粉团子。”
一声叹息,他已将我拉开,抬起手指顺着我的额际划过眉眼,轻抚上我的脸颊,我听见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又是一声轻喃,“粉团子。”我慢慢抬起脸看向他,依然如潭水一般的眼睛,如雾一般深邃袅袅,看不清眼底任何的波澜,依旧邪魅的笑,似笑非笑的瞅着我,唇角微扬。我呆了呆,才开口道:“柳轻风,你还活着?”
他似不知道我会说出这番话来,愣了好一会儿神,方才开口道:“数月不见,粉团子的口才倒是愈发伶俐了。”我哽了一下,将目光移开,讪讪的道:“公子怎么会在京城?”
他伸手拢了拢我散开的衣襟,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牵了我的手就要走。却不想身后一只手伸过来,状似不经意的笼住我空着的那只手,“芊芊,这位公子是谁?”我这才“啊——”了一声,转过头去,眼底是百里长恭一贯温和的表情。“他——”我刚想开口介绍,却不想牵住我另一只手的玄衣男子用力的将我往他那边一拉,我便向他倒过去。但还未置他身前,眼前蓦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将我拦住,手起拳落之间,我已站在百里长恭旁边。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他却看似无意往前一站,我便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我看了看空落落的双手,心下有些不是滋味的瞪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刚才那般状似无意的拉扯之间,身边仿佛有风涌动,他们之间究竟过了多少招?
“粉团子,过来。”前面站着的玄衣男子似笑非笑的扫了我一眼,深如潭水的眸中隐隐闪过一丝不悦,但声音却依然慵懒。我不禁一抖,就想从百里长恭身后走出去。但身体未动,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明显的又是一挡,我再次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发愣。我听得他道:“这位公子有礼了,在下百里长恭。”说完,甚是文雅的合掌作揖。我在他的身后不由“扑哧——”一笑,百里长恭这个人一贯君子,虽然一贯有礼,一派容易说话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心眼很小,对在意的人和事,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自从我跟随在他身后,路上见过无数想要调戏于我的青年男子,他虽总是一派斯文的鞠躬作揖,但如若对方一二三的纠缠不清,他便会将那人封了五感扔到妓院去。然后在我狂笑声中,拖着我离开。此番再见着他如此模样,不由忍不住轻笑。两个多月来的隔阂,瞬间轰然倒塌,再也无法堆积起来。
我不住的笑,手甩了甩才发觉手中还握着那柄玉骨扇子。不由又是一愣,呆呆的看了那柄扇子半响,再转眼那小贩正眼巴巴的盯着我,又是一怔,才想起刚才一直和那两人纠缠不清,这柄扇子一直拿在手中并未给钱。老脸一红连忙走了过去,将扇子递还给小贩。我刚想转身,却听得那小贩的声音响起,“姑娘,这柄扇子可是上好的白玉扇骨和千玉的纸面做成的,姑娘若是喜欢就给十两银钱。”这柄扇子我并不非买不可,只是因为看着像极了柳轻风手中的那柄,才一时恍了神。我看了眼那柄扇子,对着小贩摇了摇头,抽袖举步便走。
脚步顿停,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沁入鼻尖,身前一袭玄衣将我笼住,携着我往后掠去数丈,我惊得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该尖叫还是赞叹柳轻风的轻功已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端的是只见树影在眼前不断后退,一盏茶的时间,柳轻风带着我已将那百里长恭甩了开去。
“他是谁?”
问这句话的时候,柳轻风坐在一个坟堆的上头,一只手还撑在那块半倒的墓碑上面,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唇边依然是若有似无的笑意,但眼底却墨深如海、毫无温度。他的另一只手笼着我的右手,手指在我的手背上面轻轻的抚摸,不经意的画起圈圈。我抖了抖,才将心神拉回来,深呼一口气,对自己催眠:莫金缘,这个男人是头狼,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这样反复催眠了几遍,我终于稳定了情绪。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刚才他不是介绍了么?他叫百里长恭。”
柳轻风仔细看着我,半响,喉咙中冷冷的哼了一声,“那日我让你在庙里等我,为何不见了?”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我就忍不住委屈,将他的手用力甩开,愤愤道:“那又是谁将我丢在那里两日不来?若不是他将我救了,指不定等你回来给我收尸。”
他脸上的笑慢慢沉了下去,一双眼定定的看着我,我恶狠狠的瞪回去。心中气恼,颇有些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他听到我的哼哼声,没来由的抬起手将我一拉一拽拥进怀里,我听见他的声音慢慢的下坠,落在耳际,“粉团子,对不起,害你受累了。”我被他身上的梅花香味熏得有些晕晕的,耳朵渐渐软了,在他怀里点了下头,“公子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住我,就拿实际些的东西来代替吧。”我伸手将他推开,抬起头去看着他,眼睛晶亮,“譬如我的卖身契。”
“你说呢?”他撩起我一缕头发,波澜不兴的向我看来,状似无意的说道,“不知你二哥——”。我低咳一声,慢慢转开脸去,“自然是说笑的。呵呵呵呵……”心下对于他揪着我二哥要挟我而愤愤不平,早知道这个人是这种瑕疵必报的奸诈小人,干嘛还费心担忧他是不是死了?我抓狂了一把,脸上的不满愈发的明显。
“粉团子是在不满么?你的脸色难看的可以。”他放下我的头发,眼角蕴起笑意,“唰——”一下将扇子打开,慢悠悠的向前挪动脚步,我兀自气愤着,他走出好远,我还依然站在原地瞪直了一双眼睛。他在离我有二十多步的距离处转过身来,眉毛轻扬,唇边自带一丝笑意,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老神在在的道:“粉团子,你确定今晚准备和好兄弟一起睡么?”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他将手中的扇子合上,伸直了拿着扇子的右手轻轻点点了我所站着的位置,我茫茫然的低下头去,半响,终于找回了我所有的神经,“啊——”的一声,跳起来往他那边奔去。
我才不要和好兄弟一起呢!兀自和他气愤,忘记了自己站在什么地方了。若不是亲眼见过奈何桥,见过鬼神,重生还带着前世的记忆,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我原不信鬼神,但冥冥中注定,我想我的信仰已经改变了。虽然我看不见那所谓的好兄弟,但也并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若是可能,我真真不想站在这个地方和他置气。
边跑边有些气恼的瞪着他,却未注意脚下的路并不平整,生生一个踉跄就要摔倒。我闭上眼,但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手将我牢牢的拥在了怀里,扑入鼻间的是淡淡的梅花香。耳畔是他略带凉意的声音,“粉团子,想要投怀送抱可以直说,不用这么玩命的。”我伸手抚着被压疼的鼻子,听得他的豪言壮语,硬生生的再次被雷到了。
我面无表情的抬头,面无表情的开口,“公子,你既然这么喜欢抱,那请你抱着别松手,我的脚扭了。”
他愣了愣,眼底的笑意淡去,眉头微拧,不多话伸手将我打横抱起,我从善如流的圈住他的脖子,他重重的咳了一声,脸颊上可疑的飘上一抹红晕。
回去的时候他并没有用轻功,只是抱着我慢慢走。一路上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在心底暗叹,这人轻功真不赖,几蹿几跃就跑出几里远。等我们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早已关闭,我抬头望了会天,然后伸手捶他,“公子,现下怎么办?”
他低头看了我会儿,将我用力再抱了抱,纵身,人便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在城墙上足跟轻点,几个纵身就进了城内。
京城内夜间依然是光华无比,酒馆林立,人流如梭,一路上他抱着我从街上经过,无数的行人都讶然的瞪大了眼睛,我心下叹了声,姑娘我委实不愿这样豪放,实在是脚扭了。
一直到医馆,他将我放到凳子上面时我才稍稍的舒了口气,但如针一般的目光依然如故,并没有因为他的松手而减少。我抬头默默的瞅了眼坐在一边支着下巴假寐的某人,确实是个风流倜傥的种,难怪门外那些女人的目光会那般肆无忌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视线拉回,一本正经的问大夫,“大夫,我的脚伤严重吗?”
那大夫一只手捋了捋胡子,另一只手在我的伤脚上面按了按,猝不及防我哀嚎出声,泪眼横流,“痛、痛、痛!”那大夫被我嚎得发怵,有些头疼的甩了甩手,眼神平平的看着我,道:“姑娘,你的伤不碍事,拿几贴药敷一下就好。”说完将身体转正面对桌子,提笔开始写药方,自此再不看我一眼。
我的嘴角抽了抽。
转过头去看柳轻风,他挑了挑眉,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瞅着我。我捂住伤脚,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太过于高昂,不由脸上一热,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取了药,付了银子,刚走出医馆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拦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被柳轻风甩掉的百里长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