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冬》柏拉路

11、第 11 章

　　办公室里。

　　李洁男刚批改完卷子，后背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和旁边女老师谈论着最近新出的口红颜色，刚谈没两句，办公室门被打开。

　　李洁男抬眼：“周老师啊。”

　　说完，才注意到她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怎么了这是？”

　　周娜双手抱臂，下巴微抬，浑身散发着一股高傲劲，“你问她们吧。”说着，她又忍不住补充：“抄作业这些都很常见，不是我想跟你们计较，但是你们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没几个月就升高三了，还是能随便抄作业的时候吗？！”

　　周娜说完这一通，对李洁男丢了句“李老师你是她们的班主任你看着办吧”，而后蹬着高跟鞋走了。

　　听完周娜这话，李洁男也囫囵了解了大概了，她闲闲抿了口水，直截了当的问盛炀：“为什么抄作业？”

　　问完，李洁男也顿了下，都高二了，她做班主任的竟然还在纠结学生们抄不抄作业这件事。

　　抄作业这事在学生们打架斗殴、欺辱师长、校园暴力等等着实算是件小事，她有点不想管，但迫于班主任的身份，也不得不管。

　　李洁男清了清嗓子：“盛炀，问你话呢。”

　　盛炀站的笔直，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不会。”

　　“不会不能问吗，非得抄？！”

　　“……”

　　“还有你，池楠，他说要抄你就给他啊，他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去不去？”

　　没等池楠说话，盛炀不耐烦地说：“老师，是我抄的，你说我一个人就行了。”

　　李洁男瞪着他：“还挺讲义气，学习上怎么不见你这么表现？”

　　“……”

　　池楠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唇角弯起的弧度很淡。

　　李洁男把两人各自教训了一遍，注意到上课时间快到了，冲盛炀摆摆手说：“行了，你先回去上课吧，下不为例啊。”

　　盛炀：“谢谢老师。”

　　他尾调拉得很长，站也没个站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少爷的散漫劲。盛炀说完这话后，没有独自离开，还悄悄拉了一下池楠的校服袖子，非常有义气的同进同退。

　　李洁男额筋突突地跳，本来不愿再看他，结果一转头这小动作就尽收眼底了。她说：“盛炀你先回去，池楠留下。”

　　盛炀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有你什么事，赶紧回去。”李洁男说。

　　盛炀回去后，李洁男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表，而后递给池楠，开玩笑似的说：“盛炀跟你关系还挺好。”

　　池楠神色微顿，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他会跟你发生什么矛盾呢。”

　　李洁男作为两人的班主任，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家庭关系，感叹似的说：“不是个刺头就好。”

　　池楠抿唇笑了下，接过那张表——省级“数学杯”竞赛报名表。

　　“看名字你也知道了，最近省级举办一个数学竞赛，省级以内的学校都会派优秀学生来参加。奖项从三等奖开始，前一百名是三等奖，前五十名二等奖，前五名是一等奖。这次竞赛难度蛮大，学校老师也会去一些，我建议你参加。”

　　“你的数学成绩是我们学校数一数二的，如果有幸获奖的话，不仅是为学校挣荣誉，也是为你挣未来。凡是得奖在高考中可优先录取，得了一等奖，只要你其他成绩不太低，便相当于直接保送了。”

　　李洁男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池楠：“什么时候比赛？”

　　“三个月之后，在这段时间会将你们送至训练营，营里的老师都是省级特级教师，资历丰富，是组织过多次大型竞赛的老师，有她们在，你的数学水平会更上一层楼，也算不虚此行。”

　　池楠低头看着那张表。

　　“这样吧，你先回去考虑考虑，但老师建议你还是试一试。”李洁男说。

　　池楠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池楠拿着那张报名表回教室的时候，本来都能预想出旁边郭晴凑到自己身边八卦的模样了，结果等她都坐稳了，旁边同桌也没有任何动静。

　　池楠忍不住朝她看了眼。

　　郭晴手里捏着笔，低头专注的看着手下的题，腰杆挺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直。仔细看，头发甚至都精心打扮了下，没有一根凌乱的头发丝。

　　池楠有点纳闷。

　　正想出身问呢，郭晴突然说：“我这姿势怎么样？”

　　池楠：“嗯！”

　　“像不像乖乖的好学生？”郭晴问。

　　“……”

　　池楠无语了两秒，认真打量一遍说：“差不多吧。”

　　郭晴点点头：“那就好。”

　　池楠没再看她，收回眼，拿出下节课的卷子，旁边突然来了一道温柔含笑的声音：“池楠。”

　　郭晴身子更直了些。

　　池楠循声看去，对上温艺北的脸：“你发烧好了？”

　　温艺北笑了笑，递给她一张卷子，说：“挂了两天水，头不烧了，给，这是今天的英语作业。”

　　池楠接过卷子，哦了声。

　　温艺北的眉眼很漂亮，显出几分女气，眼睛弯起的时候像是在放电。他说：“那我先走了，还要给别人发卷子呢。”

　　池楠点头。

　　温艺北刚想转身，校服衣角被一只手轻轻拽了拽，他回头，正对上郭晴咕噜噜的大眼。

　　郭晴一贯粗嗓门，这回儿声音刻意放软，显出几分甜：“温艺北，我有道英语阅读理解没看懂，你能跟我讲一下吗？”

　　温艺北笑笑说：“好啊，等我发完卷子可以吗？”

　　“你什么时候有空都行。”郭晴松开手。

　　她低下头去，不敢让他看到已经红了的脸。

　　温艺北走后，郭晴一改刚才羞怯的模样，抓着池楠的手激动道：“他是不是很帅！这个男人！啊！太让我着迷了！！”

　　她的声音很低，别人朝这边看时 ，只能看到一个手舞足蹈的疯姑娘。池楠感觉自己本就不清醒的脑子被她摇的更晃了。

　　池楠打断她：“是很帅。”

　　郭晴更激动了：“是吧！啊啊啊他发烧两天我可担心了。”

　　池楠：“……”

　　没看出你哪里有担心。

　　可能是听到了她的心里话，郭晴立马拿出了证据 ，她指着本子上的笔记说：“看，这是我近两天来对感冒发烧的研究，几乎囊括了所有的病因，每个病因对着不同的药物。”

　　池楠呆了：“为什么要弄这个？”

　　郭晴叹口气：“因为我想知道他在吃什么药啊，我又不敢亲自问他。”

　　谈话间，一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进池楠的视野，指尖捏着张卷子，啪嗒放在她跟前：“聊什么呢？”

　　池楠抬头，对上盛炀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的眼。

　　盛炀唇角轻扬：“该不会是聊我呢吧，这么开心？”

　　郭晴没好气地说：“谁聊你啊，自恋。”说着她往身旁看了眼，发现她的小同桌一瞬间坐直了，脸上表情也不再蔫嗒嗒的，仿佛被一瞬间注入了活力。

　　“……”

　　中邪了么这是？

　　盛炀是来还英语卷子的，他站在两人旁边插科打诨了几句，然后插兜潇洒利落走开了。

　　池楠捏着还带着他温度的卷子，怔愣了许久。

　　她想，完了。

　　彻底完了。

　　-

　　下午课间的时候，池楠刚接完一道题，松了口气趴在课桌上。她将校服衣领往上抻了抻，又拿了本书盖住脸，打算趁着课间眯一会儿。

　　后门传来李大鼻的粗嗓：“你们班，来几个人搬搬书，去科教楼二层东边。”

　　李大鼻点了几个名：“江峰，李昊阳，还有盛炀，长这么高个不用浪费了。”

　　被点名的几个磨磨蹭蹭站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呲啦”一声。李大鼻看不下去了：“快点，别耽误上课！”

　　池楠眼睫动了动，还闭着眼，却没了任何的困意。她不自知竖着耳朵听后排的动静，很奇怪，明明被点名搬书的几个全都压着声音说着话，她唯独将那个少年的声音听得清晰。

　　--“怎么这么多破事？”

　　池楠没忍住笑了下。

　　江峰眼睛睁开一条缝，眯愣着：“操，困死了。”

　　李昊阳打了个哈欠：“别说，物理课是挺让人催眠的。”

　　江峰揉了揉眼笑了：“不过盛哥你还在意这事啊，上课不是早就睡熟了么。”

　　太阳照的盛炀睁不开眼，他抬头遮了遮，对准江峰屁股就是一脚：“胆肥了是吧。”

　　江峰捂着被毒打过的屁股，哎呦了两声。

　　“不敢不敢。”

　　他们来到搬书的教室，新书一共五摞，盛炀一撸袖子，把最高最重的两摞合并在一起，弯下腰手臂用力将书搬了起来。

　　少年肌理结实，他看着轻轻松松的，连气都没喘几声，往前走几步后甚至冲后头两人一扬眉：“能搬动么你俩，细胳膊细腿的。”

　　“盛哥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江峰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李昊阳头发丝竖起：“我操，盛哥挑衅我们！”

　　他们一路打闹着，期间李昊阳想偷袭却没成功，书还掉了大半，盛炀毫不留情的嘲讽他。

　　李昊阳都要炸了，使坏了多次，也没让盛炀手里的书掉下一本，始终稳稳当当的。

　　书名叫做——《心理健康手册》。

　　李洁男来的班里，解释说：“今天下午体育课不上了，学校邀请了一个名望甚高的心理学教授，临近高三了，大家学习压力大，学校组织了一个心理讲座，要求高二年级全部都去听。”

　　底下怨声载道，对他们来说讲座这东西可有可无，但占了体育课就不对了。

　　“在哪里听？”有人问。

　　“笃行楼的阶梯教室里，最大的那个教室，你们知道吧。”

　　“知道。”

　　“去听的时候拿上书。”李洁男提醒。

　　全班同学拖长了调子：“知道了——”

　　李洁男本来有节数学课，为了这次讲座也延期了。全班同学简单拿上纸笔还有那本书，和高二的其他年级浩浩荡荡的往阶梯教室走。

　　有些人生怕抢不到好座位，走着走着甚至都飞奔起来。

　　池楠和郭晴到教室的时候，位置已经被零散占据了大半，一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她们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她们刚坐稳，旁边来了道声音，像是春风拂过脸颊：“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这一行只剩池楠旁边没座位了，池楠环顾了圈四周，周围座位都被别人占据，她点点头：“可以啊。”

　　温艺北笑了笑，说：“谢谢。”

　　池楠唇角弯起：“没事。”

　　温艺北把纸笔放在桌子上，人还没坐下，肩膀被人不轻不重的摁住。

　　“兄弟。”

　　温艺北回头，对上一双微微挑起的黑眸，他顿了顿，说：“怎么了？”

　　盛炀没和他绕弯，直截了当：“我坐这儿成不？”

　　温艺北笑了，笑意却不显真切：“不行呢。”

　　盛炀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位置，那边坐着江峰和李昊阳两人，他说：“你坐那去。”

　　温艺北倒也没着急拒绝，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呢，那个位置太靠后了。”

　　“体谅一下呗。”

　　盛炀舔着唇角笑了下，随意找了个理由，眸子漆黑，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我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