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他会弯》折耳大官人

54、Chapter 54 旧债（4）

　　尽管丘致远已经知道了两人的事，见面不过早晚，丘山还是温声征求咏薇的意见，“过去打个招呼？”
　　咏薇点点头，“如果董事长不介意，要不就……一起？”
　　丘致远在玉兰市也算是位人物了，万家灯火时分，他却孤身一人在餐馆的角落里吃饭，乍然望去，竟显得有些寂寥。
　　丘山在咏薇脸上亲了亲，揽着他的腰走过去了。
　　“爸。”
　　“董事长。”
　　丘致远还在跟儿子闹别扭，原本不想搭理他的，架不住咏薇也在，不好第一次见儿婿就下脸子，便开恩让他们坐下了。
　　丘致远放下碗筷，对咏薇笑道，“又不是在公司里，别叫这么见外，就跟丘山一样叫……”他说到一半才发现话说得过早了，赶忙悬崖勒马拐了个弯，“就叫叔叔吧。”
　　咏薇乖顺地叫了一声“叔叔”。
　　丘致远颇为高兴，又问，“就你们俩来吃饭的？没别人就一块儿吃吧，叫服务生过来添几个菜。”
　　丘山加好了菜，关心地问丘致远，“您怎么一个人吃饭，下午不是和李总他们开会了，没让他陪您一块儿吃？”
　　丘致远没好气地冷笑，“大周五的不让人家回家陪老婆孩子，这得多没眼力见儿才办得出来？我光棍一条，别人可是有家有室的。”
　　丘山被他这样冷嘲热讽，不反驳也不摆脸色，像听不见似的照样给他添茶夹菜。
　　咏薇听出丘致远这是还憋着气呢，言语间都不把丘山当家人了。他知道父亲对丘山而言有多重要，偏偏丘山又是感情不外放的性格，便起了从中调和的心思，带着几分讨好笑道，“第一次跟叔叔吃饭，应该好好敬敬您的。您要是有兴致，要不……我要瓶酒，陪您喝两杯？”
　　丘致远一听这话，眼睛亮了，“好啊，他们这儿的酒是老板自己酿的，味儿醇还不冲，我让他们拿两瓶来。”
　　他把服务生叫来低声嘱咐了一句，服务生不多时就把老板请出来了。老板穿着一件赭石色的寿字纹马褂，看上去和丘致远差不多年纪，却红光满面的很是精神。
　　老板让人拎着两瓶酒给丘致远看，“不说要三十年的时候再喝么，怎么想起今天就要了？得亏我这酒窖就在底下，不然都赶不上拿来。”
　　丘致远凉飕飕地瞥了丘山一眼，“原来那不是想着我儿子三十了再没人要，就拿这酒给他消愁么？现在这儿子我不想要了，干脆就把酒拿出来招待贵客吧。”
　　老板虽与丘致远是熟识，但也没亲近到敢消遣他儿子的份上，跟着打了两句哈哈，放下酒走了。咏薇连忙殷勤地给父子俩和自己都满上一杯。
　　他们用的杯子是八钱的，以咏薇的酒量，敬不了几杯就得趴下。只能默默期盼这父子俩心中芥蒂已消，只是碍于没有台阶拉不下脸。要是还需他慢慢讲道理说和，那他可能还真的撑不到他们和好。
　　咏薇举起酒杯，笑得很是喜庆，“从我还没和丘山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一直说特别崇拜您，事事都想以您为榜样，效仿您的做法。”
　　丘致远闻言，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却故作不屑地瞥了丘山一眼，不愿意先服软。
　　咏薇又接着道，“我那时候就很羡慕他跟您感情好，后来我两好了，心里一直有点担心，怕您不同意他……跟我这么个人好。没想到您这么开明，一想到这个我就很感激您。这第一杯酒，是谢您的。”
　　咏薇说着，举杯把酒干了。
　　丘致远拿着杯子却没动，用眼神指了指丘山，“给你家小朋友满上。”
　　丘山没做声，默默给咏薇倒酒。
　　咏薇见丘致远一口都没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老丈人不高兴了？
　　丘致远却道，“你那话不对，重新说。什么叫跟你这么个人好？你这小伙子不错，实话告诉你，知道他跟你好，我也侧面了解了你一下，人品性格都没得挑，还这么有才华。可别妄自菲薄。别说我自己也喜欢男人，就算我是异性恋，这话我也得说，同性恋没什么低人一等的。”
　　咏薇半晌没接上话来，弗一开口，眼圈就红了，“对，您说得对。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丘山……我们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们就也只两个相爱的人而已。”
　　丘致远这才举起杯，两人碰了碰，各自干了。
　　丘山给咏薇盛了碗汤，让他先把汤喝了再喝酒，又给丘致远倒上了酒，道，“我接着咏薇的话说吧，爸，我跟您和别的父子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们就是亲父子。”
　　丘山说完，也不等丘致远回话，自己把酒喝了。
　　丘致远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借着擦汗的动作在眼角压了压，随即也把酒干了。
　　父子俩谁也没多说什么肉麻的话，只喝了这么一杯酒，之前那点龃龉便被一笑置之。
　　丘致远看着恩爱的一对小青年心里高兴，颇有种高考落榜生看见自己儿子考上了名校的安慰，不由多喝了几杯。酒酣意浓，难免触景伤情，说起自己年轻时的事。
　　“我这儿子……你放心，像我，就一根筋。”丘致远撑着头笑了笑，“什么叫一根筋呢，一根筋就是你跟他好了，他守着你一个人过；你不跟他好，他还TM守着你一个人过。”
　　丘山和咏薇都听出丘致远这是由儿子的事想到了自己身上，想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把杯子撤了让他别再喝了。
　　殊不知已经下肚的酒已足够在绵长的思念中掀起轩然大波。
　　“看着你们两个，我就想起我那个时候，他跟我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去哪儿都不分开。我在国外出差的时候生病了，他连期末考试都鸽了，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国外照顾我。”丘致远原本酒量极佳，今天却醉得厉害，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们说，他这么喜欢我，我们这么深的感情，他怎么舍得走的呢？这一走……还不回来了，不回来了……”
　　咏薇听得颇为心酸，求助地看向丘山，丘山却摇了摇头，“他很少说这些，今天……可能真的醉了，让他说一会儿吧，权当是发泄了。”
　　咏薇无奈一叹，又听丘致远说，“好的时候是真好，狠心的时候也是真狠心。拢共也没几样能做个念想的东西，临走前还把最重要的给我摔坏了。”
　　丘致远说着，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玉坠来。
　　“摔坏的地方都快让我摩挲平整了……”丘致远把玉坠的挂绳团了团，原本想放在手里把玩一番，没想到酒喝多了手上不稳，竟然让玉坠顺着虎口掉下去了。
　　他醉醺醺的没反应过来，咏薇可着实吓了一跳。老丈人这玉坠可是丈母娘留下的信物，又每天贴身带着，珍视程度可见一斑。
　　要是再摔坏一次……
　　他来不及多想，不等丘致远动手，赶忙蹲下去捡。借着一点灯光，他依稀看见那玉坠安然无恙地躺在地毯上，这才放下心，伸手拾起。
　　桌子底下的幽暗骤然褪去，咏薇忽然被一片肃杀的苍白刺得直皱眉。
　　刺眼的白色正中，各式先进的医疗仪器包围着病床上的病弱老人。咏薇原本还有些稀奇，自己怎么会穿越到一个陌生的病房里，便听病床上的老人吃力地嘱托道，“你就把这……个，放到……我的骨灰里，就好。”
　　咏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竟然是半块玉牌，透可见人的玉牌上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远”字。
　　这难道是……丘致远的那块玉坠？可是刚才咏薇在桌子底下看得很清楚，玉坠上依稀也刻了字，却绝对不是个“远”字。
　　“远”难道代表的是丘致远的名字？
　　那眼前的这个老人是……？
　　咏薇望着形如枯槁的老人又端详了一阵，后背忽然冒了一层的汗——虽然已经瘦脱了相，凭着认识多年的熟悉感，咏薇还是认出眼前的人竟是他的邻居许岚。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头发还大半黑着，年纪应该并没有看上去大，只是被疾病拖垮了精神，毫无生气。
　　咏薇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玉牌，颤声问，“许哥，这个玉牌是……”
　　许岚枯瘦的脸微动了动，似乎是笑了笑，随即又像精神不堪支撑似的闭上了眼，“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活着的时候弄丢……了，死了，不能再不带上了。”
　　咏薇心中泛起一个堪称荒谬离奇的猜想，他试探着问许岚，“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没回去找他？”
　　许岚摇摇头，嘴角仍是翘着的，“记不清啦……好多事，都忘了是梦里的还是……真的了。就……只记得，他的大高个儿。”
　　“那您……”咏薇喉头发紧，“后悔过吗？”
　　许岚半晌无言，安静得咏薇以为他睡着了，虚弱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不知道。我以为我肯定会……走在他……前面，没想到，前阵子他先……走了。”
　　咏薇，“你们见面了？”
　　许岚的声音越来越轻，“四十多年没见……了,过两天……就又见了。”
　　咏薇待要再问什么，许岚却已经睡着了。
　　他起身走到床尾，拿起许岚的病人信息卡，看到年龄那一栏写着“65岁”。
　　许岚今年43岁，所以他现在是穿越到了二十二年后？咏薇此前只知道自己能穿越到二十年以后，具体可以到二十年后多久，却并没有深究。从今天的事至少可以判断出，他并不是只能穿越到“二十年后”那一年，而是“二十年以后”的某一年。
　　咏薇再度看向自己手中的玉牌，心里越发疑惑，“这个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呢？没有触碰二十年前的同一样东西，也能穿越到二十年后？”
　　然而一晃神，时空又回到了现在。咏薇拿着玉坠从桌子底下出来，起身看见玉坠上的刻字，瞬间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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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表白丘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