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他会弯》折耳大官人

40、Chapter 40 量体裁衣（5）

　　咏薇打扮得比平时还要精致，上身是修身的Polo领短袖针织衫，下身两条修长的腿被合身的锥形裤包括，将他纤瘦挺拔的好身材展露无遗。头上及肩的长发扎起一半，更给他添了几分飒爽利落的感觉。
　　他扬着下巴挺直了脊背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等着约好的客人们。
　　和弦风铃响起，咏薇微转过头看向门口，看清来人后，微挑的眉峰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意味。
　　“厉先生，您来了。”咏薇站起身，并没有显得多么热情。
　　厉敦和面色凝重地疾步向他走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你受委屈了！”
　　两人相对坐下，韩沁和进门的几人微点了个头，便避到了工作间内。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先不要急，我已经着手在处理了。”厉敦和说得痛心疾首，“你这个孩子啊！我不是和你说过，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来找我，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这样见外呢？”
　　咏薇强自笑了笑，“不过是一点小事，没敢惊动您。”
　　厉敦和叹了一声，“实话和你说吧，这并不是小事。是玉成集团在幕后一手操作的，目的就是要诋毁你的名声，让你失去年轻人的支持。”
　　“玉成集团？”如果不是眼前的厉敦和样貌完全没有变化，咏薇简直怀疑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穿越了，这什么“玉成集团”规模堪比雁丘，怎么会这样大张旗鼓地伸出一只哥斯拉的大脚来踩他这只小蚂蚁呢？“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和它结怨呢？”
　　厉敦和身后的秘书解释道，“这事说来话长，您大概也知道玉成集团的触角深入政界，这一届市长袁漱流当年竞选便是玉成集团资助的。”
　　“啊……”咏薇觉得他们说的根本不是自己这个世界的事，他虽然明白这些市长、议员背后都有财阀资助，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厉敦和又说，“袁漱流一直以人口增长缓慢为由抵制同性恋者，还出台了许多不合理的歧视政策，上次你参加比赛遇到阻碍不就是因为袁漱流的某一条政令里禁止同性恋者公开表演？”
　　秘书接着他的话说，“厉先生顺应民众意愿，多次公开支持性少数群体，深受民众爱戴，在最新的州长竞选民意调查中超过了袁漱流，自然也就成了玉成集团的眼中钉。又因厉先生曾经在设计师大赛的事上帮助过您，很多人因为喜欢您、支持您，更加拥护厉先生。这当然是袁漱流和他背后的玉成所不允许的，所以才会这样不择手段地迫害您。”
　　咏薇总算听懂了他们的意思，“所以两位的意思是，玉成集团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厉先生？他们怕我成为厉先生的左膀右臂，所以先下手为强，打算让我身败名裂？”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咏薇原本也没想靠上厉敦和这艘大船，没想到却已经被他的对手视为他的追随者，恨不得直接摁死在娘胎里。
　　可真是高看他了。
　　他就一个做衣服的小娘炮，能成什么气候，怎么还把他当碟子菜了呢？
　　“有厉先生帮您说话，您不会身败名裂的。”秘书温声劝慰，咏薇听着却不仅仅是安慰那么简单。
　　厉敦和作为政治家、演说家，十分擅长蛊惑人心，“同志互助会的负责人位子一直为你空着，同志互助会在网络舆论中还是颇受认可的，只要现在公布你的负责人身份，你伪造同性恋者身份的谣言不攻自破。以后我也会花更多的心思和时间培养你、照拂你，这样的事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
　　这一番恩威并施，咏薇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事情从昨晚发酵到现在，厉敦和想必早知道了，只不过一直在等着咏薇上门求他罢了。偏偏咏薇有韩沁帮忙撑着，苟延残喘到了第二天下午，厉敦和见他也吃够了苦头，这才像个救世主一样迤迤然降临，为的就是釜底抽薪，从根儿上收服他。
　　就算咏薇此时还不心服口服，谣言如利剑一般悬在头顶，形势会逼迫他投靠厉敦和的阵营。他不怀疑政客的肮脏手段，只是觉得不可以思议，他何咏薇对当局而言真有那么重要吗？
　　一个想法堪称惊世骇俗的同性恋，不会有多少志同道合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大影响力？
　　“咏薇，”咏薇第一次从厉敦和嘴里听到不那么虚伪的同情和怜悯，“你们毕竟是少数群体，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这个群体的风评是最不稳定的，极大程度上依赖意见领袖的引导，以你现在的情况，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后盾支撑，才能免受负面舆论骚扰。”
　　“所以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是同性恋吗？”难怪有些谎话假得显而易见，却还是骗得无数人信服，怪只怪真实的滋味儿委实难以下咽。咏薇的声音轻而模糊，与其说是在问厉敦和，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同性恋……是一种原罪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预约，是不是有别的客人在？”咏薇怔愣的工夫，高大的青年已经走进了会客厅，肩头还带着午后阳光铺洒的暖意。
　　咏薇惊讶于自己居然没听见和弦风铃的音乐，更意外的是，丘山竟忽然造访。
　　“你……你怎么来了？”咏薇眉心掐出的几缕细纹，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他珍惜和丘山见面的每一寸光阴，偏偏眼下乱成这个样子，只怕连和他好好说几句话都不能。
　　错过这一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前几天不是和我说衣服好了，随时都可以过来拿吗？”丘山目光扫过厉敦和一行人，径自在咏薇身边坐下，“你先招待其他客人吧，我可以等。”
　　咏薇只慌了几秒，便立刻恢复如常，像与丘山并不相熟似的，端着面对客户时的职业微笑，道，“不用等，您的衣服就挂在外面，这就给您拿来。”
　　咏薇很快从会客厅的衣柜里摘下来一个西装大小的无纺布袋子，按照他工作室的一般流程，衣服做好之后会请客人当场试穿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丘山的这套衣服，虽然咏薇自信大小长短都不会有偏差，却还是希望那人在自己面前穿一次的，毕竟一针一线都倾注了自己的心血，此时不穿，以后更没机会看他穿了。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咏薇不希望丘山和这些污糟事扯上关系，手脚麻利地将无纺布袋子对折之后递给丘山，“已经给您包好了，您回去之后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联系我，我可以上门修改。”
　　丘山却并不急着回去，扭头往试衣间的方向看了看，“我可以现在试穿一下吗？”
　　“呃……”咏薇万万没有想到丘山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
　　竟是厉敦和知情识趣地站起身，“我还有些事，就不多留了，你们年轻人聊吧。咏薇，刚才说的事，你务必好好考虑一下。”他说着，笑着望了丘山一眼，“丘山，有空到我那坐坐。”
　　丘山回看着他点了点头，神情平静得看不出在想什么。
　　厉敦和走后，咏薇神情微松，撑着沙发扶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丘山这会儿倒不急着试穿了，仔细地把西装放在身侧，问咏薇，“上次喝的那种咖啡还有吗？”
　　“啊？”咏薇昨晚没休息好，刚又和厉敦和虚与委蛇了几个回合，这会儿松懈下来，整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说实话，他委实提不起精神来给丘山泡咖啡，却还是条件反射道，“有……”
　　丘山起身按住他的肩膀，“你坐，不要起来。”说罢，自己走向了胶囊咖啡机。
　　咏薇半靠在沙发上，扭着脖子看向背对着自己与胶囊咖啡机对峙的丘山，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应对陌生事物的局促与笨拙。胶囊咖啡机也不太给新朋友面子，被一顿非常规操作之后发出了几声“滴滴”的报错音表达不满。
　　好在丘山足够耐心，试验了几次之后，终于打出了一杯成品。
　　咏薇看他狗熊耍把戏似的表演了一通，紧张和疲惫去了大半，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店里的咖啡。”
　　丘山大概这辈子没有几次亲自把咖啡端到茶几的经历，远远看去那模样竟有几分违和。咏薇的目光像全自动扫描仪一样从那人的棱角分明的肩膀一路摩挲到干净整洁的袖口，最终停驻在修长干净的手指……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呼吸，而后决定收回刚才的那句“狗熊耍把戏”，世上哪有这么帅的狗熊？
　　丘山没应咏薇的话，反倒把咖啡放到咏薇面前，“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咏薇一怔，这杯咖啡是……给他泡的？
　　他眼眶一热，坚强勇敢的人设险些就要立不住。
　　他想说句“谢谢”，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面部的所有肌肉和盛满泪水的眼眶保持着脆弱的平衡，他不能保证自己一旦开口说话，面部表情管理会不会全线崩盘。
　　“下午有很多预约吗？累还要过来。”丘山轻声问。
　　咏薇也不能为了不掉泪就一直装哑巴，他双手端起咖啡杯埋头痛饮，赌眼泪能直接砸进杯子里，不在脸上留痕迹。
　　借着喝咖啡的动作，咏薇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些，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勉强笑了笑，“嗯，不过都已经过了时间了，应该不会来了。”
　　从丘山的角度望去，咏薇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细碎的泪珠，像仙女揉碎了星光，全洒落在他眼睛上。
　　“既然没有人来了，我送你回去吧。”丘山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眼睛看向窗外，“正好顺路。”
　　“不用，”咏薇受宠若惊地摇摇头，“我跟韩沁一起过来的，待会儿他送我就行。”说完又觉得这样说显得韩沁对他避而不见似的，便又解释了一句，“他在我工作间呢，昨天忙得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估计睡着了。”
　　咏薇有点后悔，添了这一句，怎么好像更奇怪了。他尴尬地理了理两鬓的碎发，生硬地将话题岔开，故作轻松地笑道，“亏你还想着送我回去，是不是都以为我受打击特大啊，哎，没事儿，我真没事儿。就我这种小虾米，这新闻过去几天之后谁还记得啊？”
　　“你和韩沁的关系……为什么不公开？”丘山迟疑着问，“既然你已经坦然面对公众了，是他还有什么顾虑吗？”
　　咏薇梗着脖子绷着唇角，眼神中是丘山熟悉的哀怨，“你也觉得现在找个男人说是我男朋友，就是反驳那些谣言的最好方法？”
　　“我知道事情的重点是不论你的性向如何，你都没有做出骚扰女性的事，也不屑于营销自己的性向。”丘山一句话就戳中了咏薇的心思，“但是公关也有公关的策略和技术，首先吸引眼球，先占据感情优势，你的事实和真相才会有人愿意认真去看、去听。”
　　咏薇难得被丘山说得哑口无言，却也不肯大方承认丘山才是对的，嘟着嘴低头把玩手指，闷闷地不说话。
　　然而在交锋中取得胜利的丘山脸色也并不好看，沉着脸把头偏向一边，不知在和谁置气。“如果韩沁因为担心牵连韩家不愿意公开……”
　　“你想到哪儿去了，韩沁不是那种人。”咏薇语带抱怨地解释。
　　“的确，是我想多了。”丘山冷笑着点了点头，拎上自己的西装猛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是我多管闲事。”
　　每一个动作仿佛都比平时多用了两倍的力气。
　　咏薇想不通丘山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然而丘山到底是关心他的事，也不能让人窝着火回去，遂赶忙站起来拉住他。
　　细白修长的手指勾在他的手肘，纯棉衬衣下的肌肉微微发烫。丘山停下脚步，余光扫过咏薇羊脂玉一样的手指，神色稍霁。
　　咏薇怕丘山不喜欢和他肢体接触，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低声说，“不是多管闲事，谢谢你帮我想办法。”
　　丘山侧过身看着他，声音低哑道，“如果韩沁不愿意，我还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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