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梦鹿天鲸

8、第 8 章

　　温昭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孟颐然的那句话。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医生。”
　　——“虽然长相不像，但他那身气质，我还以为是沈渡转世。”

　　平心而论，傅斯然和沈渡长相丝毫没有相似之处，一人五官浓郁，一人却清淡，但温昭不得不承认孟颐然说的是对的，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却拥有着同样一种迷人的气质。

　　淡漠冷清在皮，热烈温柔在骨。

　　傅斯然似乎意识不到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亲近，眸光淡淡地落在她脸上。

　　只怔忪了一瞬，温昭便自然地勾起一抹笑，眼底情绪却淡了些，她若无其事地打趣：“有你这样的医生在，恐怕没有病人会感觉不安全。”

　　温昭直觉她不应该与傅斯然过多接触，这于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本意是想要借这句话拉开两人莫名靠近的距离。
　　她却没意识到，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是如何暧昧。

　　男人高大俊美，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掩在金丝眼镜后，眸光却专注地穿透镜片，一瞬不瞬地落在身前的女人身上。而女人则微微仰着脸，姣好的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连眉眼都温柔地舒展。

　　看上去，格外郎情妾意。

　　温昭蓦地听见一声低笑。
　　这声音并不大，但她太熟悉这道声线，倏地转过头，条件反射般朝着声源处望去。

　　是沈烨。

　　他正叼着烟，斜倚在不远处的墙边，一手揣兜，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把银质打火机，姿态闲适散漫，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唇畔挂着懒淡的笑。

　　温昭面上的笑意顿时收敛，傅斯然似有所感，扭过头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

　　沈烨连姿势也没变，不偏不倚地对上他审视的视线。

　　片刻后，他慢悠悠地站直身磕了下烟灰，朝着两人走来，他指尖燃着猩红色的火光，意味深长地低头看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洗手间去的够了吗？”

　　他只给了一句话，无形散发的强大气场却似利刃般横亘在两人中间，傅斯然下意识察觉到不对，身体微侧了下，虚虚挡在温昭身前回眸低声问她：“你们认识？”

　　沈烨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口烟雾，他只淡淡扫一眼傅斯然，视线便定定落在温昭身上。

　　半晌，他在温昭还没开口之际缓缓替她回答：“认识。”顿了顿，他轻笑了下，“不过，不仅仅是认识而已。”
　　沈烨掐灭手中的香烟，随手扔在一边的垃圾桶里，慢条斯理地对上傅斯然的目光。

　　他的神情未变，唇畔依旧带着笑，整个人的气息却无端变得危险，语调带着刻意为之的狎狔，“你要不要再试试看问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温昭感觉尴尬的要命，恨不得转身就走。
　　她是个注重隐私的人，一般不喜欢在旁人面前过多地袒露私人生活，更何况是在陌生人面前。

　　但沈烨这话出口，几乎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退路。
　　温昭抿了抿唇，最终朝着傅斯然歉意地笑了下，吐出几个字：“他是我男朋友，抱歉，让你见笑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回过头去看沈烨。

　　沈烨也正望着她，神色看不出喜怒。他没有计较她那句“见笑”，只抬手慢条斯理地将打火机揣回裤兜，一句话也没有说。

　　温昭心底叹了口气，朝他身侧走。

　　却没想到，她刚迈步，手腕便被紧紧扣住。
　　温昭讶然抬眸，傅斯然正握着她的手腕，却并没有看她，眼睛笔直地看着沈烨。

　　“无论你是谁，都不能强迫一个病人吃损害她身体和健康的食物。”他眉宇压了压，看上去有些不悦，“更何况，你是她的男朋友，照顾好她才是你应该做的。”

　　沈烨抬了下眉梢，面上看不出被冒犯之后的愠怒，反倒自鼻腔中挤出一声冷笑，慢悠悠地说：“哦，是吗？可如果是我的女朋友喜欢，撒娇求我带她来，那该怎么办？”

　　他这话二十来个字愣是没几个字是真的，温昭看事态不太妙，想了一下，决定打个圆场，止住沈烨的话头。不然，她真不知道他之后还要说出什么离谱的话。

　　温昭将拿包的右手换到左手，顺势微微用力挣开傅斯然的指尖，面不改色地背下这口大锅：“不好意思，傅医生，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傅斯然闻言低头看她一眼，目光不带什么情绪地在她面上扫过，似乎在辨认她话语中的真假。
　　半晌，他收回视线：“明天记得来医院复诊。”说罢，转身离开。

　　空间里自此只剩下两个人。

　　温昭感觉气氛有些安静得诡异，犹豫了下，还是主动解释：“傅医生和你住在一个别墅区，那天我去医院输液时叫不到车，是他顺路帮了我一把。”

　　沈烨双手插兜，俯身欺近，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连鼻息都要纠缠在一起。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袭来，和着凛冽的冷木香味缠绕在一处，浓郁得温昭下意识后退。
　　后腰触到冰冷的洗手台，激得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下颌却在下一瞬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捏紧。

　　沈烨手腕用力，迫使着温昭扬起脸，而他则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眼眸漆黑如墨，轻慢中蕴着几分冷意：“温昭，需不需要我再替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的身份？”

　　洗手间在走廊最尽头右拐处，不经意看察觉不到什么，但周遭人声喧闹，服务员的脚步声、宾客闲谈声不绝于耳，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有人从转角处过来。

　　温昭被他困在洗手台和胸膛之间，在这人来人往的角落里，展露出这样羞耻的姿态，她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热起来，身体不自觉颤栗。

　　见她只红了脸不说话，沈烨眸底染上一丝戏谑的笑意，他佯装察觉不到她的不自在，故作困惑地再次靠近，耳畔凑到她唇边，拉长尾音：“嗯？”

　　这一刻，温昭几乎可以肯定，沈烨真的不高兴了。

　　她背后抵着洗手台，台面上还残存着水珠，浸在她的雪纺衬衫上，带着凉意死死地粘在她身上，而身前却抵着火热的胸口，沈烨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他们之间距离太近，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

　　洗手台前的灯光穿不过沈烨的身体，遥遥在他黑发后掠过，在她眼底折射出霓虹般的晕影。她看见他高挺的鼻眉，还有那双弧度优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某些瞬间看上去竟有些深情的错觉。

　　雅痞中带着致命的无情。

　　温昭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她神色变幻了下，最终轻轻闭上眼。

　　“不好意思，是我逾越了。”

　　光晕落在她轻颤的睫羽上，像是濒死振翅的银蝶，带着惊心动魄的脆弱和破碎感。

　　沈烨缓慢地笑了下。

　　他一只手撑在温昭身侧，冷白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明显，在手腕处那一截一丝不苟的衬衫和袖扣映衬下，更显出几分暧昧的迷乱。

　　温昭闭着眼，她主动剥夺了自己的视觉，却没想到其他感官前所未有地灵敏起来。她能够感到沈烨的唇风拂过耳畔，余温似火点燃她的身体。

　　她不自觉颤了下，倏地睁开眼。

　　沈烨垂着眼看她，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唇角勾出一个旖旎的弧度，是不加掩饰的坏。

　　他嗤了下：“怎么，看见温韵回国，担心了？”

　　说罢，他落在温昭下颌的指尖用力，将她的脸再次掰向自己，俯视着她，“已经担心到急不可耐地开始物色新的男人了，是吗？”

　　温昭看见他眼眸里倒映出的自己，她叹了口气：“你误会了。”顿了顿，她主动保证，语气却带着些朦胧的失神，不知是在说给谁听，“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她开口的瞬间，下颌上的那只手微微顿了顿，随即更加用力地收紧。

　　沈烨语气辨不清喜怒，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在她发顶：“是吗。”

　　眸底一闪即逝的情绪湮没在锐利的审视中。他的眼睛紧锁着她，指尖却骤然卸去了力道，称得上温柔地抚了抚，像是在逗弄宠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