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本丸日常》且乐无忧

3、咳嗽

　　明月上梢。

　　良子将写着明日安排的纸张叠了叠，在上面画上审神者的标志后，交给了在一旁等候着的宗三左文字。

　　良子的近侍安排充满了随机性，因为本人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缘故，因此她经常都是以“抽签”这种形式来决定接下来一个星期的近侍人员。

　　而这个星期就抽到了宗三左文字。

　　“宗三，明天也拜托你了。”
　　“……欸，明白了。那么我这就去通知大家。”宗三左文字接过令书，微微低下头，月光婆娑，似乎将他那单薄消瘦的身体都笼罩在了一池月色之中。

　　良子看着，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神使鬼差般伸出手，撩开他左侧垂落下来的粉发，流苏状的耳饰轻挠着手背。即使良子并没有用力也没有让他抬头的意思，但宗三左文字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

　　……为什么，大家都对我如此执着呢？他并不知道良子这番动作的用意在哪，因此内心不由得像往常那般想道。

　　“宗三……”良子看着那双带着丝丝厌世与绝望的眼睛，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着什么适合的词汇，“你会更喜欢天空吗？”

　　宗三左文字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那样，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眸，手中捏着的令书上，墨色的标记在月色的照耀下是如此的刺眼。

　　“您是在担心我的离去吗？”他如此问道。可他却在心里默默地哀叹着，‘为什么……连您也不例外呢……’

　　良子没有回答，像是终于察觉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动作多多少少不合适那样，她收回了手，转移了话题并催促着他离开：“不早了，先去和大家说一下明天的安排，就去歇息吧。”

　　“……”宗三左文字看了眼重新拿起笔，间接回避话题并让他离开的良子，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起身，离开时，也同样的轻轻地合上了门。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那尚未关好的门中，传来了带着惭愧的风以及几声压抑着的咳嗽声。

　　“又开始了吗……”良子喝了点水，将那股想要咳嗽的劲压下，夜晚的风纠缠着发丝，她起身关好了窗，将那轮明月也隔绝在外。

　　……

　　第二日一早。

　　在用完早膳后，抱着狐之助的良子便在宗三左文字的陪同下，一并前往专门用来开会议的房间。因为先前已经通知过今天要开会的缘故，因此在良子到来之前，所有刀剑付丧神都已经来齐了。

　　“我是第一次参加会议啊……”加州清光看着陆陆续续来到房间里的同伴，悄悄地拉了拉旁边大和守安定的袖子。大和守安定注意到这个动作，笑了笑，说：“我也一样啊。”

　　“虽然宗三昨晚没说是什么会议，但既然都召集了大家……应该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这种事情要等主人来了才知道呀。”
　　“说得也是呐。”

　　就在他们两个聊完天安静了一会后，良子到了。

　　“早上好，各位。”

　　坐在首位的良子道早的同时，微微颔首，以示礼貌。在得到付丧神们的回应声后，她毫不脱泥带水地和大家解释了一下今天召开会议的原因以及接下来会议的流程：

　　“首先第一项，关于出现在幕末时期的时间溯行军的异常行为。”她示意在一旁的狐之助将相关的影像投放在空中，继续说，“在经过多次分析后，目前可以确认的异常有两点。”

　　“一、从我们目前在幕末时代已知的战况来看，时间溯行军的目标是延续幕府统治的时代。因此才会从阻止土方岁三的战死一步步地升级为直接抹除戊辰战争。但是最近……”

　　“最近遇到的时间溯行军不仅仅只是在幕末时代，还出现在了江户时代，”身为活跃在幕府末期的刀剑，也剿灭过好几次出现在元禄之战中的时间溯行军的加州清光，举手说道。

　　良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是的，就像加州所说的那样。时间溯行军的行动轨迹不断出现在更久远的历史之中。”她看上去有些苦恼的样子，眉头轻轻皱起，“上一次就出现在了安土桃山时代，……而且也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间溯行军也就越强大。”

　　“一次比一次强啊。”药研藤四郎低声地说道，“现在的实力还是不够，要更加努力才行。”

　　身为第一梯队的成员，要执行的任务往往比其他梯队的人会更加艰辛一些。
　　毕竟会出动第一梯队，也就意味着新的时代又出现了新的危机急需要解决了。

　　“所以，接下来我希望各位不要放松训练，多和其他人进行切磋，琢磨技艺。往后的出阵，除了第一梯队之外，我会进行多次人员调整的。还请各位多加熟悉自己的同伴。”

　　得到了一众付丧神肯定的回答后，良子便示意狐之助将戊辰战争中出现的时间溯行军所做的行为一一排列了出来。

　　可以清楚的看到，时间溯行军从一开始只会杀光所有新政府军慢慢地做出一些，诸如挑唆引诱，破坏设施，偷盗武器等等的动作。甚至有些行为还是在历史抑制力的范围之内的，但时之政府也明白，这种事情在同一个时空过多的出现，迟早会出现质变。就像积累过多的雪山，有时候只是一片雪花就会引起雪崩。因此时之政府也感有所怠慢，立即让狐之助联系各个审神者多加留意。

　　“这是第二点。”良子看着大家，“你们也看到了，随着作战次数的增加，时间溯行军的行为也从一开始的只会消灭敌人逐渐演化成开始运用一些计谋了。因此有可能会出现某些与历史完全不通逻辑的情况，比如说，发生了‘在宫古湾海战中，旧幕府军反倒把新政府军的主力舰抢过来或者毁了，但是历史抑制力却毫无波动’之类的事情。”

　　“欸……居然学聪明了啊……”髭切点点头，语气懒懒的，“那么，家主的意思是要重新探查一次幕末时代吗？”

　　“嗯，先不说探明它们是什么目的，最起码的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人选我已经选好了。宗三。”

　　“是……那么由我来宣读。”宗三左文字向前一步，拿出前不久才从良子手中拿到的令书：

　　“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堀川国广、和泉守兼定、陆奥行吉光以及前田藤四郎。”他顿了顿，“队长——和泉守兼定。”才一说完，他向良子行了一礼后，便退回到刚刚的位置。

　　“带好队是吧，我知道了。”和泉守兼定点了点头，说道。堀川国广在他旁边同意也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辅助兼桑的。”而其他人也一一表明了他们不会让任务失败的态度。因为这次编排的队伍里除了前田藤四郎以外，基本上都是活跃在幕末时代的刀剑，因此他们也多多少少能明白良子这样编排的原因：

　　他们足够熟悉那个时代。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良子这样的安排还有另一层目的在。

　　“那么，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良子微笑回应着他们的承诺，“不过这件事也不急，等下一次狐之助发现有波动再去调查就行。”

　　接下来是时政关于江户城的调查，因为算是固定项目，因此良子直接安排了第一梯队的人去处理这件事。在完成了这几件事后，本该接着说下一个事情的良子，却一个不小心在喝茶的时候，被呛到了。

　　即使她连忙拿袖子挡住嘴，那咳嗽的声音却无法被挡住。在最前面的药研藤四郎如果不是看到良子摆手，明显是阻止他们靠近的动作，恐怕已经冲上前去，上去查看情况了。

　　“大将，没事吧？”
　　“没……没事。只是被呛……到了。”

　　良子等咳嗽不再那么明显后，才慢慢地说道：“那么这一部分就先结束（しゅうりょ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呛到咳嗽的缘故，此时良子的声音在付丧神们听来，没了刚刚那般的严肃，反倒多了几分柔和。

　　“狩猎（しゅりょう）？是要举办什么活动吗？”大和守安定有些疑惑地反问道。“要狩猎什么？老虎吗？！”听到有活动要举办的鲶尾藤四郎，眼睛唰地一下亮起来。吓得隔壁抱着小老虎的五虎退缩了缩肩膀，声音细细地反驳，泫然欲泣：“欸？这种事情……做……做不到的……小老虎们……好可怜……”

　　良子看了看他们争相提问的样子，平缓了气息后，放下袖子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意重新回到她的嘴边，示意让他们都安静下来后，才缓缓道出了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不是狩猎，实际上，时之政府前不久下发了关于新远征的公文。”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这次的远征有些特殊，狐之助。”

　　良子接过狐之助递过来的公文，一直攥着的那一截袖子上，点点梅花在洁白的雪上绽放，有些惹眼。

　　宗三左文字看了一眼那点点梅花，并没有说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时空不稳定且不容易侦测到时空裂缝的缘故，这次的任务，审神者将也会一同前往新的时空进行探索。还请各位多加小心。

　　她一边听着狐之助的解释，一边看着公文的详细内容，向狐之助问道：“这个任务是长期的？”

　　“是的……而且按研究人员的说法，可能会出现有多个时空存在不稳定的现象……”
　　“这下又要处理时间溯行军，又要解决这个新的问题啊……”
　　“当然报酬也是非常丰厚的！”

　　生怕良子拒绝这个任务那样，狐之助顶着一众付丧神那足以杀人的致命目光，连忙把时之政府所承诺的条件都一一报了上来，那趴在地上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没说我拒绝啊。”良子将公文合上，看着眼前成五体投地状的狐之助，失声笑道，“这个任务不着急完成，等处理完其他事情后再考虑吧。”

　　“好！”狐之助听良子肯答应，立马变回了刚刚端坐在一旁的模样。

　　向来稳重药研藤四郎却摇了摇头，有些担忧说：“再考虑考虑吧，大将。”他对上良子那双带着些许考虑的眼眸，解释道，“如果您在新时空里遇到了危险，我们也无法第一时间进行救援。”不少付丧神听了也持同样的意见，一时间反对的声音此起披伏。

　　“咳。”良子轻咳一声，制止了付丧神们的声音，再次用袖子掩了掩半张脸，笑着说，“实际上，前几天，我学会了怎么去召唤你们了。所以不用担心，只要我和本丸有链接，不管是哪个世界，我都能召唤你们。”

　　“主人……”

　　显然良子这般的说辞没有让他们信服，良子也清楚他们对于自己的担心，但良子并没有过多的解释。毕竟很多时候，说不如做。

　　于是她从束带中拿出一张符，轻念着对方的名字——

　　坐在后排的山佬切国广瞬移了一般，突然出现在良子的面前，也就是房间的前方。突然来到前面的他正茫然地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情况后反而更茫然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他愣了愣，直到一只手探入了他的兜帽里，顺着发丝，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樱花花瓣取下，他才反应过来。

　　“真漂亮呢。”
　　“不要说我漂亮！”
　　“在说樱花喔。”
　　“哦……嗯……”

　　山姥切国广将兜帽向下拉了拉，遮住了泛起薄薄绯红的脸庞。良子说完，垂下眼帘，将那片花瓣捧在手中，带着点点梅花的袖子被挡住。她看了看外面，樱花正随着风飘舞，像是在邀请着良子等人来赏花一般。

　　真是一个好赏花的天气啊。
　　可惜……今天不适合去赏花。

　　她看着，却不知为何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悲伤神色。

　　因为要说的事情也已经说完了，要做抉择的事情也已经抉择完了，因此良子也让大家散会，去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在良子离开后，宗三左文字叫住了药研藤四郎。

　　“药研，方便说一些事吗？”
　　“可以啊，怎么了？”
　　“实际上……”

　　……

　　好难受。

　　咳出来的鲜血将手帕染红，墨色的长发垂落，胸前素色的服饰被用力地抓出了褶皱，琥珀色的眼眸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野。

　　她依在窗边，那颗樱花树开得正盛，小孩子模样的短刀们正在树下玩耍着，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仍能听到欢笑声。

　　汹涌的灵力在身体里四处窜涌，如同暴雨之后，河流上突如其来的洪水，不断的冲击着堤岸上防护措施。

　　“别离之时才方知这世间，花亦花来人亦人。（散りぬべき时知りてこそ 世の中の花も花なれ人も人なれ）”她轻声念起和歌，将咳嗽声化作了几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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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
　　“嗯......”
　　“这可不妙啊……以大将的性格，还特意支开身为近侍的你……”
　　“诶……这个我知道……”
　　“真是糟糕，尽早和大家商量一下吧。现在，我先去大将那里看看吧。”
　　“嗯。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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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站在门前的药研藤四郎开口，“我能进来吗？”
　　“药研？啊，进来吧。”门在良子声音落下的一刻，自动拉开了。

　　“怎么了？”良子放下笔，看向进来的药研藤四郎，问道。药研走在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跪坐下来，对视了一眼后，最后还是开了口：

　　“大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啊……”

　　良子愣了愣，眼神闪躲了一瞬，叹了叹气，张了张口，半响后才说：“你们发现了？”

　　“宗三发现的。”
　　“啊，宗三……也难怪……”

　　良子似乎不意外会是他发现的，毕竟昨天晚上……

　　“大将，这种情况持续了多长时间？严重吗？”向来稳重的药研藤四郎在听到良子承认了的时候，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良子看着这般经常的药研藤四郎，有些苦笑不得，解释道：“这不是病。”

　　“欸……？”药研藤四郎看上去有些不解。

　　良子继续说道：“这只是单纯的灵力暴动而已。不用担心。至于解决的办法……失礼了。”

　　良子向前伸出手，比付丧神要温热的手掌贴在了药研的侧脸上，汹涌且暴躁的灵力终于有了分摊的支流，迅速窜入药研的身体里，与那平和的灵力相互纠缠，最终化为同样平和的灵力重新汇入良子的体内。

　　药研眨了眨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灵力的变化，也明白了是什么情况，无奈却又宠溺地笑了笑，向那温热的一方侧了侧头，如同蹭了蹭良子的手那般，说：“那就交给我吧，大将。”

　　他身体向前倾，顺势将良子的手牵拉下，进而十指相碰，伸出另一只手做出了刚刚良子所做的动作，指尖穿过发丝，在脸侧停留，“这样会更好受一点吧？”他问道。

　　良子看着那双犹如紫水晶般通透的眼眸，愣了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笑着说：“药研，谢谢你。”

　　又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