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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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响亮的瓦片碎裂声终于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
西侧房屋的木门嘎吱推开，一个样貌和善的中年女子边用抹布擦手边走出来，和刚一条腿跨进北屋的叶朝槿对上了眼睛。
中年女子顿时停在原地，语气疑惑中还带着警惕：“……哪位？”
叶朝槿：“……”完蛋，这不是把她当贼了吧？
虽说话不太好听，但姐姐你家是真没什么可偷的啊！
五分钟后，两人坐在了方桌前，叶朝槿屁股下的瘸腿板凳书垫厚了，整个人都微微后仰还硌得慌，几次差点撅过去。
她心里还对刚才那件事念念不忘：“那个，王姐啊，我刚一进门那瓦片就自己往下掉，我真不是故意的。”
被唤作王姐的中年女子显然还没消化完面前这个年轻女人自称是叶子妈妈的事实，被叶朝槿这么小心翼翼地一坦白，颇有些无奈。
明明你的身份比瓦片劲爆多了好么！
王姐：“……没事儿，那里本来顶上就破了个窟窿，你大哥今天去县城了没人补，我们都不开那扇门的。”
叶朝槿这才放心，不然她可能晚上睡觉都会提心吊胆，怕屋顶塌了把自己砸死。
而简单一交谈，叶朝槿也大概明白王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叶子家了。
当初叶老爷子老俩口带着叶子回村，虽说这个院子是他们的，不必太担心住处问题，但也几乎断了收入，总不能一直靠原先攒的积蓄和孙女每年寄来的那点钱坐吃山空。
他们俩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不在乎钱财，但叶子一个女孩日后还是要买衣上学的。
那时王姐一家为了响应政府扶贫政策，承包了一片山林种植果树，他们自己家住得比较远，不太方便随时照看果树，便租了叶家院子的一间房舍全家住进来，一年一千块的租金也正好给叶老爷子补贴家用。
如今两位老人去世了，王姐一家依旧住在这里，顺便照顾叶子，不然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该如何独自生活。
其实王姐这里还帮忙保管着老人们的存折，他们将扣除了必要生活费的租金打进去，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了。
但叶槿这么多年没露面，两位老人去世半年后就突然冒出来，即使各种证明都表示对方的身份是真实的，王姐也免不了怀疑。
这存折还是先别交给对方，万一这叶子妈妈对叶子没感情，回来只是讨钱的，那叶子多可怜啊。
要真是这样，娘留不住，至少钱不能被骗走吧！
见对方依旧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叶朝槿也不强迫王姐信任一个陌生人，在院子里张望两下，“叶子呢？”
“跟我家小子闺女出去玩了，暑假嘛，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叶朝槿点点头。山里夏天的傍晚虽然比城里凉快，但也热得不行，便把鸭舌帽摘了，去小电驴上拿了盒冬瓜茶喝，顺手给王姐也塞了瓶酸奶。
王姐在村子里呆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像叶朝槿那么漂亮的姑娘，一时不禁看愣了。
这种漂亮不只是外貌上的，更多的还是那出众的气质和不同于常人的气场。
村里人从小就下地干活背重物，也没啥钱给孩子培养什么高雅的艺术爱好，是没法拥有这样的体态和白皙肌肤的。
虽然王姐自个儿也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气质，但光是看叶朝槿那张比明星还美的脸，就觉得对方像是很有钱的样子。
这根本不像是会在小破院子里出现的一张脸。
王姐开始动摇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叶朝槿比能挣大钱的明星长得还好看，真的会为了几千块钱的存折就回到他们这个一贫如洗的石塘村吗？
别说叶朝槿了，那些有能力离开村子的年轻人，即使在外面过得又苦又累，也没一个愿意回来的。
不过睨了眼对方的手，手掌和虎口处都有薄薄的茧子，说明这双手的主人有一定的劳动量，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嫩小姐。
叶槿失踪那年智能手机才开始普及，叶银锡老爷子手头孙女的照片也不多，年份最近的一张是叶槿刚上初中时拍的，也不是那种很清晰的证件照，人离得又远又模糊，王姐也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长相。
而且女大十八变，一天一个样，所以王姐看叶朝槿是又觉得像，又似乎有点不像，“你咋恁白呢，怎么养的？”
“我们每天闷在厂子里做工，晒不着自然就白了呀。”
王姐：“你这皮肤也好，不像我的，忒糙！”
“南方水土养人，没那么干燥，风沙也没咱这大，空气绿化都好。”
王姐又凑近了瞧：“感觉以前照片上你眼睛没那么大啊？”
叶朝槿继续瞎掰：“我们宿舍有个工友前年想要做医美开眼角，不敢一人去，我陪着她，顺便一起做了。”
王姐：？？
这也是能顺便做的？
但叶朝槿说得实在是太自然笃定了，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王姐反而觉得多了几分真实性。
屁股下的板凳实在坐着难受，叶朝槿低下头想抽两本书出来，找个别的东西垫垫，对面的人忽然尖叫了一声。
王姐盯着她手里抽出来的书——《暑假生活二年级》，顷刻间火冒三丈：“好啊！阿泽那小子半月前就说作业丢了，不用写了，我还让他爸上县城瞧有没有得买，结果被这小兔崽子用来垫屁股了！”
接过作业本哗啦啦一翻，里面一大半都是空白，比新买的还干净。
“看这小崽子回来我不抽死他！”
叶朝槿：“……”我说哪来的书还挺厚，原来是小学生的暑假作业！
看来不论是安城富人区的权贵之家，还是石塘村的山沟沟里的清贫小院，都会有写不完的暑假作业和不想写作业的小学生啊。
但藏在板凳底下胆子也太大了吧，难道这便是别人说的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王姐正在气头上，仨孩子在外野够了，恰巧回来。
本来剩下的半扇院门上头的螺丝钉也松了，很有倾倒的趋势，被随手一撞，更加摇摇欲坠。
刚踏进门，平时最调皮，挨揍也最多的张泽第一时间就本能地察觉出气氛不对劲，小心脏突突地蹦跶起来，莫名心虚地瞅向院子里的两人。
然后就看到了他妈一副大发雷霆的表情，和手里的那本作业。
张泽：！
我命休矣！
他想都不想，拔腿就奋力往外跑，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眨眼就没影了！
“还敢跑！”王姐似乎早料到了他会逃，一把抄起门后边的扫帚追了上去，速度竟也不慢，比城市里很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要身姿矫健！
母子俩一前一后冲了出去，叶朝槿手里拿着瘸腿板凳，被门口两个小姑娘注视着，饶是厚脸皮也生出一丝尴尬来。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大的看着有十来岁了，模样很是清秀，扎着低低的马尾辫，齐刘海长过了眉梢。
嗯，这个岁数太大了，肯定不是叶子。
视线往左下移动，入眼的是一个穿条纹背心和短裤，打扮得像个小男孩似的西瓜头小孩，瘦瘦巴巴的，还黑，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若不是那脸蛋过于秀气，叶朝槿真怀疑专业团队的情报出错了。
张淼淼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一直都很成熟懂事，见家里有客人在，还是画风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一个女人，看愣了半天，然后赶紧拉着叶子喊人，“姐姐好！”
叶朝槿：“……”怎么说呢，其实我不是来当你们姐的。
是来当妈的。
并不是张淼淼嘴甜故意把人喊小，村里人因为常年干活都比较显老，同样是素面朝天，但叶朝槿浑身上下都是遮不住的青春活力，在她眼里也就二十岁不到吧，的确是叫姐姐的年纪啊。
张淼淼手脚麻利地换了张板凳给叶朝槿，抱了把柴火开始在路天灶台生火，抓几把米又添碗水，熟练极了，“姐姐你坐会儿，我弟跑不过我妈的，他们肯定马上就能回来，我们再吃晚饭。”
叶朝槿看看灶台前的女孩，又瞅瞅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叶子，给后者塞了盒牛奶，笑道：“你们不问下我是谁？”
“王姨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说是这么说，叶子的一双眼睛里还是明晃晃写着“好奇”两个字。
“其实……”叶朝槿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是来给你当娘的。”
“不可能！”清脆的童音立刻反驳，叶子一副“你休想骗我”的小表情。
“为什么？”
叶子觉得叶朝槿就是在逗她玩的，但手里拿着对方给的牛奶，她对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也很有好感，所以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
一点点大的孩子低着头，努力地组织自己还很破碎的语言系统，“叔叔婶婶，其他人都这么说……因为，妈妈不要我了，阿公阿婆也不要我了……不可能回来的。”
她想了想，又难过道：“大家的爸爸妈妈都走了不回来，小云也说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所以，怎么可能只有我的妈妈回来了呢？”
叶朝槿听着心酸，她是被叶怀秋一手养大的，也没见过自己的妈妈。
但她在叶子这个年纪，看见别的小朋友家的父母，还是会偶尔做梦，幻想有一天她的亲妈突然回来找到自己，在伙伴们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西瓜头小孩面容稚嫩，却说出“我的妈妈怎么可能回来”这样不抱希望的话，真是……
叶朝槿自认没什么母性光辉，更不会说肉麻兮兮的话，也在这时伸手，轻轻把叶子的小身板搂进怀里。
“有的，可能的，叶子不是没人要的。”
“今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叶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