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扮可爱》困困困

6、日常

　　柏夕赶到单位的时候，正好八点刚过。公司对于时间的把控不算严格，稍微晚一点也没有大碍。

　　等电梯时，她脑海里还在回想刚刚把小姑娘送上楼的刹那，对方新奇又难掩紧张的神情，那一抹对于未来的不安感让她似曾相识。

　　三年前，她刚毕业来这里报道时，也是这副模样，甚至要更坐立难安。仅仅在来之前，她就足足做了近一周的心理建设，才强迫自己去面对现实。

　　她对于所学的专业谈不上热爱，读研单纯是为了逃避工作，顺应家里的期望混个高点的学历罢了。所以读书期间很痛苦，每天就在算着论文什么时候能写完，还有多久能拿到学位证。

　　好不容易熬出头以后，又是千篇一律的生活，甚至更为枯燥。每天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还要拿来发展副业，能赚一点是一点，早日实现财务自由。

　　所以她很羡慕小姑娘眼中那份鲜活的憧憬。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年轻气盛，只要不犯法都有重来的机会。有大把时间可挥霍，去尝试，而且不用心疼。

　　不像她，只能努力调节心态让自己活得年轻一些。

　　“夕姐，早啊。”朱怡婷踩着小高跟风风火火地走来，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出她心情不错，“今天怎么卡着点来？”

　　“路上有些堵。”

　　柏夕随便找了个理由，见对方一直低头摆弄无名指上的戒指，顺着其心意随口道，“戒指不错。”

　　“是吧？”朱怡婷一下子精神起来，滔滔不绝地说，“我选的款式。那天求婚的时候，他花了三个月工资给我买了一枚，但是实在有些寒酸，戴不出去。可看到他态度那么真诚，加上他们家那条件，我总不好意思再强人所难，伤他的自尊心。于是……”

　　“精准扶贫？”柏夕没忍住，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因为对这些事情的抵触，居然一不小心将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闻言，对方的神情不大对：

　　“夕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才不会因为穷而看不起他，恰恰相反，我一点都不看重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太肤浅。没有感情怎么可能结婚？他对我好就行了，不在乎那点钱。什么扶贫，你就是单身太久，想法才会这么阴暗。”

　　“抱歉，我其实是想祝福你们。”柏夕淡淡一笑，从包里摸出钥匙，“我先去实验室了。”

　　“好，周六一定要来参加婚宴啊。”

　　柏夕对她语气中藏不住的炫耀意味不置可否。

　　结婚就一定是幸福生活的开端吗？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剥削呢？

　　到她这个年纪，身边的大多数姑娘都步入婚姻的殿堂。朋友圈里总是有晒娃的、晒老公的，五花八门。可当撕下社交网络上的那一块遮羞布时，她们真的过得如文字中描述的那般美好吗？

　　柏夕对于此类朋友圈都选择屏蔽掉。她不想过多评论什么，也不想掺和。无论哪一种生活，都不轻松。别看她现在独居，听上去很潇洒，面临的实际问题却也不少。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还有个人安全困境。

　　大部分时候，都要一个人扛下来。

　　“嘀嘀！”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小姑娘发来的：“姐姐，我见到负责人啦！上班第一天，居然只用去地里摘果子，感觉好轻松哇_(:з)∠)_”

　　“好好干活。”柏夕回复道。她可以想象到对方轻快的语气，还有那对尖尖的小虎牙，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一丝笑容。

　　这一个月似乎并不难熬。

　　……

　　柏夕忙到晚上六点，才有空看手机。

　　研究所里很讲究学术资历。海归博士的数量不少，她一个硕士毕业，只能在实验室干些杂活，吃力不讨好。

　　她不是没想过再读个在职博士，可是科研这条路水深火热，当年熬夜改论文的痛苦经历提醒她，就算侥幸被录取也很有可能中途退学。要是遇到人品不行的导师，学术道路可能就毁了。

　　现在虽然又忙又累，好歹还算可以坚持。

　　她先给小姑娘发了条消息，问她怎么样了。

　　“刚下班！”对方回复得很快，“姐姐，你发个定位吧，我去找你。”

　　柏夕瞥了眼手头厚厚的资料，“我可能要弄到八点，要不你先打车回去？”

　　“现在时间很早，我回家也没事干。如果姐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来帮忙！如果能多学点东西就更好啦。”

　　犹豫片刻，柏夕还是把地址告诉她。很近，走过来大约需要十分钟。

　　她一个人负责一间实验室，目前的项目非机密性，带个人来也不会有事。况且，她很理解对方的心情，刚入职时都非常焦虑，觉得好多东西都不会。当初她还适应了小半年，才勉强习惯机械化的生活。

　　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我这里没有太多需要帮忙的，就剩下个报告要写。哦对，这是领导之前整理的资料汇编，专业性比较强，你可以看看学习一下。”

　　“好的！”

　　简澄刚到沙发上坐下，突然想到什么，从包里翻出个苹果，洗干净递给她，“姐姐，这是我上午摘的，可甜啦。”

　　小姑娘的笑容十分明亮，让柏夕不由得一晃神。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将苹果接到手里，“第一天实习还适应吗？”

　　“还行，因为我现在本科才毕业，好多专业的东西没有学，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一旁观摩。本来以为光做实验就行了，没想到还要剪宣传片、写发言稿，跟社团活动似的。”

　　“等到年会的时候，还有歌舞表演呢。”柏夕想起往年的情形，不禁摇摇头，宽慰道，“虽说在这里工作与专业相关，但不会完全对口，多多少少会掺杂一些新的东西。你刚来第一天，后面慢慢适应就好。”

　　“嗯！”

　　简澄用力地点点头，瞥了眼时间，“姐姐你先去忙吧，我正好看看资料。”

　　说罢，她就乖巧的坐到沙发一侧，从头一点点开始啃晦涩的专业名词。每个字都认识，但她不记得自己有学过。

　　怎么办，没两分钟就看不下去了，好无聊。

　　她偷偷抬起头，向办公桌的方向望去。柏夕正低头在纸上圈圈画画，偶尔微微蹙眉，又忽地舒展开来。落日的余晖从窗外洒下，轻飘飘地落在冷白色的皮肤上，让冰冷的轮廓无形中柔和了许多。

　　简澄很喜欢对方的眼睛。幽深、平静，像透亮的宝石，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也说不上来哪里吸引她，每次短暂的对视后，她心中都会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如果时间能再久一点该有多好。

　　她想看得清楚一些，尤其当那双眸子移向自己的时候，不禁开始期待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思绪飘到初次见面时对方看向表姐时浮现的淡淡暖意，如同春雪初融，美好而又稍纵即逝。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幻，让她怎么也忘不掉。

　　——还想多看几眼。她无法回避内心真实的念头。

　　过了许久，简澄才意识到，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对方发呆。她慌乱地低下头，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行为。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自觉地点开与表姐的聊天记录，按出一串字符。

　　停顿片刻，她下定决心般继续打字，一边安慰自己这只是正常了解对方的一种形式。

　　不可否认，她对于柏夕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