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运》两时

38、第 38 章

　　广聿川带着顾湫进了一间空房间，他一边将顾湫扶到沙发上坐下，一边将精神力缓慢放出，一点点地勾住顾湫的，然后顺毛一般慢慢引导着对方混乱的精神力平复下来。
　　顾湫脑子里正翻江倒海，在广聿川帮忙舒缓时终于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然后自然而然地靠近了让他舒服的源头。广聿川放任他在自己身上瘫软了一会儿，见他缓过来了点立刻道：“明知道自己跃迁反应严重，你逞什么强？”
　　顾湫倒在广聿川肩膀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闻言却仰头看他，笑道：“我觉得班成周说得很对，既然来了就认真完成，你看我不是做得很好？”

　　广聿川看着他映着灯光所以更加明亮的眼睛，一时无言，最后还是轻轻翻过了这一页：“班成周是谁？”
　　“生存训练时的队长。”顾湫笑得胸腔都在震动，“你不认识班成周，又不肯承认是为了我才去沙漠，那就是为了梅洛斯去的？”
　　广聿川：“……”

　　在接不上顾湫的话时，广聿川就习惯性逃避，他试图推开顾湫已经搭在自己颈窝的脑袋：“没事了就起来。”
　　顾湫哪能那么容易就起来，他索性往广聿川颈窝蹭了蹭，撒娇道：“你再弄弄，我还是不舒服。”

　　广聿川的颈侧被毛绒绒的发梢扫过，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猫，同样是毛绒绒的，喜欢钻人被窝，就从脖子那儿一拱一拱地往里钻，弄得人浑身都痒。被一次次提溜出来后便退而求其次，窝在枕头上就能呼噜呼噜地安心睡上一晚。
　　他身上这个人和那只猫一点也不像，但就是能让他一样心软。
　　明知道顾湫的跃迁反应已经舒缓了大半，广聿川还是继续放出精神力帮他疏导，也没再试图推开躺在他身上的脑袋。

　　顾湫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心里在得了便宜继续卖乖和好好珍惜广聿川来之不易的温柔之间反复纠结，却听广聿川忽然道：“你不用这么认真，这边的很多生活习性都和你们不一样，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接受，玩够了可以随时离开。”
　　“等一下，”顾湫从他身上蹭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道，“什么叫玩够了可以随时离开？”

　　广聿川抿唇不语，甚至还微微侧头，避开了顾湫的目光。见他如此，顾湫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还是说，是你想让我走？”
　　广聿川脱口而出：“我没……”
　　他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重新陷入了沉默。

　　先前的事情再度被挖了出来，横亘在二人中间成为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那件事就是一根尖锐的刺，扎进肉里，融入血中，妄图忽视却始终隐隐作痛，真的触碰更是伤筋动骨的疼。

　　广聿川说不下去了，顾湫也没法再装作不在意，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感到了疲惫：“对，是我非要留下来，是我拖累了你，是我想要强求。”
　　广聿川下意识就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米尔亚选中顾湫的那一刻起，就是自己欠顾湫良多。准确的说，是他将顾湫带入了这个世界，是他拖累了顾湫，是他想要强求，更是他不想让顾湫离开。

　　可他们之间的差距何止两颗星球之间的亿万光年。
　　顾湫生活的地方和平而美好，他有着傲人的天赋，有着光明的未来。而自己的世界是一片泥泞，他不能也不愿弄脏顾湫的羽毛。

　　顾湫的跃迁反应还没好全，脑子里依旧针扎一般的疼。他揉了下太阳穴，不想再和广聿川将这种无意义又伤感情的话题进行下去。
　　见顾湫往门外看去，广聿川以为他真的要走，动作先于脑子一步抓住了顾湫。

　　顾湫下意识朝他看去，就撞进了那片炽热的霞光里。广聿川注视着顾湫，半晌才缓慢开口，语气格外郑重：“我不认识班成周，也不认识梅洛斯，更与基地的其他人无关。”
　　“我是为你而来。”

　　这一句话放到现在有些没头没脑，但顾湫知道这已经是广聿川难得的剖白。
　　广聿川承认了此行的目的，也承认了顾湫在他心里的地位。

　　顾湫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广聿川想也不想地点头：“好。”

　　“我要留在哪里是我自己决定的，我愿意做什么也是我自己控制的。”顾湫道，“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再想着替我做决定，不能再一言不发地就要把我送走。”
　　不等广聿川回答，顾湫突然上前一步，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你别这样看我，我不会心软的，你必须答应我。”

　　掌下并没有感受到眼睫的颤动，就像广聿川的视线穿过掌心依旧落在顾湫身上。广聿川一动不动，轻声应答：“好。”
　　“我答应你。”

　　正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顾湫你好些了吗？”
　　这一下实在猝不及防，何况顾湫的反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两人依旧维持着这略显亲密又极其古怪的姿势。

　　梅洛斯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迅速转了几圈，然后动作飞快地后退关门转身：“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
　　顾湫追了出去：“是不是有什么安排了？”

　　梅洛斯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却没敢停下来，顾湫也急匆匆地追过去，两人一追一赶直到拐了弯才慢下脚步。
　　梅洛斯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顾湫没回答，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广聿川，正好借着梅洛斯逃离那里。谁能想到，刚来这里的时候他连多看见广聿川一眼就能乐得跟个什么似的，现在居然还主动躲着他。

　　梅洛斯往周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低声问道：“你刚刚和瑞神干什么呢？”
　　转移话题的最好方式就是换一个更令对方感兴趣的话题，顾湫道：“你说普里先生会和人谈恋爱吗？”

　　梅洛斯极强的记忆力让他瞬间想起了顾湫以前说广聿川是他的时的语气，当下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在谈恋爱？！”
　　顾湫道：“准确的说，是我在追他，而他不喜欢我。”
　　梅洛斯张嘴，想到顾湫每次出事时广聿川那紧张的样子，喃喃道：“我觉得你对瑞神有什么误解。”

　　顾湫不置可否，广聿川的维护和照顾他都看在眼里，这份真心绝对不是作伪。广聿川或许是喜欢他的，但是这点喜欢并不足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广聿川看来，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将自己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冷静到近乎冷漠地安排好他希望自己走的道路。
　　没有一点私心。
　　正是这样，顾湫才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和广聿川之间的关系。

　　军训的项目安排得十分紧凑，星舰驾驶之后就是个人格斗的训练。
　　戴纳上尉看着这群终于学得像模像样的Alpha，道：“现在两人一组自由练习，两个小时后集合。”

　　教官话音刚落，顾湫就察觉到了广聿川的视线。
　　他也不直说，只是抿着唇，沉默地盯着顾湫。
　　不要就是要，沉默就是想要，看着人沉默就是非常想要。虽然跟米尔亚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忽悠居多，但广聿川确实就是这样的性格。

　　不过顾湫装作没看见，选择了和梅洛斯菜鸡互啄。开玩笑，广聿川是谁，第一军团个人格斗赛的冠军，他吃饱了撑的去和广聿川打。
　　毕竟按广聿川那较真的性子想也不可能放水，他可没有挨打的爱好。

　　见顾湫选择了梅洛斯，广聿川的视线也跟着移到了梅洛斯身上，梅洛斯简直如芒在背：“要不你还是……”他话音未落就被顾湫瞪了一眼，只好摸摸鼻子应下了。
　　但广聿川什么也没做，直到两人中场休息时广聿川才来到顾湫身边，亲手递过来一瓶霖果饮料。
　　懒洋洋坐着的梅洛斯跟被踩着尾巴了一样飞快地蹦起来，借口都不找一个就识趣地跑远了。

　　广聿川坐到顾湫身边，小声开口：“我要走了。”
　　顾湫看着他没说话。
　　“那个会议，”广聿川解释道，“我得去参加了。”

　　他说的是顾湫试图听墙角却因为隔音太好偷听失败最后通过和米尔亚语音通话得到的消息，算算时间，确实快三个月了。
　　梅洛斯说这是最高科学院最盛大的会议之一，可送请柬的人是梅启，前不久还发生了“广聿川”这样的事，再加上那个顾湫至今不知道内幕的实验，这一次的会议完全是暗流涌动。

　　顾湫问：“要去多久？”
　　“至少七天。”广聿川回答。
　　顾湫算着时间嘟哝：“那军训都结束了。”

　　广聿川说：“如果能赶上，我会来接你。”
　　顾湫想到之前在维塔学院的事，立刻笑道：“接我？真的接我吗？不是为了见什么人？”
　　广聿川微微抿唇，顾湫原以为他不会开口了，却听广聿川低声道：“接你，没有别人。”

　　等到梅洛斯磨磨蹭蹭地回来，顾湫急忙问道：“梅启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刚想问问瑞神的梅洛斯立刻就忘了想说的话，兴致勃勃道：“有啊！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小细腰吗，他可真是厉害，小三都被他弄得神经质了，走个路都怕遭人谋害，我伯父一次两次还哄着，后面开始烦了就不去小三那里了。不过小五最近在我伯父面前演了一出大戏，现在重新得宠，暂时还没有和小细腰撕破脸皮。”

　　顾湫无语：“……不是这些。”
　　“我伯父真的挺不务正业的，就这些事传得最广。”梅洛斯也很无奈，“而且他疑心病重得很，我怎么知道他暗戳戳在搞什么？”

　　梅洛斯打量着顾湫的表情，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瑞神呢？”
　　“暂时还没出事，”顾湫说，“普里先生去参加最高科学院的研讨会了，就上次说的那个。”
　　“瑞神走了？”梅洛斯说，“他走了我可终于敢说了。你是给瑞神灌了什么迷魂汤啊，竟然让瑞神丢下工作来这里陪你这么久。”

　　顾湫却兴致缺缺，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梅洛斯也没有追问，而是期待地问道：“你真的不想再听听我伯父和小细腰的事情吗？”
　　顾湫乜了他一眼：“不想。”

　　军训结束的那一天广聿川并没有出现。
　　参加研讨会的中途不能与外界联系，在军训的顾湫也相当于断网断联，他已经七天没有收到有关广聿川的任何消息了。一直没有消息顾湫也就没有指望过广聿川会突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但还是有些不可避免的失望。
　　不过比起这点失望，顾湫更多的还是焦虑。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总是提着，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像是预知了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等离开军事基地连上莫尔系统，顾湫的担忧终于被落实。
　　网上铺天盖地的，全是同一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