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陷落》半边春

6、第 6 章

　　我自己？！

　　我慌乱地看向她，发现原本坐在我对面的她已然不在，就连桌上的奶茶都消失了。

　　是什么时候走开的？

　　一定是我的注意全都跑到你的身上，连她什么时候跟我辞别我都没有注意。

　　“我和朋友一起，但她先走了。”

　　“那你跟我们一起吧？”

　　“不了，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

　　“那好。”

　　你和你舍友买好奶茶就离开了，出门时还冲我挥了挥手。透过玻璃窗，我望着你们离开的身影，一片落叶飘下，吸引走了我的视线。我抬眸，才发现路边的树，叶子已经全然落下，树枝光秃秃的，一切都那么的寂寥。

　　“冬天比秋天还要忧郁呀。”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望去，看到她又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刚才去哪里了？”

　　“躲起来了。”

　　“躲？”我不解，“为什么要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的人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吧？”她撑着下颌，微笑着对我说，“我想你一定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这有什么？”

　　“没什么吗？我这么像她。她要是看到了，会想什么呢？”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但我不愿意承认她说的，仿佛我根本就没有放下你。

　　“我为什么要在意她怎么想？”

　　“因为你就是在意她的想法，不然也不可能一直都没有告诉她你喜欢她。”

　　“我不告诉她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告不告诉都无所谓。”

　　“可你连说都不敢说，说了好歹还有可能，不说，一点可能都没有。你不说，是因为你怕你们做不了朋友，你怕永远失去她。”

　　我顿住。

　　看我不说话，她笑：“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她怎么想，这个时候就会反驳我。”

　　我不愿再和她说话，起身，离开了奶茶店。

　　她没有跟着我。

　　甚至后面的很多天，我都没有见到她。

　　一直到元旦。

　　放假，我没有回家，趁着假期打工，挣一点外快。偶然碰到同样没有回家的你，你和那人手牵手走在校园里。

　　我远远地看着。

　　她在这个时候出现。

　　“算了吧。”她对我说。

　　我看向她，唇微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和那人分手又复合，我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分手，但能让你选择复合，那那人犯的错误一定不是原则性的，同时，你在分手的这段时间，你发现你离不开他。我很羡慕你的一个点是，你敢爱敢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再也不喜欢。你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感情需求，从而选择和他复合。

　　你总是会把自己开心最重要放在第一位。

　　可我却学不来。我一直亏待着我的情感。

　　那就算了吧。

　　我不折磨自己了。

　　我好奇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抓头想要跟她说话。转眸间，我看到身后教学楼的玻璃上，倒映着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明明她就在眼前——不，当我察觉到这里时，刚刚还站在我身边的她忽然不见了。

　　就像那天在奶茶店里遇到你时的情况一样。

　　我拿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接下来的情况让我越发惊恐。我翻遍了联系人，都没能找到她的联系方式。

　　我想去找她。

　　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学的是什么专业，住在哪栋宿舍楼。

　　我对她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都不清楚。

　　是她说过我忘了？还是我从未关心过？

　　冬天是最让人抑郁的季节。冬雪也是。

　　出去的路上慢慢下了雪，我坐在公交车里，耳畔是车厢里的热烘烘的杂声，面前是因为车里温度太高，出现在玻璃窗上的雾。我看不太清外面，直到雪变得越来越大，大到超过了雾的白，我看见了那一年的第一场冬雪。

　　我刚好坐在靠窗的位置，抬手，用食指在雾上随便涂抹了两下，将雾涂开，看清了外面的实景。

　　雪很大。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关心这样大的雪会不会影响交通，我晚上该怎么回来。可我没有，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和那人牵手走在校园里。你应该也看到雪了吧？

　　会不会又像高中那样，看到雪就很兴奋，说着如果雪大到能堆雪人就好了的话。

　　接着便又想到。高三的那年冬天，我们的世界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学校组织全校学生扫雪铲雪。

　　做完这些后，操场上很多人打雪仗。

　　我们几个也混了进去。

　　打雪仗。砸到身上的雪球一一炸开，有在领口|爆炸的，雪顺着衣领口洒进，脖子被冰到的瞬间，是无法控制的喊叫。

　　堆雪人。是哪怕戴了手套，都没办法防止被冻得发红发痒的手。

　　明明很冷，我们却笑得很开心。

　　事后回想起来，想到的只有那时的开心，全然忘记那场大雪有多冷。

　　而此刻，我和你的世界在下同一场雪，公交里明明很暖和，我却觉得冷。

　　从骨子里发出的瑟瑟的冷。

　　穆冬雪，认识你之前，我很讨厌冬季，尤其讨厌下雪。因为我讨厌雪后化雪时，雪化成水，结成冰或是被踩得黑乎乎的黑疙瘩。雪化后的路非常难走，我总是担心我会摔跟头，所以我讨厌冬雪。

　　认识你之后，我又喜欢上了冬季和下雪天。一到冬天下雪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

　　“冬雪，冬雪。”

　　我喜欢在下雪时这样叫你的名字，每次你都笑盈盈地回应我。

　　你人真的太好了。

　　我舍不得放弃和你的关系。

　　我想，我很难再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了。

　　优秀，耀眼。

　　有一种感觉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那就是认识你，尤其是当别人惊讶地说‘你认识穆冬雪啊！你们是朋友啊！’之类的话，我心里的优越感被满足。要我真的是只猫，肯定会仰头翘尾巴的。

　　“前方到站……要下车的旅客请……”

　　车子就要到站了，我最后看了眼窗外的雪，起身。

　　下车后，我没有再停下脚步，没有再左右观望地看雪，我径直地走向目的地。

　　过程中我裹紧衣服，戴上卫衣的帽子，生怕有雪落在我的皮肤上。

　　是的，我又开始讨厌冬天，讨厌下雪天了。

　　-

　　想来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那个她是谁。

　　没错，在很多天之后，我意识到了不对，趁着某天休息，我到精神病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中度抑郁。

　　也就是说，她是我想象的。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我笑了。想象一个人出来，居然想象出的不是你，而是只有眼睛像你的人。我是有多胆小？

　　但当我从医院出来，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时，我又想，真的是胆小吗？

　　我坐在后排，将车厢里的一切收入眼中。车厢很空，空落落的并不拥挤，可我却呼吸不上来。我偷偷将车窗开了一条缝隙，放窗外的冷空气进来躲寒，施舍车内的热气到外面施救被冬雪掩盖的寒冷的人。

　　一股一股生冷的风吹到我的脸面上，我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清醒。

　　我想我不是胆小，而是我内心深处非常确定你不可能是我的。

　　你是雪山顶端的白。

　　我是雪山脚下的灰。

　　所以就算是想象，我都不敢将你幻想的太全。

　　不过也许她不是你，她只是她，是来劝我放弃，劝我算了的她。

　　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多。有时我会跟她聊两句，有时就做着我自己的事，听她讲。我没把我的病情当回事，该怎么还是怎么。

　　但吃药的事情还是被我妈发现了。不管我怎么说我没事，还是把她着急坏了。那年寒假，过完年，我妈带我去南方较为温暖的地方玩了一圈。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意识到，同是一月，可北方和南方是不一样的。

　　北方光秃秃的，灰扑扑的，风一吹，雪一下，不管穿多少衣服心有多热，都想随着风去了，随着雪化了。

　　南方却还绿意盎然。尽管有些湿冷，可树上没有落尽的叶，是蓬勃的生命力。

　　你问我新年好，我也回你新年好。你和我聊了几句你的近况，又问我在做什么。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单纯的客套，还是你想我了？是想我了吧。因为我在南方的这座城市，过年聚会我没有到场。我们有好久没见了。

　　我笑着举起手机，对准面前的景象拍了几张照片。

　　我想很多人都是这样，在给喜欢的人发照片时，会一直找好的角度，拍好多张照片，最后千挑万选出一张满意的发给对方。

　　那是一种捧着一颗心到对方面前的感觉。

　　我挑好了照片发给你，告诉你这座城市很舒服。

　　你回了我两句。

　　在我以为这个话题就要跳过的时候，你却又说正好不知道和那个人去哪里玩，可以选这个城市。

　　看到消息的瞬间，这座城市的空气忽然就被污染了，没那么舒服了。

　　想到你们会到这座城市，逛街，拍照，吃饭，睡这里的酒店，然后尽情做/爱。

　　我心口泛着酸疼。

　　我像一头得了疯病的牛，恨不得四处乱撞。

　　[劝你三思。]

　　[为什么？]

　　[我是说感觉舒服，但其它就一般。]

　　[饭的口味一般，也没有适合拍照的地方。]

　　为了不想那人污染这里的空气，污染我心里的净土，我撒着谎骗你。

　　你一定猜不到我在骗你。你成功被我劝退。

　　我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的海。

　　海浪微缓地涌动，我想，跳进去会怎么样？

　　“宝贝，吃糖葫芦吗？”

　　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带着神奇的能力。海水不再涌动，太阳不再下落，风不再吹，冬也不再冷。

　　我妈的声音唤醒了我。

　　是呀。

　　这个世界还有我妈，还有糖葫芦。

　　我完全没必要因为一些得不到的心愿，满足不了的情绪而生厌。

　　已经立春了。

　　我不是最爱春天了吗？

　　-

　　后来，她很少再出现。

　　我也画满了那个只画婚纱的本子。

　　我没有把它交给你，因为在我画满它的时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是因为什么呢？

　　你怎么想的我不清楚。

　　在我这里，我们不联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从我记事起到我二十四岁大学毕业，这些年里，我记得有些之前读书时玩得很好的同学，毕业后就不再联系了。最多的联系也就只有一年，之后…谁记得谁呢？我已然忘记小学时玩得很好的同学叫什么名字了。

　　人这两画，一撇一捺，太像两只脚了。

　　走啊走啊走啊走，先遇到亲人，慢慢是友人，爱人。可不管走多久，不管怎么走，到最后还是一个人。

　　人在每个阶段会认识每个阶段的人，等过了那个阶段，也就跟阶段里的人说再见了。或许一声再见，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和你最后一次说再见，是在春天的四月。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四月十一号。

　　你喊我去帮你搬行李。你找到了一份实习工作，准备搬到外面住。和那人。

　　只是搬家那天那人不在。

　　帮你一起搬行李的你的室友笑：“最需要他的时候居然不在！”

　　“他被公司派到外地了。本来说等回来的时候再搬的，但住的地方离公司近，不如早点住过去。”

　　你笑着为他解释。

　　我不愿看那笑，抱着箱子只顾往前走。

　　可到了你和那人租的房子时，哪怕我头低得再低，也终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那人虽然没在，却叫了朋友帮你。你招呼大家在家里吃火锅。

　　我左右一看，没几个认识的，还有抽烟的，我不喜欢烟味，更不喜欢那人的朋友。

　　我不太想待在这里，跟你说了先走。

　　你挽留了我，却坳不过想要走的我，在送我出门后，你站在门口，对我笑着说：“再见，小猫。”

　　如果我知道那是这些年我最后一次见你，我或许久不会非要走了。

　　我现在还记得那天你的样子。

　　你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短袖，因为收拾东西，头发随意地扎着，有一缕头发从肩头垂落，让你整个人看着带着些妩媚。

　　“少喝酒。”我说。

　　你点点头，笑着说好。

　　我不太敢也不大愿看你，硬逼着自己不抬头，一步一步走向电梯。直到我站在电梯里，直面向你，才缓缓抬头。

　　你还站在门口，目送着我。

　　你笑得是那么好看。

　　我突然也就释然，没什么遗憾了。

　　至少，我和你还是朋友。

　　你的笑容，我也曾拥有过。

　　“穆冬雪。”我就像是有什么预兆一样，带有恐慌得急着喊了你的名字。

　　“啊？”

　　“……”我平复了几秒，在电梯门关闭前两秒说。

　　话说完电梯门也关了。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等我从电梯里出来，看到了你的消息。

　　我抬头，望向你在的房间窗口。虽然我不太清楚哪一扇窗是你的，但目光所扫过的地方，都有你的存在。

　　谁让盛夏的阳光斑斑，像冬季的一场雪呢？

　　我笑了笑，低头打字：[没什么，跟你说再见。]

　　潮湿的春季灌溉了一片又一片的田地，我深藏在角落的心田，也被春雨浇灌。

　　情绪的锁和钥匙在雨水下已经长出了铁锈。

　　锈迹斑斑是没关系的，那是我心意最好的见证。

　　再也不会有被打开的风险。

　　等到年老了，我偶尔想到你时，自会透过门缝，朝里面瞧一瞧。

　　看“我爱过你”这四个字，会保存多久。

　　好了，有关我暗恋你的故事就这样讲完了。

　　穆冬雪，你肯定想不到吧！

　　我对你的喜欢居然不单纯。

　　不过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哈哈！

　　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

　　-------

　　自那后，我们有四年没见了。突然刷到穆冬雪的视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是朋友推荐，也不是‘可能认识的人’推荐。这个功能我已经关了。

　　是突然跳出来的，上面写‘附近的人’推荐。

　　忽然就跳出了这么一个视频，我虽认出了里面的一个人是穆冬雪，却在清楚看到照片的内容后怔了几秒，快速地划了过去。

　　甚至下划一个不够，我连续且飞快地下划了五六个视频，逃避着。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刚才看到的内容是错觉。

　　可加速的心跳声敲鼓鸣冤似的对我说：这是真的。

　　我起身，逃似地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

　　我妈还以为我是嫌她烦了，“唉”“唉”“唉”地叫着我。

　　我却什么也听不见，关上房门，背靠着门，紧抿着唇将息屏的手机打开。

　　狼狈的向上划动。面对着刚才的‘逃避’。

　　看着视频里的人，我确定这不是幻觉，确定我没有看错。

　　确定视频里，是穆冬雪和一个人的结婚照。

　　穆冬雪结婚了。

　　对象不是她大学认识的那个人，新的人我没有见过。不过没有联系的这段日子里，我倒是听共同的朋友说过，穆冬雪分手和谈恋爱的事。

　　我也就听了这一点，没多做打听。就像穆冬雪结婚这件事，在刷到这个视频前，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是呀，最近两年，我和之前的朋友渐渐没有了联系，之前关掉的朋友圈也没有打开过。

　　我就在自己的设计室里，蒙头画画，什么也不知道。

　　之前生锈的锁和钥匙，将我封锁在了过去。

　　只要我打开朋友圈，就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却没有想到，短视频的‘附近人推荐’告诉了我穆冬雪的现况。

　　是真的没有想到吗？我握着手机，躺在了床上。

　　短视频刚开始盛行的时候，我就知道穆冬雪喜欢玩它。所以有时候刷短视频的时候，我偶尔会想：会不会刷到穆冬雪？

　　我想我和穆冬雪的缘分还没有断，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那个时候，我刷视频就带有期待性质了，其中还夹杂着一点抗拒，因为说实话，我也不想刷到你。我怕看到你和那人幸福的模样。

　　我是一个不真诚的人。以前上学时嘴上说着祝你和那人幸福，可心里却害怕你们太幸福。

　　这么想，我还真是个败类。

　　不过我想想怎么了？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想一下，不犯罪吧？更何况后来我就没想了。连穆冬雪都没怎么想过。

　　刷视频的时间有些长了，手机微微发热。我找到了合适的理由退出软件。

　　将手机扔到一边，我胳膊摊开，平躺在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

　　强烈的灯光照的我眼花，眼睛有强烈的刺痛感，泪水都被疼了出来。

　　我吸了下鼻子，快速眨动眼睛，将浮在眼前的泪花眨开。

　　我不会让我哭出来的。没什么好哭的，这种事早就预料到了。况且我早就放下了。当下的情绪，不过是为我的暗恋唏嘘。

　　这几年里，我每天都会刷短视频，虽刷的时间不多，但也算是个冲浪在线的人。可我刷了成千上万条视频，也没能刷到有关穆冬雪的一条。

　　结果……

　　我真呵呵了。

　　就穆冬雪发结婚照的时候刷到了。

　　该说什么呢？老天故意的？

　　我抬起胳膊搭在额头上。光被胳膊挡住了，眼睛没那么痛，可心里却还烦闷着。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穆冬雪的结婚照。

　　那大白婚纱裙真好看。

　　但没有我给穆冬雪设计的好看。

　　那个画本这会儿还在我柜子里躺着呢。

　　不想画本的事，我又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从功能页里，打开了朋友圈。

　　刷了几条，就看到之前的高中时的朋友们，发了穆冬雪结婚的照片，并配文一些祝福的话语。

　　穆冬雪自己也发了。

　　照片比视频里多了几个。我点开，一一看着。

　　我的那个婚纱本上有着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婚纱，每次画的时候，我都会想穆冬雪穿上的样子。可想象终归是想象，不论我想象出了多少条各式各样的婚裙，真正看到穆冬雪穿婚纱的样子，我才知道我的想象多么的匮乏。

　　我能想象的只有穆冬雪穿婚裙时是美的。但我想象不到，穆冬雪穿婚裙时，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就算是笑。那笑起来又是什么样呢？

　　现在看到了，我终于知道了。穿着婚裙的穆冬雪，笑起来是幸福的样子。

　　真好啊。

　　穆冬雪。

　　真好。

　　你幸福真好。

　　我是个不真诚的人。但此刻，我是真心祝福穆冬雪幸福的。

　　尽管此刻我的心酸痛。

　　我笑着给穆冬雪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想了想，又点开穆冬雪的头像，给她转了8888的红包。

　　[新婚快乐]

　　我这么说。

　　穆冬雪很快回了我。

　　[谢谢小猫~但这红包太大了，我就不收啦。]

　　我：[跟我这么客套做什么？]

　　其实我知道原因，毕竟这些年，我们都没有联系，逐渐在彼此的朋友圈里淡去。

　　我：[如果不是我条件有限，我还想给你发一万呢。]

　　我说着自认为能缓解气氛的玩笑话。但这也不算玩笑话，这个红包发过去，我得吃土三个月。

　　我：[收下吧。好朋友结婚，我不能只是点个赞吧？]

　　还是好朋友吗？我心里这么问自己。要不就说我真是个虚伪的人呢。

　　[哈哈哈]

　　你笑得好客套。

　　[那我就收下啦！等你结婚，我也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结婚？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要让你和我老妈失望了。

　　[十五号吃席，你一定要来噢！]

　　[请柬链接]

　　我以为穆冬雪已经办了酒席，没想到还没有。

　　我：[吃席我就不去了，明天我就回去上班了。]

　　我：[车票早就买好了，可不是我故意找借口。]

　　我无比庆幸我提前买好了车票。

　　虽然我已经放下了，已经算了。但钥匙真的让我去吃酒席，看穆冬雪和那人的结婚现场，我想那跟自残没什么区别。

　　尤其穆冬雪的朋友里有一群爱热闹的，肯定会起哄让他们‘亲一个’‘亲一个’，光是想想这个场景，我都觉得吵闹。

　　不去。是我给我自己保留的最后的体面。

　　[那好吧。]

　　我就说你人很好，体贴，懂人情。没有多余的挽留，答应的干脆利落。我喜欢。

　　[但我还是会留一个空位给你。]

　　嗯？这是什么意思。

　　穆冬雪，你这句话弄得我心跳快了一拍。

　　所以，我还是你的朋友，是吧？

　　[小猫。]

　　看到这个称呼，我绷不住了。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已经无所谓了，可穆冬雪，你还是让我红了眼睛。

　　鼻子泛酸的感觉很不舒服，喉咙哽咽的感觉也不舒服。

　　从我刷到穆冬雪结婚的视频时，我就不舒服了。

　　空洞却饱满的情绪填充着我的心，那是徘徊在理所应当和怎么这样之间的感受。

　　我没再回穆冬雪的消息，呼了一口气，将手机丢在床上，出房间找事做了。

　　有些时候太过多愁善感，就是闲的。

　　当晚，我梦到了穆冬雪。

　　那是我最喜欢她的高中时期，我和她做着同桌。

　　当时可幸福了。

　　一转头就是穆冬雪，一整天都赏心悦目，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我说过，穆冬雪的朋友很多，她在学校很受欢迎。所以她不常常在班里，有时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有时会被外班的同学叫到走廊。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我郁闷的时候。

　　我跟穆冬雪很不一样，比较内向，习惯自己跟自己说话。脑海里天马行空，嘴上说出来的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用一个句号就能概括。我经常是一个人坐在座位，自己干自己的。

　　但这不代表没有人叫我。初中同学有时会在班门口喊我出去，约我假期一起出去玩。

　　我梦到有一位同学叫我的时候，被穆冬雪撞见了。

　　等我回到班级。

　　刚坐到座位。

　　穆冬雪：“刚才那是谁呀？”

　　我：“我同学，初中和我一个班的。”

　　穆冬雪：“你们关系很好吗？”

　　我：“嗯。”

　　穆冬雪：“那跟我比呢？你跟她更好还是跟我更好？”

　　我诧异转头，撞上穆冬雪含笑的眸。

　　阳光下，穆冬雪看向我的眼神异常的温柔。

　　这不是穆冬雪会说出来的话。

　　所以我很确定，这是在梦中。

　　梦里，穆冬雪会对我有占有欲。然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在穆冬雪问出问题的时候，我心里淌着蜜。

　　穆冬雪越靠越近，一副我回答不满意就会修理我跟我生气的气势。

　　这样紧张我的表现，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可却也对穆冬雪的靠近很紧张，抿着嘴不敢呼吸。

　　“说呀！对你来说谁最好？！”

　　“你。”我这样回答。

　　穆冬雪笑了，像之前那样，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行，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那…我的回答对你来说，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我心里默念这几个字。方才的甜蜜已然消失不见。

　　穆冬雪看我低下头，靠过来问我：“怎么了？难道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还没等我回答什么，场景就转变了。

　　梦境变成了婚礼现场，我是参加婚宴的嘉宾。我站在宴会厅的门前，看着门口的立牌。上面的人脸我看不清，旁边也没有写是谁和谁的婚礼现场。我迷茫地走进去。

　　吃席的人很多，一桌桌，宴会厅好不热闹。在热闹的人群中，我看见了穆冬雪，只看见了穆冬雪。

　　穆冬雪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裙，头发梳了起来，马尾辫，跟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她站在几个人的中间，与人说笑着。

　　一束光恰好打在穆冬雪的身上。

　　我远远地望着，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下。

　　看！这是我喜欢的人。一个被阳光偏爱的人。

　　穆冬雪值得世间所有的好。

　　我没有上前，左右观望，想要看这是谁和谁的婚礼。一转头，穆冬雪出现在我的面前，牵起我的手。

　　“这是谁和谁的婚礼啊？”

　　我这么问穆冬雪，穆冬雪却不回答，笑着将我拉到一旁的墙边。

　　“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场梦境我并不知道我是在做梦，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茫然地看向四周，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谁的婚礼你都不知道啊？！笨蛋小猫！”

　　穆冬雪朝我靠近，她说着：“是我的呀！”

　　我不解：“你？你和谁？”

　　“还能和谁？难不成是你呀！”

　　穆冬雪松开了我的手，后退一步后突然开始转圈圈，一边转一边问：“小猫！看我今天好看吗！”

　　我的目光落在穆冬雪的身上，这时才发现，她身上穿的哪是一件简单的白裙？

　　分明是设计款婚纱。

　　随着穆冬雪的转动，婚纱旋转得过分美丽。

　　“小猫！我要结婚喽！”

　　我突然惊醒。

　　屋子里全黑着，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手机屏幕的光刺眼的亮，我眼睛生疼。又重新闭上了眼，脑海里全都是方才的梦境。

　　我已经很少再梦到穆冬雪了。今天会梦到，毫不意外的，是受她结婚照的影响。

　　梦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有的不过是带我回到青春时期该有的悸动。那种微妙的感觉，自从工作后已经很少体会到了。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悄悄回味着这种感觉。但不敢一直回味，不到一分钟就停下了思索。毕竟穆冬雪已经结婚了。

　　新年时的四点还是热闹的，窗外车流声不断，灯火闪耀着。

　　我睁开眼。看着窗帘上一闪一闪的光，呼出一口气。

　　睡是睡不着了。

　　我起身开灯，走到书桌前。上面还摆放着我高中时买的笔筒与笔，书架上还夹着那时买的书。

　　其中有一本书吸引了我的注意。是穆冬雪送给我的。说是送，其实是搬座位的时候我帮她搬书，这本书我没注意放到了我的桌上，拿去送给穆冬雪时，她说：“我柜子都满了，它就先放到你那吧。”

　　一放就放了好久好久。毕业时我去还书，穆冬雪显然忘记了它，愣了愣后笑：“送你啦小猫。”

　　我就这样，像得到一个礼物似的，将它拿回了家。

　　它是一本诗集。

　　里面有一首诗穆冬雪曾经给我念过。

　　我翻开它，一页一页地看，一页一页地找着曾经的那首诗。

　　“哗啦”“哗啦”翻页的声音在夜里很是明显。是一种干脆的声音。书页翻过去就翻过去了，当下好好读，就没必要重复后退。要向前看，将往事向后翻。

　　读着上面的诗，好像在翻阅我的过去，一字一句斟酌细品，在我过去的日子里找寻着与诗意同韵味的事件。

　　我并不心急找到穆冬雪曾给我读的那首诗。因为我还记得它。

　　甚至还记得那是哪一页。

　　我只是想慢慢地翻阅，慢慢地回应过往，慢慢地朝我最深的记忆走去。

　　自从毕业后，我很少读书了。我沉浸在读书的氛围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回过神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页数。下一页，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页数。

　　是穆冬雪曾经念给我的那首诗。

　　我捻住页角，缓缓翻动。

　　这页纸我翻过无数次，只因这上满是你为我读过的诗。

　　看到字的那一瞬，你清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骤然响起。哪怕过了多年，你的声音清晰。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个下午。

　　午后的光渡在你的身上，我偏头看你，看得不真切。

　　你隐在光里，宛若救世的神女。

　　我看到你轻微眨动的睫毛，微微翕动的唇。

　　你念着：

　　“沉寂了数月的河水

　　最早得知天气变暖的消息

　　在小草还未绿遍山坡前开始解冻

　　给春天准备柔软的心肠

　　但这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夜里的风，依旧可以凝结雪水

　　而白昼的阳光再次消融昨夜的冰雪

　　如此反反复复

　　直到，冰凌完全陷落在春天里

　　以眼泪滑落脸颊的速度

　　回到河流中去。

　　而心里结着冰的人

　　还没有走出冬天”

　　当时我并不理解这首诗的含义。只觉得它很美。

　　念诗的你也很美。

　　后来我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这首诗，却依旧没能读懂。

　　穆冬雪，你猜我是什么时候懂它的？

　　是在你官宣的时候。

　　那时，不管是春夏秋的哪一个季节，我都宛若陷在我无比讨厌的冬天。冬雪日日下，肩头是无法消融的雪花。如此寒冷的日子，我陷入抑郁。

　　这么多年过去，我想，我已经走出了冬天。

　　今日立春。

　　我和你都迎来了各自的春天。

　　我在春日陷落，也在春日回起。

　　-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条无关紧要的推送。它致使我拿起了手机。

　　我几乎是本能的，下意识地点开微信，点开了你的朋友圈。

　　看着你的结婚照。

　　我微微一笑。

　　放下手机，合住书。

　　起身打算到床上睡个回笼觉。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心里想的是：

　　穆冬雪，你穿婚纱的样子真的很美。

　　————————

　　OK！~到这里就算写完啦！先跟之前收藏这本的大家说声不好意思！原先是双重生的反派和女主的文，也写了三四章了！可是开文后一直忙着写别的，到后面，这本写不下去，就搁浅了。我又是不想看自己的专栏有枯树的人，所以就趁着休息的这段时间，把这个文改一改，写够三万字，把枯树变成树。后来就想改成我曾经在微博发的一个小脑洞。

　　原文是这样的：突然想到了一个现实向的BE——“我们从小就认识，所有人以为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其实我们背着所有人偷偷相爱，瞒着日月与星辰，只敢把秘密说给风听。本以为会一直走下去，却不曾想想，败给了她父母催婚。我和她是同城，知道她玩抖音，所以我时不时会刷同城推荐，想看有一天，会不会刷到她结婚的视频……”

　　但我把两人相爱的这个设定改了，改成了暗恋。其中一个是直女，也就是暗恋直女的故事。因为我想那种在一起过，但对方后来选择结婚的事太痛了，我写不出来那种味道。就改成了这样，设定是被暗恋的一方一直是不知情的。

　　就像我们在读书的时候肯定会有比较喜欢的一个人，甚至跟对方不是朋友，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一到毕业就失去了联系的那种，对对方以后的发展完全不清楚。所有的缘分就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此后缘分就断了，暗恋也就结束了。也因为没有说话的机会，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表白。而文中的“我”，跟对方是朋友，但也怕被对方厌恶，所以一直没有表白，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一直知道对方是直女，知道自己没戏才说的。对对方的感情，一直到后来才慢慢放下。

　　故事就到这里啦！还请多多关注我下一本《嫂嫂别哭》！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