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晚奔去》海晏清河

35、第三十五章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钟，徐淼刚和汪壬川结束通话，他坐在桌子边，本来想多做一套题，但是怎么也静不下心。

　　没办法，有时候只能逼着自己。
　　徐淼长舒一口气，点开手机相册，一张一张翻过去。

　　这是个私密相册。
　　里面有很多汪壬川。
　　有刚相见时候的样子，有他跑步时的样子，有在拳击馆的样子。
　　当然，还有一些视频里的傻样。

　　今天的这张就很可爱。
　　对，就是可爱，徐淼真心觉得。

　　汪壬川刚洗完澡，头发也没吹干，巴拉巴拉地说了半天，又忍不住问自己“想我了没，可我好想你”这种话，语气竟然乖乖软软的，一点不像他平时那样。
　　说完，他又立刻反悔，说着“刚刚什么都没说，是你听错了”这样的话来掩盖。
　　真的很可爱，徐淼想。
　　大多数时间，在徐淼面前汪壬川越来越小孩子了。

　　他看过有人说，如果觉得一个人可爱，那你就完了，你肯定是爱上他了。
　　但是那又怎样呢，喜欢不就是喜欢。

　　他无数次想从这里逃离，但现在不得不庆幸没有。

　　因为上天一直在准备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

　　不知不觉，夜里一点了，夜幕四合，北城的冬天几乎在晚上看不到月亮。有大片的云挡在月光之前，不留一丝缝隙、一点光亮。

　　徐淼画了个空间直角坐标系，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房间很安静，他很喜欢这种安静。

　　徐淼有个小习惯，他喜欢用铅笔做题，好像铅笔划在纸上的触感更加真实。他更喜欢把草稿纸打得很整洁，一丝不苟，这是一个人教他的。

　　解了二十多分钟，徐淼却怎么也算不出来，他用笔敲着稿纸，另一只手翻开答案一看，发现数据抄错了。

　　今晚的徐淼不太踏实，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所幸不写了，扔了笔，合上书，起身走到窗户边。这栋楼很高，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一点的北城早已安静了下来，很少会有人熬夜工作学习，即使是最贪玩的年轻人，这时候也洗洗睡下了。一点的北城很黑，很暗，一点点蚕食着，悄无声息中就夺走希望。

　　每到这个时候，徐淼就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那场洪水来的猝不及防，他可能此生都不会忘记。

　　忘不了的不是恐惧，而是生命转瞬而逝的无可奈何与力不从心，以及自己的无能。

　　——活下去。

　　徐淼记得，他被树枝狠狠地刺破了脖子，血腥味顺着耳后绵延到脖子，流到衣服里。空气里都是铺天盖地的水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呼喊。

　　大家都在求救，每个人都想活。

　　“抓紧我啊！”徐淼顾不得疼痛，他不想松手，也不能松手，双手紧紧攥住，手背上青筋四起。

　　“别管我了！”那人笑着，劝他，“树枝快断了，别管我了。”

　　“放你妈的屁！”徐淼骂道，“你给我抓紧了，给老子握紧！”

　　水流湍急了起来，混着泥土砂石，溅起土黄色的水浪。

　　徐淼只觉得手上一轻，瞬时间眼前的人就消失了踪迹，他只隐隐约约地听见一句话。

　　——活下去。

　　头很痛。
　　那天的记忆很清晰，每一个细节徐淼都记得很清楚。
　　他很后悔，也很无奈，头一次面对大自然吞噬力，徐淼觉得人真的很渺小。

　　徐淼捏着太阳穴想，汪壬川应该还有几天就能结束集训了，虽然每天都在聊天，有视频电话，但是还是见面最有实体感。
　　如果见不到，总还是想。

　　刚刚汪壬川那么问自己，他也回复了“我也很想很想你”。
　　但却越是这种时候，越想念。

　　这时候徐淼才发觉，有时候语言真的很乏力，想到那个人，就会有一股暖意在心里蔓延开来。
　　但隔着距离，又平添一丝酸涩。

　　徐淼点开手机，查了查去体育馆的行程。
　　从这边过去也不算远，坐公交转大巴，大概也就三个小时。

　　如果想见面的话，那就现在就去见吧，他想，一刻也等不及了。

　　***
　　汪壬川今天很早就醒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睡得不太安稳，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呼喊着他。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还没到。
　　天也没亮，月亮还若隐若现地藏在云层里，薄薄透透地一层，晕开了边缘的光线。

　　手机界面还停在昨晚和徐淼互道晚安的微信页面。

　　猫猫头表情还在不停地跳跃着，上面不断冒着地小爱心让徐淼稍微清醒了些。

　　徐淼现在被自己带的，已经熟练使用了一些小表情包。
　　有时候返回去那些以前的聊天记录，那时候徐淼也太冷漠了点。
　　发个消息只回“嗯”，或者完全不回。如果不是实际和他接触中，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估计这辈子和徐淼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汪壬川正想着，突然，他发现徐淼的聊天框上竟然突然显示了几个字来——

　　正在输入中......

　　？？？
　　啥情况？
　　汪壬川搞不清楚了。

　　他重新又看了眼时间，确定这个点徐淼应该还在睡觉才对，不可能给自己发消息。

　　那提示框的字却断断续续，断断续续，一直延续了快五分钟才消停下来。
　　汪壬川这才相信，徐淼真的没睡，而且一直在给自己发消息，却一直没发过来。
　　他怎么了？

　　等了半天还是没等来消息，汪壬川实在坐不住了，他快速地在键盘上打字，将自己的疑惑发了出去。

　　-[你还没睡？]
　　-[怎么了？想说什么？]

　　这时徐淼才秒回复。
　　-[你怎么醒着。]
　　-[以为你还在睡。]

　　汪壬川从躺着的姿势一下子坐起。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醒了，你怎么也没睡？]

　　-[想你了。]

　　汪壬川想起昨晚上视频，他追着徐淼问想不想自己的模样，一下子突然想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什么害臊的话都能说吗？
　　你看，害得徐淼都没睡着。

　　-[那怎么办？]
　　汪壬川鼓起嘴。

　　没过一会，徐淼那边的屏幕又多了一条消息。
　　-[拉窗帘。]

　　拉窗帘？

　　汪壬川疑惑不解，但是还是照做。
　　宿舍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为了不吵醒丁星剑，汪壬川只撩起帘子，透过玻璃向外看去。

　　此刻，晨曦的余光慢慢展露，天边整个绽放了柔和的色彩，像清新的水墨画，不是浓墨重笔，但也绚丽缤纷。

　　汪壬川的视线却没被这些吸引，因为远远地他就认出来了一个身影。

　　修长的身姿和窗外的景色融合在一起，仿佛一凑近就能闻到周身萦绕的青草香。

　　汪壬川的脑子大概空了半秒，回过神时，楼下的人已经抬手挥起了手臂，远远地朝自己招手。

　　怎么会这样？
　　我会不会是在做梦？

　　但身体却比脑子快，汪壬川管不了那么多。
　　他现在只想撒腿奔跑，跑下楼，跑到徐淼身边，去迎接新的一天的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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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