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晚奔去》海晏清河

29、第二十九章

　　办公室的门没关，汪壬川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头，迎面就和老袁的视线对了个准。

　　“哟，快进。”老袁放下刚沏新茶的茶杯，朝他勾手。

　　“报告。”汪壬川还是敲了敲门，走到老袁面前。

　　老袁从隔壁老师那里又拿了一个凳子，示意汪壬川坐下：“我这次喊你来，是想说说有关校队的事，和你谈谈心，别太有压力。”

　　汪壬川乖乖地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听老袁继续说。

　　“下个月应该要去集训了吧？”老袁问。

　　“是，去一周左右。”汪壬川点点头。

　　“其实啊，我们学校挺多人想走体育的路子，你也知道，北城和其他地方相比，升学率还是不高，毕竟教育资源就摆在那里。”
　　“那么，但是那么多走体育的同学，最终有多少人成功了呢？”

　　汪壬川看着老袁把问题抛给自己，也沉下心思来考虑。

　　“我和你说实话，一个年级进校队的有二十人，每年高考成功进一本的可能只有两三个。”老袁比划出两根手指，翻转着，给汪壬川提醒。

　　“.......”汪壬川有想过北城的学校升学率不高的问题，但却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过。

　　在他原来的学校，整个一本率都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
　　虽然自己可能就是那百分之二十之一。

　　“你知道原因吗？”老袁喝了口茶，“其实除了教育资源，更多是这些同学对学业还是不上心。”
　　“体育生的降分政策其实是一种很大的机会，尤其是一些体育天赋很好的人，他可以轻轻松松拿到降分名额，却还是没法去上学。”
　　“那是为什么呢？最后总结一句话，还是文化课拖了后腿呀！”老袁点了点桌子，朝着汪壬川的方向指了指，“明白吗？”

　　汪壬川怎么会不明白，只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弥补的，落下的课程和提前享受的甜，总是要后来再补偿过代价，才能变成自己真正的东西。

　　“我，现在大概能明白。”汪壬川小声叹了口气。

　　“明白就不晚啊，”老袁看他一脸认真，也没有继续往下再说，“集训还挺累的，提前给你打预防针啊，我之前有个学生，集训三天灰溜溜地跑回来了，和我说‘不去了！太折磨人了！’，你到时候要是受不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啊？”汪壬川疑惑，“给您打电话，刘教练那边能给我‘从轻发落’？能行吗？！”

　　“臭小子，想的美！”老袁拍拍他的头，“我顶多给你寄一堆卷子，看你想做题还是做体能！”

　　“......”汪壬川摆手，“算了算了，您且饶了我，我到时候累得肯定脑子都不转了，还做题呢......”

　　想到此处，汪壬川心头一暖——
　　还有个“大型充电宝”等着他呢，啥问题都不是问题，总能解决。

　　“回去吧，该说的我都说了。”老袁又喝起了茶，品了一口，一脸满足，“争口气，咱校队出去的，都不是差的，好好练！”

　　汪壬川重重地点点头，给老袁认真地做了承诺。

　　其实，在汪壬川的学生生涯中，这是一次很罕见的让人愉悦的谈话。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按照刻板印象给自己的未来下定论，像很亲近的长辈提醒你，让你不走一些“弯路”。
　　这样的引导，汪壬川很受用，他天生似乎就是叛逆的，如果有人告诉他要干什么，他就偏偏要朝着相反的方向去做。
　　老袁的话恰好有些把他点燃了，原先的一些小火苗，被一阵风吹得燎原，他现在就想撒开腿，不停地奔跑。
　　会有一个人等在终点，他知道。

　　***
　　时间如白驹过隙，集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汪壬川没什么讲究，收拾了一个小的行李箱就把日常需要的东西都置办整齐。他用单手拎了起来，向上颠了颠，感觉还不算重。

　　“身份证件更重要些，其他的生活用品如果不够过去再买也可以。”徐淼的声音从语音那头传过来，还夹杂着翻书的声音，过了电，显得低沉又磁性。

　　“没啥带的其实。”汪壬川放下箱子，顺手推到房间角落，举起手机将视频框对着自己。

　　另一头的人转着笔，撑着脸，还没反应过来汪壬川这边已经收拾好了，所以注意力没有放在屏幕上。

　　“不能带太多，我怕麻烦，必须带的就带着，其他的也不讲究。”汪壬川很喜欢看徐淼认真做事情的样子，所以不自觉地笑了出声。

　　徐淼也察觉，抬起头，“收拾好了？”说完，将手机挪近了些，从屏幕一端仔细看着汪壬川的脸，“出汗了，额头。”

　　“嗐，”汪壬川顺手扯了纸巾擦了擦，“感觉现在这样视频，就是我们接下来生活的常态了，唉，隔着屏幕，怎么想都有点心酸......”

　　“嗯。”徐淼在屏幕上点了点，放大了汪壬川的头像框，截了一张图放进了一个相册，“都是暂时的，不用心酸，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浪费。只不过...”徐淼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怕你到时候想甩都甩不掉。”

　　汪壬川听了这话，大脑倏得空白了几秒。
　　“怎么可能......”他用手戳戳屏幕里徐淼的脸颊，嘀咕道，“我先说好了，是你先招惹的我的......”

　　——不许你，先走掉。

　　徐淼嘴角翘起，“是我，我都认。”
　　他笑得很温柔，眼尾有上扬的弧线。

　　“你现在这样，和以前太不一样了。”汪壬川盯着他笑，“谁能想到那个无法无天的刺儿头，私下里竟然会笑，我之前也根本无法想象你笑起来的样子。”

　　“是吗，”徐淼挑眉，“现在呢？”

　　“现在就是觉得，你不笑才违和，笑起来多好看啊......”汪壬川一副思索状，“不笑也挺帅的，但是笑起来更帅。”

　　“说实话，你是不是颜控？”徐淼拉远了镜头，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角度，将自己立体的脸展现了出来。

　　“谁还不是颜狗了......”汪壬川嘴硬，“我才不信世界上有帅而不自知的人呢，总是知道自己帅不帅的吧，那你呢！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脸？！”

　　“一半一半吧。”徐淼回答。

　　“哪一半啊？说来我听听，是不是够一半。”

　　“咳，”徐淼假装咳嗽了一下，“你很，好看......除了好看，就是容易毛躁，很想让人逗逗你，看看你是什么反应，每回你的反应都让我很......怎么说呢，很开心，好像整个生活都活了过来。”
　　徐淼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很久没有过那么有生机的日子了，所以格外珍惜。”

　　汪壬川那边的屏幕顿时黑了，也没了声音。

　　徐淼戳了戳屏幕，发现自己的网络很通畅，“怎么了？你网不行了吗？”

　　隔了几分钟，那边才轻轻传来轻轻一声，像闷在被子里一般。
　　“没。”

　　徐淼大概懂了什么，轻声笑了。
　　隔着这么远，突然很想揉揉他的头发。

　　“我会加油的。”汪壬川把脸闷在枕头里，下定决心。

　　——不论是集训，还是未来和你的日子，我都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