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晚奔去》海晏清河

2、第二章

　　在经济不算发达的地方，整个城市的节奏就慢了下来，就像现在，你很难看到一辆还有木制地板的公交车，生了锈的铁质外壳，以及每一个都打不开的窗户。

　　车厢里净是浓厚的汽油味，熏得人太阳穴生疼，汪壬川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他用了全力，面部都有点狰狞，拽着那黑色的把手使劲往左边拉，啪——

　　他掰断了车窗上的把手，而那灰蓝色的玻璃还是一动不动。

　　靠。

　　汪壬川低下头仔细看了看那把手，连接的缝隙早藏满了灰尘，那断面上也是。看来被掰断是迟早的事，汪壬川抿嘴，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车颠簸在单行道上，路边的树木野蛮生长，有些透过缝隙直戳戳地伸进窗内，刺得胳膊很痒。

　　“北城中学到了——”司机按了下喇叭，大声喊道。

　　汪壬川费了点劲才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纸币，扔在座位上，又用那废旧的把手压着当做赔偿。

　　坐在前排的那个瘸子，一瘸一拐地经过汪壬川身边，瞥见他扔在座位上的十块钱，放慢速度，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十块钱，应该不够吧。”说完继续走到后门，一步一步地扶着栏杆下了车。

　　汪壬川目送他下车，眉头皱的更深，拳头握紧，手背隐约凸起了青筋。他赌气似的在口袋里摸着，找来找去只找到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用力地扔在座位上。

　　运气真差。

　　下了车，汪壬川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红，他跺跺脚，戴上耳机，扣住下颚处的纽扣，抬腿往学校走去。

　　他喜欢在没人的时候听点东西，调频广播，随便哪个台。

　　今天是恰好是北城的当地新闻。

　　“据统计，北城两个月前发生的洪水已造成5人失踪，2人确认死亡......”

　　学校的大门还是十年前修建的铁栏杆，旁边一个白色的亭子，那保安整天就在里面呆着，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有时候心血来潮时检查一下你的学生卡。

　　他顺着楼梯上了三楼，正对着楼梯口的就是办公室，门打开着，整个一层只有这间房间亮起了灯光。

　　班主任早已到了，汪壬川按下广播的停止键，活动脖子的时候做了些心里建设，深吸一口气，朝里探了探头。

　　“请进。”袁老师刚泡好一杯茶，对上门外汪壬川的眼睛，笑着塞上水壶的木塞，把茶杯捧在手里吹了几口散热，示意汪壬川进门，“是汪壬川同学吗？”

　　汪壬川点头，进了门边走边四处打量，现在这个时候只有这个班主任到了，其他老师都还没来。

　　“唔...”袁老师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盖上盖子，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够冷的吧？这天。”

　　还没等汪壬川回答，袁老师继续说道：“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学校没办法把你放到高三的班级，现在这个时间也快高考冲刺了，怕你跟不上，所以先在归到我这儿了。”

　　“你先坐，”袁老师从身后拉出来一张椅子，放到汪壬川面前，“离早读时间还早，我待会带你去班上。”说完，又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气香味飘散在室内，靠近他的窗户边晕了些水汽。

　　汪壬川就这么一直安静地发着呆，直到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学校里开始热闹了起来。保安费力拉开生锈的铁栅栏，站在门边，看着一群又一群学生进来。

　　“报告！”

　　门外站着一个男生，戴了副黑框眼镜，身材匀称，但个子不高，不说话时脸上也笑眯眯的。

　　袁老师一看到他就笑着招手：“来，进来。”

　　汪壬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把空间留给这位同学。

　　“这是我们班的班长，杨飞，”袁老师站在两人之间，给他们互相介绍着，“这是转学生，汪壬川。”

　　“你好啊。”杨飞毫不认生，大大方方地和汪壬川打招呼，“以后就是一个班的，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我会帮你的。”

　　汪壬川点点头，他不太会应付这种场合，总觉得尴尬得不行，但杨飞却毫无察觉。

　　“你把你微信号给我呗，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回复你。”杨飞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汪壬川，“有问题直接联系我。”

　　汪壬川没法拒绝，只好留下了自己的微信。

　　袁老师合上书本，将笔放到笔筒里，揽着杨飞的肩膀说，对两人说道：“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班里看看。”

　　汪壬川扯掉还挂在耳朵的上的耳机，随意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跟着袁老师往教室走。

　　杨飞还在小声对汪壬川介绍着：“我们班的同学都挺友好的，不用担心...”他停顿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纠结，“只不过，有一个人，你最好还是别招惹他...”

　　三楼从东边数第四个教室，就是袁老师的班级，进门的时候，教室里还是一片哄闹。他走到第一排的位置，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静。

　　“这是新来的同学，”袁老师把汪壬川领到讲台边，介绍道，“叫汪壬川。”

　　汪壬川顺着袁老师的话点点头，算是给大家打了招呼。

　　“我看看啊......”袁老师四下观望，略微有些皱眉，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被汪壬川敏感地捕捉到了。

　　袁老师思忖半天，继续说：“嗯，现在教室也就一个空位了，不然你坐到那边去吧？”

　　汪壬川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寸头低着，一只手扶在脑后，另一只手写写划划，他听到声音挑起一边的眉毛，不耐烦地抬起头，声音不大，但很清楚地飘到汪壬川的耳朵里：“有事？”

　　靠，是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