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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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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从房檐边沿坠落,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指尖拨弄手琴发出来的清脆声。
她与那男人之间仅隔着这道朦胧的水雾屏障。
空间内除了两人外,再无其他会动的生物。
于是乎,很显然在他偶一抬眼时,一双灰冷的黑眸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她。
温菟近视,她不知道那男人是作何表情。
只是看见对方品茶的动作静止了,手中的茶盏停格在胸膛前,好半晌都没有做出任何动静来。
直至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老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盘徽雕糕,刚弯身放在桌上,对男人说着,“砚砚,你尝尝这个,是师娘做的。”
话音刚落,老人顺势就看见了站在庭院之内的不速之客。
他立即直起身,布满皱纹的一张脸眉毛深拧了起来,对温菟说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上门找来了?”
温菟也有些诧异,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又碰见所长。
她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的走了进来。
于是温菟有些支支吾吾向对方进行解释,“所长,我——”
大抵是那男人坐在那里,此刻历来嘴皮子利索,表达流畅的她在这时却变得吞吐起来。
没等她话说完,所长直接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没得商量,你走吧!”
此情此景令温菟觉得很是尴尬。
她觉得眼下还是先离开为好,只好朝对方微微鞠躬,礼貌的回应:“抱歉,打搅了。”
可当她正欲转身离开,那方却响起了男人如玉石般的声音,“老师,她是我朋友。”
这声后,温菟微微顿住。
所长听见男人的话,先是一愣,尔后脸上方才还不耐烦的表情立马和蔼起来,他爽朗的笑了两声,说道:“原来是砚砚朋友,不早点说。”
老人看向庭院里的女生,立即道:“快过来吧,别淋着了。”
此刻,温菟进退两难。
她并不太想和男人在这个时刻重逢,当她欲准备回绝所长的邀请时,却只听男人声音深沉的说道:“温小姐,一起喝杯茶么。”
温菟:“……”
所长和男人都在看着她。
面对对方的邀请,犹豫半晌,她还是捏紧了手指,秉着呼吸朝那方走了过去。
红漆木门前,一方桌上摆放着围棋盘,除此外还有整套的紫砂茶具,淡淡龙井的香气萦绕在四周。
几人在蒲团上盘膝而坐。
此刻的温菟格外拘谨。
因为,时隔五年未见的男人正坐在她对面。
他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头发短了很多,五官轮廓被篆刻得更加的深邃立体了,穿着白衬衫和西裤的模样,比起年少的他,更多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最唯一不变的是,对方身上那股清冷感,始终与人不自觉的隔开距离。
温菟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捏搓着手指,没有说话。
而男人却是举起茶壶,将紫砂壶里的茶灌入了她身前的杯盏中,随着对方的动作,她目光朝他那双指节分明的一只手看去。
男人穿着白衬的袖口扣得很是规整,随着倒茶的弧度,手臂一截露了出来,在腕处的地方戴着只手表。
当温菟看见这块手表时,双目瞬间木然。
她对这表太熟悉不过。
是一块瑞士罗马机械复古手表。
它的表盘是黑色的,表带为银色,晚上的时候会发光。
表的价格五位数,温菟当时在橱窗看见后,就下定决心要存钱买下来送给男人,那会儿她脑海里光是想象,就能知道这只表有多合衬他的气质,戴上后有多么好看。
于是,在大四那年的毕业聚会上,温菟终于将表赠于男人。
温菟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她鼓起了所有勇气给男人表白,可是对方却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拒绝了她。
至此后,她彻底对男人死心,消失在了对方的世界里。
……
现在,他为什么戴着这块表?
温菟失神之际,男人清润的声音伴随着雨声,如雾缥缈响起:“喝茶么。”
她楞楞的看着他,没有回应。
男人却是喉结一滚,又将放置自己面前的一盘徽雕糕轻轻挪移到了她面前,声音柔和的说道:“还是想吃这个?”
温菟盯着眼前的茶和糕点都没有做出动作。
而这时,所长的声音响起,“砚砚啊,这小姑娘你还没有介绍呢,你们是同学还是?”
男人转过头去,看向旁边的老人,淡声,“是同学。”
温菟听到这声后,垂下眼帘,略有些不自然的端起杯盏,放置唇边喝了口。
“哦,这小姑娘今天早上还来所里找我呢,早知道是你同学,我就让她多待一会儿了。”说着,老人笑着看向温菟,“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怠慢了。”
温菟连忙摆手,“没事,所长。”
就在这时,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师,她姓温,叫温菟。”
“哦?菟是哪个菟啊?”老人问道。
温菟正要回答,男人却抢先一步,“苏轼的浣溪沙里‘此心安处是菟裘’的菟。”
“原来是这个菟啊,这个名字可少见呢。”
他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温菟,又言,“老师叫她小菟就行。”
随着对方流畅的一番介绍和对话,温菟有些哑口无言,她脸上表情极为的不自在,顿时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对所长和男人说道:“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着,温菟站起身来。
她唐突的动作令两人目光看了过来。
所长便说道:“外面还下着雨呢,小姑娘带伞了吗?”
温菟摇头,“没事,雨现在小了一些了。”
未等老人继续说话,男人率先站了起来,对温菟说道:“我送你。”
温菟看着他,对方比她高一个半头,那双灰冷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愫。
她十指攥进手心,想着要拒绝的措辞,但只听所长说道:“伞就在门边,我给你们拿来。”
……
男人给她撑着伞一路走了出来。
四合院的门前,温菟淡声,“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他声音夹杂着雨花的清凉感,“你住哪。”
温菟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语调回复对方,“学长,这和你没有关系。”
只听男人‘嗯’地长吟了一声,好似古筝琴弦被挑拨后发出来的那种沉沉的余韵,之后又听见他嗓音郎朗的响起,“好久,没听见你叫我学长了。”
她双手不自觉的在裙摆处摩擦着,咬着牙,“我……先走了。”
温菟刚迈出几步,但手臂却被一股力量给拉扯住,她略有些仓皇的回过头,只见男人那张脸在雨中显得格外的深沉。
这一刻,虽然天在下雨,但是她掌心全是热汗,心跳得很快。
男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中的那把墨蓝色的伞递给了她。
犹豫片晌,她还是接下了。
温菟拿着伞,匆匆的往雨中奔去,这一路她没有回过头来,像一只往森林窜逃的小鹿,惊慌而去……
回到酒店后,温菟久久不能平息。
她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着湿发,眼神往那摆放在门口的墨蓝油纸伞看去,坠下来到的雨水已经将木地板摊出了一圈水花。
于是她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走过去把伞给撑开,尔后打开酒店的门,将伞给放在了门口处。
当她转身进屋后,却又迟疑的站在那里。
隔了片晌,她辗转的再次开门,把伞给拿进了屋,然后思忖了一会儿,把它给放在了洗手间。
之后温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柔软的床上,脑海里不自主就回忆起了刚刚和男人重逢的那一幕。
为什么他那么坦然,表现得一幅游刃有余的模样。
她却惊慌失措的,像个笨蛋。
难道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差别么?
温菟失落的垂下眼睫,心中几分说不出来的怅然。
下午,嘉禾在酒店召开了远程视频会议。
由于天突逢大雨,甲方那边没有办法进行验收,而未来几日的天气预报有所改变,连续四五日都是雨日。
这个会议上,艾米汇报了建城那边的情况,对方的意见是如果活动效果因为天气缘故不能达到预期,很有可能临时取消,而策划这起活动的所有损失将由嘉禾自行承担。
在老板面色凝重时。
艾米又把这起策划的矛头指向了温菟。
老板正愁没地撒火,于是当着一众同事的面直接把温菟劈头盖脸责骂了一通,说她做事想的不够周全,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形。
温菟没有进行辩解,只是默默隐忍。
在会议结束后,艾米又把她叫到了一旁,走廊里,女人拍了拍她肩膀,以一种长者的态度对她说道:“小姑娘刚工作就是缺乏点经验,你还要在这个岗位上多磨练磨练,等你到姐这个年龄做事自然就稳了。”
对于艾米的打压,温菟没有放在心上。
但这个策划案她筹备了很久,前期付出很多心血和努力,不想因为天气原因就这么取消了,于是左思右想之际,她准备去找甲方的张鹏游说游说。
夜晚,暮色坠进景德镇的天。
温菟简单的吃了一碗砂锅米线,就准备去找张鹏,她听说对方今夜去了镇上一个很出名的音乐酒吧。
于是她根据导航来到了这里。
一进去,里面很喧闹,舞台上有人击打着非洲鼓,下面年轻的男男女女便跟随着鼓声沸腾狂欢着……
温菟穿越过哪些嘈杂的人群,一路寻找着张鹏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卡座里,她看到了建城的人。
温菟面含微笑,问道:“你们在这呢?”
正在喝酒的一戴眼镜的男人面色潮红的抬起头来,看见温菟后,连忙向她招手,“哟,这不是小温吗?快来快来,一起喝酒。”
温菟并未坐下,一脸从容的询问道:“王经理,我是来找鹏总监的,他人呢?”
“他啊——”
叫王经理的还没有回完话,忽而一只手就搭在了温菟肩膀上,有名男子浑身酒气的在她耳边说道:“找我呢?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