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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我叫凉花,没有姓氏。

      被人丢弃在山野之中,荒凉毫无人烟,有狼嚎声自远传来,在山林之中回荡,临近夜晚时分,青色的磷火忽远忽高闪闪烁烁,百鬼夜行将至,密林中似有人影绰绰窃窃私语。

      晚风吹雨,淅淅沥沥打在泥土里,细无声。

      红色的雨伞上面绘画着奇异的花纹,有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木箱子,上面有一个用金色颜料图绘的眼睛,奇异又古怪。

      木屐走在石青板上发出踢踏的声音,不疾不徐,走了过来。

      转动了一下伞,伞面的花纹似乎在诡异的动起来,像有生命一样,鱼跃大海跳出的浪花正在溅出来,和旁边的雨水混在一起落下,然后龙鱼潜水倏尔远逝。

      在山野里出现的奇怪男人,在雾蒙蒙灰青色的的林子里成了一抹艳丽的颜色,他抬起头,听着不远处的狼嚎面不改色,华丽的配饰与妆容让他看着妖异不像凡人。

      嘴上抹着紫色唇彩,似笑非笑,脸上红色的奇异花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看着怪异却又说不出的和谐。

      他迈着很小的步伐,渐行渐远。

      走进雨幕之中,缥缈虚无,然后消失不见。

      ——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床边的烛火噼里啪啦,摇曳地像一只跳动的火精灵,忽明忽暗,鼻尖传来的是“黑方”的味道,幽雅沉寂,隐约中有凝冰的凛冽。

      我打了个哆嗦,把自己又裹紧了。

      沉香,丁子,贝香,薰陆,白檀,麝香等六种,每方捣移而和之。加乳香,命名黑方。

      是当下贵族们最流行的“六种香”之一。

      他仔细帮我压好被角,竖起手指在嘴角摆了个禁声的手势,说话的调子不慢不紧,平缓的语气波澜不惊:“然后我就捡到了你,该睡了,小凉花。”

      典型的虎头蛇尾,什么嘛,把自己出场说的这么好,然后别人一笔略过。

      我还想闹一会,但是对上对方沉静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一般。

      不知怎么的,莫名涌上了一股困意,我小小的打了哈欠,眼角挤出一滴泪水,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依稀记得自己还有问题,但是又想不起来,只好闭上眼睛说:“晚安。”

      “晚安。”

      朦胧中他低声回应了我。

      烛火也被吹灭,寂静的房间里他何时悄声离去也不得其知。

      阿,奇怪,他身上的香,怎么会是“黑方”呢…

      卖药的,身上当然带着苦涩的药香味啊。

      我在睡梦里小小声嘟囔着,侧身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侧卧继续安睡。

      明天要问他…

      ——

      实际上我第二天醒来后啥也不记得了。

      开开心心的又是一天过去了。

      我叫凉花,没有姓氏,如你所见,我是孤儿,荒野中被路过的药郎捡走。

      药郎自称卖药的,也没有姓氏,他给我取了个名,在秋天里生长的花儿。我该庆幸他没有因为秋雨中捡到我叫我凉雨什么的。

      然后我就给他带大,卖药的没有家,我们四处为家,走走停停,路上的人也不知我们的姓与名,便称呼我们为“卖药的”“药郎”以及“卖药那小童”“药童”。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周围的人都不这么说了,他们只会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然后笑嘻嘻地推搡着对方,接着会用一种揶揄的语气问是你的奥さん吗。

      一开始我还挺尴尬的,但是遇到多了,我便喊他为兄长大人。

      其实想叫他父亲的,但是他不老,也不喜欢我这么称呼他。

      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找一个旅馆或者人家借宿,然后他会背着他巨大的药箱走出去,去大街上走一圈,总会有人喊住他向他买药,有时候很早就回来了,有时候两三天都不见人。

      直到我考虑要不要抛下他自己一个人单干的时候才不慌不忙出现在我视线里。

      “怎么去这么久。”我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是一个小孩子遗漏在木廊下的彩色小鼓,上面还绘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戏球,转了几圈,“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他就配着这声音缓步走来。

      鼓声停下,他也跟着停下,鼓声骤然如雨,抬起头,他已站在我面前。

      “嗳呀,真吓人啊,兄长大人。”

      我放下小鼓,看着他坐在我身边:“生意还好吧。”

      这个地方已经临近京都,越繁华的城市便也越是什么都不缺,药铺与药师都十分充足,不像荒山野岭的村落,找个医师都要从老远的地方请回来一个,人人都需要自备药材。

      那个时候药郎的生意可真是兴隆啊。

      但是到这里,就清闲很多了。

      “只是,卖了点,小玩意儿。”他拿起被我随手放在一旁的拨浪小鼓,轻轻的晃动起来 ,我这才发现,小鼓上面的猫咪有一面是跃动起来准备扑球动作,而另一面是扑到球后的动作,这么转起来就像动了起来一样。

      “是,猫。”

      我抬头望向他,不明所以:“啊,是猫。”

      话音刚落,我们之间就没有了话题,各自沉默不语,但我还是很好奇瞅了瞅他背后的大箱子。

      他口里所说的小玩意,是真的一些小玩意,什么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比如小孩子们喜欢的陀螺,小风车,就连睡前给我讲的小绘本故事书都能有,可以说非常的,百宝箱了。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轻生说道:“小心,猫。”

      我看着仍旧被他握在手里的波浪小鼓,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小心猫抓吧。

      之前有户人家的小孩,不知怎么了被猫抓了一手的爪印,大半夜地背着孩子跑了半座山来找我们买药。

      当时我睡的正熟,朦朦胧胧之间起来给他们打了盆热水,看见那个孩子手上的伤,血淋淋,皮肉绽开流了一地血。

      我吓得马上醒了。

      他们走后我还站在原地发愣,确实被吓懵了。

      药郎一边收起包扎用的布一边走了过来,看见我站在那发呆便用手指弯曲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回魂。”

      那伤口我只见了一眼,却深深扎根在我脑海中,我不安问道:“那真的是猫抓的?”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意味深长,烛火在他脸上打了一层光,五官投下的影子掩盖住了他一半的面孔,半明半暗,恍若山林中的仙妖。

      “那孩子的血…到现在都没散去呵。”

      我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只觉得都是药草的味道,刚刚煎熬的草药在空气里苦涩的气息让人觉得浸泡在了药罐里。

      但是他口里所说的,血腥味,是真的闻不到。

      “没有吧。”还是我鼻子被药的味道冲昏头脑了失灵了?

      我不确定地询问他,他神秘莫测地勾起嘴角,摸了摸我的头,

      “嘘,快去睡吧,小凉花。”

      他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自己知道了却不会同我说,忽悠着我过去后,最过分是的,我被忽悠过去后完全忘了,跟个没心没肺似的又开启了一天的生活。

      回神到现在,我迟钝的眨了眨眼睛。

      他已经不在了,但是我还记得他好像跟我说什么来着,哦对了。

      “小心猫。”

      我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记性,跟个老年痴呆一样,怎么什么都忘了。

      哎呀呀,我刚刚想了什么。

      记忆像一团迷雾一样,拨开散去又重新聚合。

      算了,不如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隔壁猫屋敷家老奶奶送了一尾秋刀鱼过来今晚就煮了它吧。

      再买点草酱吧。

      我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发现今天的牛车特别多,熙熙攘攘挤在一起,差点出事故,又有高傲的下人觉得自己主子地位高,不愿意让路,本来就不算宽阔的路便堵塞起来。

      贵族们今天都集体出行了吗?

      是什么日子,出门踏青的好日子?

      跟我相熟的卖金平糖的老婆婆给了我一袋子糖果,悄声与我神秘说道:“可不是哩,那车上都是咒术师大人啊。”

      咒术师,不是阴阳师,但是却又与阴阳师齐头,是能让老百姓尊敬的职业。

      他们的职责一个斩妖除魔,一个祓除诅咒,要是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份子,普通人家摇身一变,便也能成为天皇的近臣,光耀先祖了。

      我不是没见过,但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在这里赶集一样,还是有点八卦的,口里还吃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酸萝卜,开胃多汁一口咬下去嘎嘎脆。

      “发生什么事了吗?”八卦这事还是得看市井妇人们中间的传播能力。

      婆婆本身就是想和我聊这个话题的,也乐的我被她勾出兴趣,只见她瞅了瞅周边,像是做了见不得人事一样,压低了声线,那声音听着便像年久失修的木门遭到推拉响起地吱呀,断断续续又宛如漏风音箱。

      她往常也喜欢这般与孩子们说话,怪不得孩子们都不太亲近这个卖糖的婆婆。

      要不问药郎拿个润嗓子的药吧。

      “嚯,那可不得了…”她拉长的声调,故意吊起嗓子像每个讲故事的人一样勾起听众的好奇心。

      但是药郎不会,他每次跟我讲睡前故事和寺庙里僧人念佛经一样没有区别,本来平缓地声调非常无趣,但是却又不会让人昏昏欲睡。

      可能是声音太好听了。

      我这般想到。

      “听说南边的山村出现了个吃人的玩意。”

      如期看到我脸上露出来的惊恐,她似乎非常满意自己刚才做出来的效果,笑吟吟地道:“这也是听说的,可说不准呢。”

      “晚上要叫你兄长关紧门窗哦。”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让他关紧门窗?他今天都不知道回不回来,被那玩意一口吃了估计我这个可怜的妹妹也不知道。

      哈哈开玩笑的。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婆婆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好嘞好嘞,老婆子这身体骨硬朗着呢。”

      有一说一,婆婆正常点说话还是挺和善的,但她偏偏喜欢逗弄小孩子,压低声音说恐怖故事一样跟他们说话,孩子们都被吓跑了。

      我回去的时候,看到我那经常消失的兄长坐在屋子里,一动也不动跟个雕塑娃娃一样。

      “嗯?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抱着糖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我还以为他刚才人走了可能又要过几天才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有件事…得去一趟。”

      “嗯,去吧。”怎么这次突然良心大发跟我报备去向了。我把糖咬的咔咔响,坏习惯了,喜欢咬碎再吃,含着融化太慢了,但这样容易伤牙齿,我因为这个习惯被他说过几次。

      这次也是,他不赞同地看着我,伸出手,手掌向上,不动声色地盯着我,我握紧了糖袋子,一脸拒绝。

      但是没用的,我只是做无用功的挣扎。

      最后被我吃了一半的糖还是被收走了,任凭我东躲西藏我的糖袋子,他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我的糖,修长的手指捻这糖袋子的颈口,灰色的袋子衬得他手指尖颜色都是粉红色的,那双手像贵族少爷一般,矜贵的不沾阳春水。

      比起背着药箱跋山涉水,他似乎更适合拿着风雅集手握蝙蝠扇吟诗颂词。

      轻轻转动了一下,听着袋子里糖果碰撞的声音,他朝我微微一笑,就站在窗前,这么一个动作被他做的让我感到被挑衅了。

      但是无可奈何。

      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把糖袋子收入口袋里,施然离去。

      还真走了。

      我确认这个事实后气疯了。

      拿了糖就跑,什么臭毛病这个卖药的。

      等他回来就把他吃饭的家伙藏起来。

      就这么想着自己的报复计划,我独自一人过了晚饭时间。

      夜幕降临的很快,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我早早收拾完便整理好床褥,打算躺在被窝里看会杂谈,时间到了就休息了。

      几乎每晚都是这样过来的,药郎在路上会收集一些很有意思的怪谈小说的话本子,我也拿来打发时间。

      从宫中姬君与大将军武士的爱情再到千金小姐与俊俏书生,或者是魑魅魍魉的故事,又或者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争夺家产连续剧,应有尽有。

      实在妙极了。

      我翻开昨晚没看完的故事,讲到哪里了,哦,好像是男主人公外面的私生女要和正房的儿子订婚了,除了男主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因此只有他承受了巨大的煎熬,他在忏悔…

      半跪在地上,将烛火的灯芯挑了一下,让它更亮起来。

      此时,外面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瘆人又阴森。

      我站了起来 ,只觉得惶恐不安。

      …

      “小心,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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