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续写同人]何不早还家》七武海

1、长生

　　长明山有一个传说，说是在终年积雪的上顶上住着一位白衣仙。据说他千年坐化，食冰饮雪，最终得以参悟大道，修成正果。

　　附近的山民们，有许多都言之凿凿说曾经见过这位仙人，但却从未有人真正能够描摹清楚仙人的眉眼。说得最多的总不过是，那仙人衣袂飘飘如霜雪洒落，远远看去眉眼之间似有若无凝淡着些忧愁与温柔。

　　但仙人，总有关于仙人的传说。

　　关于这位仙人的来历，也有很多种说法，但大都也是些几百年前缥缈的传说。有人说他是百年前群雄争霸、拯救苍生的高人，在太平之世归隐于此；也有人说他是误入山中的神仙，因思念长眠于山中的爱人而在此处长年枯坐。

　　但这些说法终归都太琢磨不定，当传说茶余饭后说着哄哄幼童可以，却没有人真的相信。不仅山民们不信，就连在山腰的四季山庄的子弟们也不太信。

　　说起这四季山庄，已经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武林门户。数百年来，无论是史官笔下烽烟滚滚的乱世里，还是在江南红桥明月的歌舞唱段中，哪里有关于英雄豪杰的传奇，里面都会留下四季山庄的鸿雁雪痕。

　　说来也奇，江湖这数百年来，有过许许多多门派兴荣，却往往都是起于某些独门独宗的武术传承，昙花一现。唯有这四季山庄，深不可测，基业长青。弟子们不仅习得流云一般的轻功步伐，更以秋风肃叶一般的剑术闻名于世，除此之外，机关玄械，易容密术，甚至阴阳岐黄之术都在四季山庄各成绝学，被江湖中其他门派啧啧称奇。

　　很久以前，也有住在山庄里须发全白的老人说起，这四季山庄的兴盛于长明山中的仙人有着莫名玄妙关联，甚至有人年轻时曾经在大雪月明的夜晚，在山庄的后山上看到过这位身着白衣的仙人在山崖间垂暮远远注目着山庄，目光如凝结在冬夜雪地上的月色。

　　但这些子虚乌有的说法，总被山庄中出生的少年人嗤之以鼻。山中寂寞，修习清苦，但少年人正是所有的气血都蒸腾的时候，敬佩的都是江湖上行侠人间、锄奸扶弱，这些怪力乱神的古早传说哪有时间去听去揣摩。

　　这就是长生。
　　不知在哪里开始，更不知道要到哪里结束，被遗忘也许才只是开端而已。

　　山顶偶尔经过的飞鸟，总是忙不迭的急促飞行，担心稍微落下就永远飞不过去了。阿絮提起头看那些匆匆飞过的过客，雪山的光影又在他的眉睫间凝结了起来。数百年来，这天上的光影没有变，丝丝缕缕，垂在雪山上，照不化这千年的积雪，垂在他身上，是无法抓住的虚妄。

　　阿絮慢慢地垂下眼眸，天空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隐去，这让他觉得，只要他闭上眼睛，世界就不存在了。

　　“老温，你来了？”再次张开眼睛，黑暗与光明的交错间，总有让人眩晕的幻影。那人眉目仍是少年，却一头白发，依然是他最后一眼看到他是的样子。也唯有他与自己一样，容颜终始不变，百年来依旧如新。

　　如果此时有个旁的人在身边，也许会说，哪里？哪里来其他人，分明都是幻影！但这也无妨，阿絮负手站立冰雪的山头，看到这个人唇角笑意悠悠。他曾经五感衰退，本就是不用如此分明的看他，此时更不需要谁来提醒。

　　长生，说不清楚是不是诅咒。

　　阿絮发现，这新的一百年，自己的记忆力也不如从前好了，有好多事情他都开始忘了。但他却还是能常常回味起当年和那少年一起在路边喝过的酒、吃过的小食，奇怪的是当时自己已经味觉模糊，如今却还能回忆起来，究竟是当时真的尝到了，还是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描摹着那种当时的情景所致？他忘了。

　　阿絮看着影像中的幻影，“你他娘的倒是轻松，”阿絮凝视着这人，伸了伸手却还是握不到，不禁叹了口气，“也幸好是我啊”。这长生的枯寂若是留给了你啊，你啊你，要怎么才能在这食冰饮雪的长生中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永远走下去。

　　“不过，这百年，我倒是释然了。”随着眼睛适应阳光，光晕中的人影也不再了，阿絮也不寻觅，就好像他并未离去，继续道，“或许我真应该在第一个百年里与那叶白衣一样，下得山去，再在世俗间混搅一番，然后白发苍苍终老山下，也算是快意了。只不过……”阿絮看向一处被终年积雪掩盖下漏出的残破石门，那里面曾是百年前江湖群雄争相角逐的武库，如今却被大雪严严实实地封在了山中，再无人知晓。几百年间，书册灯台都已经腐朽风化，或许再过百年就化土随风了。

　　“只不过，我还是必须得等到你回来不是？”阿絮笑了，“你以为我这几百年来，就只是回忆而已？” 挥手间大雪结成的结界如得令一般，随着他挥动的衣袖散去。

　　世人修仙，有的是为了得道，他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