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八音盒》森鸥

4、04

　　这是竹之内和也认识江户川乱步的第二十年。

　　从十九岁时确定关系成为恋人至今已经过去了七年。

　　书房里的相簿已经用完了四本，第五本也用了快一半。

　　六岁时矮矮胖胖的两个小崽子如今已经成为了棱角分明的大人。

　　竹之内和也遇见江户川乱步是在六岁那年的冬天，因为父母的去世，和也搬去了爷爷家中，而不远处就是江户川一家。

　　刚来到这里的和也还没有朋友，再加上小时候的他是个小胖墩，在幼儿园和一年级就不受欢迎的他有一些自卑，虽然有家人鼓励但也没能主动交到朋友。

　　直到他遇到了嫌弃他堆在家门口的雪人的江户川乱步。

　　竹之内和也对向他辛苦堆起来的雪人表示了嫌弃的乱步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的雪人那么可爱怎么可能会丑！

　　和也指着那个几乎成桶形，五官歪斜的雪人气红了脸地对戴着侦探帽的乱步吼：“它明明那么可爱！”

　　“这种五官都歪斜的丑东西怎么能叫雪人！”乱步毫不客气地回吼到，“让乱步大人告诉你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然后他不顾和也的阻拦，拆掉了雪人的五官重新组装了一遍。

　　结果和之前的雪人没什么两样。

　　但十分满意自己成果的乱步双手环胸，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看着和也：“乱步大人堆的雪人才是最可爱的！”

　　气呼呼的和也团吧团吧起雪球往他脸上扔去。

　　“无路赛！”

　　然后两个人为了争论哪个雪人更可爱在雪地里扭打起来，第二天双双感冒，在镇上的医院相遇。

　　穿着羽绒服围着厚围巾的竹之内和也像个迈着笨拙步伐的小企鹅，他拉着爷爷的手对被父亲抱着的乱步重重地哼了一声。

　　“哼！”乱步气呼呼地扭开了头。

　　一直在流鼻涕的和也鼻子红彤彤的，但却率先对同样红鼻子的乱步发起了嘲讽：“哈！红鼻子小鬼！”

　　“乱步大人才不是！”乱步看着和也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满的嫌弃，伸手戳了戳他的红鼻子，“你才是！”

　　然后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不过这次是在医院，他们很快就被各自的家长阻止了。

　　论起和乱步吵架，嘴笨的和也永远吵不过能猜到他想说什么的乱步，发现自己被乱步堵得哑口无言还被戳中小心思后。

　　和也会扑上去捂住他的嘴，或者挠他痒痒。

　　六岁时的乱步并不算胖，但却有着手感极佳的小圆脸，和也每次被戳穿心事或者恶作剧的时候都会凭借自己的体型优势扑上去捏他的脸颊。

　　可惜等乱步长大一点后他的婴儿肥就逐渐消失了。

　　不过和也还是能帮他堵嘴。

　　两个人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虽然总是在打打闹闹。

　　永远吵不过乱步的和也，和永远被捂嘴被挠痒痒的乱步。

　　直到十三岁的时候，乱步的父母去世，失去了唯二亲人的乱步借宿在了竹之内家。

　　因为无法联系上其他亲属，所以竹之内爷爷找人操办了江户川夫妻的葬礼，邀请了周围的邻居参加。

　　和也知道乱步的不同，在他们成为朋友后的某个下午，江户川爸爸带着乱步出去钓鱼，而江户川妈妈则同向她学习做小饼干的和也说一些话。

　　“乱步他啊，一直拥有超乎常人的推理能力，和也也感觉到了吧？”

　　正笨手笨脚地弄着面团的和也看着温柔微笑的江户川妈妈，虽然困惑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和也看来乱步他和其他人小朋友没什么不一样啊。”

　　和也迟疑了一下：“不，只有他会和我做朋友。”

　　所以乱步是不一样的那个人。

　　对因为身材和性格而交不到朋友的和也来说，乱步和别人不一样只是因为他成了竹之内和也的朋友。

　　小朋友的世界很简单，除了重要的家人外，剩下的人只分为：朋友，和不重要的人。

　　对和也来说，嘴上说着“笨蛋笨蛋”还愿意帮他找一些不知道随手扔到哪里去的小东西、教他复杂的数学题的乱步，会为了一瓶波子汽水露出幸福笑容的乱步，会在放学后等他一起回家的乱步，会因为觉察到了他说不出口的感谢而脸红的乱步。

　　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夫妇的离世消息和尸体被送回来的那一晚，和也久违地挤进了乱步的被窝。

　　第一次直面家人死亡的少年窝在他怀里哭了半宿。

　　和也第一次这么嫌弃自己嘴笨，说不出好听的安慰话。

　　虽然可能再好听的安慰话在乱步看来都是谎话。

　　于是和也剥了一颗牛奶糖塞进乱步嘴里，缩在他怀里哭的少年扬起哭花了的小脸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乱步不是想像父亲一样当刑警吗，要不要去警察学校？”和也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轻声问到，“乱步的话一定会成为比叔叔还优秀的刑警。”

　　“或者做侦探也可以，乱步这么聪明很适合当侦探呢。”

　　“和也会陪我一起吗？”指腹擦过脸颊的力道十分温柔，江户川乱步攥紧了和也的衣角，碧绿色的眼睛在柔和的床头灯照耀下像一块漂亮的宝石。

　　他知道答案的。

　　和也不会把身体不再硬朗的爷爷留在乡下。

　　“乱步已经猜到了啊。”和也歉意地对他笑了笑，“医生说爷爷坚持不了多久了，乱步愿意等我吗？”

　　竹之内爷爷是和也在世上最爱的亲人了，即使和也很担心单纯的乱步会被伤害，他也无法抛下爷爷独自离开。

　　“抱歉，乱步。”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乱步失落地低下头，他把脸埋进和也的胸膛，即使知道这个人快要哭出来了也不肯抬头。

　　他知道陪爷爷走完最后一段路后，和也一定会来找他。

　　但不知何日才能再见的分别、失去父母的痛苦迷茫，还是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感到委屈难过。

　　那一晚和也抱着乱步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他舍不得让乱步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面对早晚会打破他单纯世界的残酷现实。

　　六点钟，听到爷爷起床动静的和也小心翼翼地挣脱了乱步的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这么早就醒了啊，和也。”正在喝水的竹之内爷爷诧异地看着自家孙子，他眼底下那浓浓的黑眼圈昭示着一整夜没睡的事实，爷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地问他：“是为了乱步吧。”

　　“嗯。”和也心虚地低头看着地板，任由爷爷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我想和爷爷一起带着乱步去读警察学校，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我也不放心。”看出了孙子的纠结，爷爷轻声安慰着他，“老爷子我也没多少时间了，生活在哪里都无所谓，但你们还年轻。”

　　作为长辈的私心，他希望自己离开后能有一个陪着和也的人。

　　“可是……”

　　明明在经过一夜的挣扎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明明爷爷也已经同意，但和也此刻又有些动摇了。

　　为了自己的事情而让爷爷离开居住了几十年的地方，真的正确吗？

　　几年前的时候爷爷被查出恶性肿瘤，即使经过手术切除了病灶，他的剩余时间也不过四五年。

　　“我可以在那边找一家养老院，周末的时候和也带着乱步来给我就够了。”竹之内爷爷伸手抱住快要比他还高了的和也，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我看着乱步长大，在我心里他也是我半个孙子。”

　　“和也，这是我的决定。”

　　“嗯，谢谢爷爷。”和也靠在爷爷怀里，把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

　　他是个贪心的人，离不开爷爷，又舍不得乱步。

　　做好早饭之后，和也去房间叫乱步起床，他扒拉开遮住乱步脑袋的被子，轻声叫着他：“乱步，起床了。”

　　“和也，我的眼睛肿了。”迷迷糊糊探出小脑袋的乱步不高兴地摸着自己的眼睛，语气软软地冲和也撒着娇，“和也——”

　　“知道了知道了，冰块都准备好了，等你洗漱好就帮你冰敷。”和也一边说着一边帮他套衣服，“这几天先把叔叔阿姨的葬礼办了，然后再联系警察学校，叔叔之前不是说有熟人在横滨的警察学校吗。”

　　“先联系好了我再带你过去，等你在警察学校安顿下来我就把爷爷接过去。”

　　和也对上乱步像是闪着光一般的漂亮绿眸，他那双棕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乱步，脸上带着笑意。

　　“不会扔下你的，乱步。”

　　“我们一起去横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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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的
但是一想到和也看着乱步哭肿了的眼睛肯定不舍得让他一个人离开
舍不得他孤身一人，舍不得他在陌生的城市独自生活
入睡前他一直很坚定要跟爷爷留在乡下，所以乱步并没有看穿，乱步也认为和也不会走，他甚至想过放弃成为警察留在乡下
但和也一晚上就完成了自我攻略
ps：谢谢薄荷飞飞兔的营养液！！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