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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昨夜一场大雪簌簌而下,云境拥了雪,更像是天上一朵白云,短暂地栖于沧泽之上。
      云境以龙族望辰宫为首,虽说面积不大,可四周皆环沧泽,与其余诸境并不接壤。兼之龙族有直接炼化沧泽灵气之能,连带着整个云境的灵气都能自给自足,无需抢了灵脉来汲取灵气。少了对灵气的争夺,云境与其余诸境的冲突自然就少些。

      望辰宫迎劫台。

      苏浔坐在高台之上,盯着下方迎劫台张开的渡劫结界,慢悠悠地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
      腰间的传音玉牌闪烁了几下,他瞥了一眼上头浮现的“父皇”二字,划开后颇有远见地拿远了一些。

      一道气沉丹田的雄厚声音自玉牌传出:“浔儿!我和你母后这边脱不开身,你看好漾漾,提醒她最后一道雷劫时不要离开法阵范围……”

      “知道了,”苏浔捏了捏还是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她都要入洞虚期的人了,心里有数。”话说完,他眼疾手快划过去,将传音切断。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距离上一道劫雷过去有段时间了。苏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结界正上方乌云翻涌,隐隐有闷闷的雷声传来。

      沧泽修士渡劫,说凶险倒也未必,但决计不是不凶险。抗不过劫雷的,轻则境界倒跌此后再难寸进,重则殒命当场。而即便渡劫成功,刚渡完劫的修士也气虚体弱,多少须得调息一段时日,方能稳固境界。也正是因此,各境各宫都设了专门的迎劫台,以保万全。
      只有一种状况除外——家底足够丰厚的,以法器灵宝相助,再以法阵相护,若是配合得当,可保毫发无伤。如此一来,便可免去调息这一环,稳稳当当步入新境界。
      比如他小妹。

      苏浔嘴上嘟囔着“渡了这么多次雷劫了,不能出法阵这点事儿还记不住的话,出来真该看看脑子”,却还是写了一张字条。
      字条变成一只千纸鹤,被他屈指一弹,摇摇晃晃地向结界中飞去。

      最后一道劫雷在头顶聚集,青紫色的闪电劈开浓重墨色的天幕,乌黑劫云被闪电绞碎的间隙,有阳光漏了一丝下来,亮在苏漾眼前。
      她身上那件鲛丝织就的窄袖劲服已经被雷劫毁得皱皱巴巴,四周堆着的法器也滚落一地,唯有地上以她为中心布下的法阵还在莹莹闪烁。法阵是她父皇母后合力所绘,两位邀天期大能应对区区洞虚雷劫,必然能保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掉。
      唯独一样,这法阵用在前头怕会引得雷劫反噬加剧,是以只能用来保她最后这道劫雷安然渡过。

      那缕阳光在劫云笼罩的结界中显得有些晃眼。苏漾怔了一下,伸手想握住那道光。可劫云迅速压上来,她抬起头,眼前只剩下密不透风的黑。
      原来天已经亮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得快一点。

      雷劫似是察觉到了地上的法阵将里头的人牢牢护住,并不急着劈下,只是慢慢在劫云当中翻涌积聚,酿出浩大声势。
      苏漾将手中的千纸鹤团了团抛到一边,低头看了法阵一眼,手中长剑一横,松松挽了个剑花。
      下一刻,她足尖一点,从法阵中跃出,直跃出了法阵的奏效范围,却丝毫不收势,只在空中虚虚一踩,手中长剑径直向劫云劈去!

      “苏漾!”苏浔猛然站起身,渡劫结界将他牢牢拦在外头,只能借不断明灭的雷光偶然窥见其中情形。

      几乎是在她跃出法阵的那一刹那,积聚已久的劫雷骤然落下,与她抬手已至的剑意激烈碰撞。爆裂的雷光吞没了她的身影,苏漾动作果决,剑意随她变换的招式磅礴而出,直指劫云而上——既存了心提前引雷下来,便没有后退一步的道理。
      难言的痛楚自上而下洗刷过她的筋脉,身上的衣裳彻底焦黑。她最后一道剑意横冲而上,与雷光相撞,又消弭在雷光中。

      那道身影自半空坠下,重重落到地上的那刻,渡劫结界骤然消去。
      劫云被风吹散,大把阳光洒进焦黑一片的迎劫台。苏漾抬手在眼前挡了挡太阳,灵力刚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小周天,挡在眼前的那只手就被人拽住,生生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又犯什么浑?!”苏浔将她拉起来,探她脉象还算平稳有力,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道除尘诀劈头盖脸甩到她身上,“让你安生等着,劫雷总归会劈下来的,你这么急做什么?”

      苏漾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鲜见乖巧地唤了一声“哥。”
      她眼眸亮亮的,装出来的那点心虚根本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现在你可跟我只差了一个大境界。”

      苏浔“哦”了一声,从乾坤袋里拿了件斗篷兜头往她身上一盖,瞥她一眼,冷笑道:“洞虚初期和破心大圆满,确实只差一个大境界。”

      苏漾懒得再同他呛声,往他身后看了两眼,奇怪道:“父皇母后什么时候走的?”

      “你开始渡劫没多久。”苏浔将先前备好的丹药倒进她手里,继续道:“渊境派遣的使者抵达,父皇母后亲去设宴接待。”

      “不过是来使而已,渊境这排场是不是太大了些……”苏漾嘀咕到一半,才想起什么事儿来,默默噤了声。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她三年前解了同渊境太子陆昱珩的婚约,紧接着转身嫁给了司景行。
      自那以后,就算是表面功夫上,云境对渊境总归也是要格外客气些的。

      各境境主的子女幼时都要统一去学宫听学,她和陆昱珩听学时便碰到了一处,所以也勉强算是青梅竹马过一段岁月。
      苏漾打小悟性就高一些,兼之龙族有直接炼化沧泽灵气的能力,在学宫就愈发拔尖儿。望辰宫唯一的小公主,平日里自然被惯得无法无天,不是什么韬光养晦的性子,去了学宫也还是锋芒毕露,一时风头无两。
      也就是陆昱珩,能同她呛上一呛,甚至时不时还要压她一头。

      一来二去,她这根好苗子便被惦记上了。后来某日渊境境主提起,说渊境同云境,早年间其实有桩婚约,云境当年送来的订婚书还一直收在宫中,只是一直没有合适年纪的孩子凑到一处,如今看着昱珩和漾漾就很合适。
      渊境径直将写好的订婚书送到云境来,白纸黑字,容不得辩白,云境也只得应下。

      明面儿上是应下了。
      只有苏漾知道,她父皇母后还有兄长是多么不看好这门亲事,巴不得她从云境里挑个看得过眼的先嫁了,躲过婚约,正儿八经的道侣日后再徐徐图之。

      不同于云境游离诸境之外,渊境近些年可谓是风头正盛,隐隐有诸境之首的架势——渊境如今手握了沧泽半数的灵脉,境内灵气充裕,一时半会别境难以撼动它的地位。
      沧泽中虽蕴含灵气,但除了龙族一脉,其余各族修士并不能直接转化利用。是以其余各族修士修炼,用的一向是灵脉中的“纯灵气”。而灵脉统共就那么多,哪境夺得的灵脉多些,自然就更强横些。

      沧泽诸境因着灵脉而起的纷争从来就没断过。眼下渊境虽在高处,但难保日后会如何。以苏漾的身份和实力,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何苦要囿于这些争斗。
      再者,就婚制上,不同于云境一夫一妻的习俗,渊境乃是强者为尊,陆昱珩虽是嫡子,可他庶出的兄弟中有能力有野心的也不在少数,日后免不得要为此操心劳力。
      总而言之,渊境委实不是什么好去处。

      苏漾琢磨着,她当年和司景行的亲事定得那般顺利,根本就跟她的坚持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她父皇母后急着找借口违了这婚约。
      而司景行烫手山芋一般的身份,用在这事儿上,却无疑是最名正言顺的挡箭牌。

      “排场倒也不算大,”苏浔看着她将丹药塞进嘴里,“毕竟陆昱珩来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苏漾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丹药呛在喉咙里,她咳了好一会儿,脸都憋红了,好容易喘上气来问:“陆昱珩?他来做什么?”

      苏浔拍了拍她后背给她顺气,闻言眉一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又没什么大事,他一境太子,好端端地往这儿跑什么?”
      同是太子,她平日里也没见苏浔这么勤快。
      况且,陆昱珩家里情形同他们又不一样。她上回见他,还是因着望辰宫正式提了解除婚约,他暗地里连夜赶来云境同她确认。
      那份儿戏一般的婚约其实他们二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兴许都在巴望着对方先起这个头,将婚约解了。当面得了她一句准信儿,他便又赶回渊境——他那位子委实有太多人惦念,他没时间离开渊境太久。
      以至后来,她大婚那日,给昔年学宫同窗皆递了请帖,平素同她亲近的各境少主都来道了声喜,唯独他,连来喝一杯喜酒的空都抽不出来。

      苏漾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时候他倒是有空了。”

      苏浔没接她这话,转而道:“这两日我给你护法,你先调息,将境界稳固住,免得父皇母后见了你这样子,又要一顿数落。”

      “我境界稳着呢,不碍事。”苏漾顺着他的话道,“调息嘛,我回忘忧山也一样的,就先不必让父皇母后见着我这样子了。”
      他们要是见了她,发觉她挨了最后那一下,少不得要将她留在这儿两天,给她稳固境界。
      她今儿个是必须要回去的。

      “这几日我去趟惊天境,取些通天露来,对你稳固境界有好处……”苏浔话音一顿,眉头皱起来,“你刚跨入洞虚期,不在这儿休养几日?你到底在急什么?”

      “也没什么,今日……”她清了清嗓子,“比较特殊。”

      她这么一提醒,苏浔便想起来,脸色更差了两分——三年前的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
      思及此,他恨铁不成钢地屈指弹在她额头,“司景行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随着你胡闹。”

      “胡说,”苏漾结结实实被他弹了一下,嘴上仍下意识反驳,“当年你们巴不得我不嫁去渊境。”

      “你平日里做什么事、喜欢什么都只一时热性,怎么对上他你就这么持之以恒了?”
      苏浔压低了声,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郑重:“苏漾,他那身份绝非良配,当年拿来当个由头便罢了。如今渊境的婚约已然作废,可以考虑同他和离,另觅良人了。即便不再嫁,就留在望辰宫,也比……”

      苏漾抬手捂住自己耳朵,很明显地拒绝再听下去,高声唤了一声“不黑!”,打断了苏浔的话。
      一只白鹤自天边俯冲下来,落到她身旁。

      苏漾利落翻身坐上去,冲苏浔道:“苏浔,你记得同父皇母后说一声,我过几日再回来陪他们。”话音刚落,白鹤已振翅而起。

      眼见着望辰宫在视线里远去,苏漾俯身拍了拍白鹤的脑袋,催促道:“不黑,再快一点。”

      她成婚成得略有些仓促,因着先前同渊境的婚约,望辰宫里头并未预备她的公主府,兼之司景行又喜静,她就干脆从望辰宫搬了出去,选了云境最高最静的一座山,将公主府安在了这儿,做他们的新家。
      忘忧山间有终年不散的云雾缭绕,可即便如此,苏漾仍隔了老远便一眼望见山门前挂着的长明灯。
      还有长明灯下,刚得了消息出来,乌泱泱一大片正等她回来的人。

      为首一个身着青绿色道袍,腕间戴了一条咬尾银蛇样式的镯子,是放眼整个沧泽都排得上名号的邀天期大能,也是自小教苏漾术法的望辰宫四护法之一,望南。
      两个与苏漾年岁相仿的小姑娘跟在望南身后,捧着灵枝,预备为她跨入新境洗尘。

      苏漾从白鹤上刚跳下来,辰满、辰寒便一左一右围上来,拿凝出灵露的灵枝在她身前拍了几下,随身后一众人齐声道:“恭喜公主步入洞虚境!”音色之洪亮,连长明灯上积的雪都震了几片下来。

      望南亲手端过盛着灵露的玉盆走到她身前,目光在她斗篷下露出的一角焦黑衣袂上略略停顿,脸上笑容却未改,只道:“公主,先净手净心罢。”
      “望南姑姑。”苏漾唤了她一声,方伸手进玉盆里湿了湿手——灵露有涤心荡尘的效用,寓意着道心干净地进入新境界。

      她手还没来得及擦干,便问道:“司景行呢?”

      辰满替她将手仔仔细细擦干,噘了噘嘴,“公主一去就是小半月,回来第一句就惦记着神君。”被苏漾瞥了一眼,才老实道:“神君几日前出去了,一直未归。”

      司景行身份尴尬——诛天一战后,魔神司寇钧落败,可他元神太过强劲,沧泽几境怕日后会生事端,便以分魂灯将他的元神撕裂作善恶两半,恶的那半被分魂灯镇于九幽,善的这半借白虎为躯,重化人形,便成了司景行。
      他的身份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秘密,沧泽十八境也多客气地称他一声“神君”,如此一来,即便是与苏漾成了婚,底下的人也还是各叫各的。

      苏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眸暗了暗。
      辰寒见状,立马将毫无所觉的辰满往旁边一拉,“公主刚渡劫归来,想必累了,还是先去沐浴更衣罢,水都备好了,一直用火珠温着呢。”

      苏漾沐浴好,换了身石榴红的袄裙出来,便见望南姑姑已经等在她房里。
      苏漾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望南姑姑,是有什么事儿么?”

      望南慢慢摇了摇头,“公主连我都要瞒着?”

      苏漾眨巴了眨巴眼睛,继续装傻充愣:“我哪有什么瞒着姑姑的?”

      这么看自然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望南转了转手上的咬尾银蛇镯,道了一声“得罪”,还未待苏漾反应过来,她手便扣在了苏漾脉门,一道灵力顺着打了进去。
      那道灵力顺着她体内灵流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便退出来,望南眉头紧锁,声音都肃了几分,“你渡劫出什么岔子了?”

      苏漾见瞒不下去,才老老实实道:“也没什么,就是最后那道劫雷迟迟不下,我等急了,提前将雷引了下来……”
      她一把拉住望南衣袖,轻轻晃了晃,“望南姑姑,我没什么大碍的,父皇母后那边……”

      她知道望南姑姑最吃这套,果然,不过晃了两轮,望南便败下阵来,佯装冷着脸把衣袖从她手中扯出来,“公主若好好调息,把境界扎稳,境主境后便不必为这些事劳心。”

      苏漾忙不迭应下来,又想了想道:“渊境来使现下还在望辰宫,这些日子我还需调息,山门便先关了罢。”
      渊境此次来访不知所为何事,但她境界确实尚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望南欣慰看她一眼,“公主境界上倒也不是什么大差错,近些日子切记不要大肆耗费灵力,只要好好调息辅以丹药,不出半月,便能稳固好。”

      送走望南姑姑时,太阳已近西沉。

      苏漾打坐静观了一会儿灵府,刚调息了一轮,脚边突然传来一阵咯吱声,她低头寻着声音看过去——不知何时拱过来一只雪白团子,正奋力啃着她打坐的蒲团,用力到浑身的毛都在震颤。
      是只小兔子。

      苏漾笑起来,一把将兔子勾起来抱进怀里,“小白,这么久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小兔子半眯缝起眼,耳朵耷拉下来,享受着她手揉毛的力度。

      辰寒正点了安神的香拿进来,见状也跟着笑起来,“公主真是太惯着它了。”
      小白是公主四年前带回望辰宫的,算起来,正是公主同神君刚认识那会儿。公主将这小兔子放在心上,连带着宫中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它。可不知为何,这四年间,灵草仙药半点没克扣它的,它却连灵智都未开,自始至终,除了寿元长了些,旁的都只是只平平无奇的小兔子。

      天色暗下来,辰寒捏了火诀,将屋里高高低低的灯烛一一点亮。

      小白腿一蹬,跳上苏漾面前的案几,自顾自咬着刚被喂的灵草。苏漾腾出手来,拨弄了一下案几上充作灯烛的夜明珠,忽而开口:“辰寒,你说,司景行今天还回来吗?”

      辰寒在心中叹了口气。公主是半月前便有迹象要渡雷劫的,为稳妥起见,便回了望辰宫,忘忧山这边留了望南姑姑守着。只是没想到劫雷迟迟不来,硬生生等到前一日晚上。在山门时她瞧见公主一身仓促,就猜想她是赶着今日回来的。

      她知道,公主有多看重神君,便有多看重与神君的这些值得纪念的日子。
      只是神君对公主有多么上心整个公主府都是知道的,那真真是看眼珠子一般护着,神君总不会连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都忘了罢?
      辰寒抿了抿嘴,试着安抚道:“公主和神君往后日子还长着,也不急于一时。”

      苏漾摸了摸小白,轻声道:“我知道,道途漫漫,以百年计都尚不为过,就算他忘了也没什么。毕竟哪有人会天天惦记着这些日子呢。可他去年答应过,今年这时候会陪我的。”
      去年这时候,她正偷偷安排着今日该怎么过,司景行却突然同她说要出门一趟,归期不定。她问他,就非要今日走吗,他只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同她道:“明年的今日,我一定陪你。”

      她不是计较司景行记不记得日子,她只是在意他答应过她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做到。

      辰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默默去将床铺好,安神香挪到榻前。她陪苏漾又等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才劝慰道:“公主今日太累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苏漾点点头,亲去将小白安置好,才更衣躺下。
      辰寒熄了屋里的灯烛,轻手轻脚退出去。

      苏漾在榻上打了几个滚,一时半会没什么睡意,索性坐起身,抬手招来自己的传音玉牌。

      三年来,司景行出门时,从不会告诉她是要去哪儿,去做什么。他不说,她也不会开口问。
      其实最初时候,司景行出门时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常常是苏漾找不到人,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有一回她忍无可忍,对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控诉他说,就连守忘忧山门的人,都比她更清楚他在不在府上。
      自那以后他倒是长进了一点儿,若是他出门时苏漾也正在府中,他会特意同她说一声,估一个大致的回来的日子。
      再后来,苏漾慢慢也便习惯了。毕竟许多道侣也都是这般,互相会留一些空间,去做自己的事情,追寻自己的道和机缘。

      苏漾捏着传音玉牌,忿忿敲了两下。
      她本想着,司景行忘了便忘了,等他回来他们再算这笔账,可愈想她便愈睡不着,翻来覆去决定还是再给他个机会。

      她还在暗暗腹诽着,却没料到传音玉牌那头很快便有动静,熟悉的低沉嗓音像是掺了几分疲惫,低声唤她,“漾漾?”

      她手一抖,差点将玉牌掉到地上。
      “司景行,”她叫了他一声,紧接着话音一顿,搭在床榻边的手下意识抠了抠,声音没来由就软了几分:“你今夜回不回来?”

      那头似是松了一口气,回了一句“不必等我”,便切断了传音。

      这就是不回来的意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介绍一下沧泽十八境背景!
    沧泽可以理解为一片汪洋,蕴藏灵气,但除了望辰宫一脉得天独厚外,其余修士不能直接从沧泽汲取灵气,依靠的是灵脉。
    十八境相当于十八块大陆,有的疆土会相接,各自为政。
    修炼大境界依次是:炼气 筑基 结丹 元婴 化神 洞虚 破心 大乘 邀天,每个大境界分初期、中期、后期、大圆满四个小境界,大圆满后要等机遇成熟降下雷劫,成功渡过雷劫就可以进入下一个大境界。
    没有飞升,最高境界就是邀天,邀天以上在境界威压上就没有差距了,但是还是有战斗力的差距的。
      
      漾漾:前期——恋爱脑 后期——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司景行:前期——谈情说爱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后期——恋爱脑
      横批:迟来的恋爱脑,比草都轻贱
    专栏新文《东宫互演手册》开更啦~
    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移步看一下哇!
    *衔池死在她与国公世子大婚当夜。
    临了回想起这辈子,恍然如黄粱梦一场。
    三年前她被池家接回京,又隐姓埋名送入东宫,蛰伏在太子身边伺机而动,以期将太子宁珣从那位子上拽下来。
    她在池家的监视下演了宁珣三年,自认毫无破绽,端的是情根深种。
    除却偶尔瞥见的刹那,宁珣眼底尚未来得及收起的锐意会刺得她陡然一惊——仿佛他早便知道她不过是弈局之人手中一枚暗棋,不过配合着她,逢场作戏罢了。
    东宫一场大火后,她功成身退,转头嫁进镇国公府,却死在大婚当夜。
      
    *衔池惊醒在回京的马车上。
    上辈子,她像是活在一团雾中,被人生拉硬拽着往前走。
    重活一世,她想看清楚自己脚下的每一条路。
    既如此,不如在东宫多留一段时日——不就是在宁珣眼前演演戏么,一回生二回熟。
      
    *上一世衔池被蒙住了眼睛,许多事不曾知晓。
    就像她不知道,在她死后没多久,新帝以铁血手腕登上至位,赫然是三月前便在火中薨了的东宫那位。
    她死后的第七夜,是个雪夜,新帝孤身为她的碑撑了一夜的伞。
    只因她曾在东宫某个等他回来的雪天里嘀咕过一句,不喜沾上一身落雪,会冷。
    自那以后,他再不曾让她等过。
    可他也再等不到她了。
      
    *小剧场:
    上辈子衔池刚入东宫没多久,便亲手做了梅花酥送到书房。
    宁珣笑着将食盒收下,还手把手带着她画了一幅消寒图。
    衔池回房后,吩咐婢女道:“打块湿帕子来,方才碰了脏东西。”
    书房里宁珣看都未看就将食盒扔给心腹:“她的东西,孤岂敢入口?拿出去喂狗。”
    那梅花酥丢出去喂狗时恰巧被衔池的婢女瞧见,回去禀给衔池,却只听她语气轻快道:“哦,原本也是打算喂狗的。”
      
    这辈子衔池耽误了好些日子,才想起来还不曾给宁珣送过吃食,若是不慎落在池家监视的眼中,未免显得太过消极怠工。
    可她在小厨房不过待了半个时辰,因着手生还没做出半个看得入眼的梅花酥,便见宁珣走进来,在一堆焦得发黑的梅花酥里随手拣了一块咬了一口,面不改色地夸了一句“好吃”,而后便牵着她手往外走,“揉面久了,仔细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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