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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突破 ...

  •   取完衣服回去,秋姑姑家门外的哭声响彻天,左丘行呆呆站在门口,泪珠凝在脸颊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江芷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想哭就接着哭。

      可左丘行的神情却有些怪,面上除了悲伤以外,还有浓烈的匪夷所思。

      他忽然将江芷拉到无人处,压着声音道:“你知道秋姑姑临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江芷眼含狐疑望着他。

      左丘行:“她说我娘上吊而死被人发现的时候,脚尖是朝着人的。”

      江芷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人在上吊以后脚尖是极力伸向地面的,所以脚背应该低垂才是,怎么都不该是朝着人的,如果朝人,就说明尸体在吊起来之前就已经咽气了。

      她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左丘行难以接受这个迟来了十五年的真相,一时气血攻心,步伐都有些踉跄。

      江芷忙扶住他,拍着后背道:“别慌,咱们慢慢想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左丘行无力摇着头,眼睛通红,哽咽道:“他们都说我娘是自尽,我也信了,可……可为什么会这样。”

      秋姑姑对他说下这句话就撒手人寰了,他现在就如同置身迷雾,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唯一确定的,是他还算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了。

      夜里江芷再次失眠,脑子里一会儿是左丘行迷茫的容颜,一会儿是撞上左丘和光时瞬间的感觉。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很自觉地裹了一身厚衣服,下了木楼,加入一群老头老太太的晒太阳队伍。

      同样是人,古稀老人尚且一身单衣不觉寒冷,江芷就已经冷得搓手哈气了。

      阳光刺眼,晒在身上却跟没有什么温度似的,聊胜于无。

      她听着老人们用本地的老方言唠着家常,只感觉耳畔一阵叽里咕噜,插不进什么嘴,也听不懂是什么话。

      要不是他们每个人一把年纪了还精神抖擞的,光看唠家常的劲头,和外面的老头老太太也没什么区别。

      江芷听了半天,只大概听懂句“该烧栗子了”。她对于吃还算是小有研究,所以靠着这个成功搭上了话,还能谈论一下南方栗子和北方栗子的区别。

      例如南方栗子个头大,北方栗子个头小,南方栗子适合煲汤,北方李子适合当点心,生吃脆甜,熟吃软糯,一嚼满口生香。

      把一众老头老太太馋得哈喇子直流。

      江芷便笑,人畜无害的模样:“我说不出来味道,等您几位到了外面,一吃就知道了。”

      一众老人也笑,笑容中带着丝丝惘然,说他们到不了外面了,药人谷是绝对不允许族人外出的,少谷主敢跑出去,那是扛着被亲爹大义灭亲的风险,他们都一把老骨头了,闲的没事才不想找那个刺激。

      听他们如此说,江芷故意眉眼一垂,颇为遗憾道:“你们这几年都没出去过吗?”

      老人们点头。

      江芷:“谷主大人也没出去过?”

      老人们还是点头。

      江芷面上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心里却犯了蹊跷,心说:“左丘和光一睁眼便要忙到大晚上,一举一动都活跃在所有人的眼中,如果他出去了,肯定会被很多人察觉的。难道……我的直觉出了错,其实那天撞到的人并不是他?”

      正思考着,其中一名老人道:“要说全然没有人跑出去过,也不够严谨,毕竟十五年前那个宋——”

      老人想说,却被周围人飞了一记眼刀,瞬间闭嘴。

      江芷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不识趣地问:“宋什么?”

      老人讪讪一笑:“没什么,有些往事不提也罢。”

      下楼一趟什么正经消息都没有得到,江芷还是不死心,又问老人们这谷中有没有出过姓李的族人。

      老人们几个扎堆在一块,仔细想了想,冲江芷认真摇头。

      江芷彻底沮丧了。

      李大夫医术高明,若真是从药人谷出去的,那也不足为奇。而且如果他真的曾在这里待过,即便左丘和光没有嫌疑,江芷也能找到一点往年恩怨的蛛丝马迹,不至于到现在还对他的死耿耿于怀。

      忍着冷和一群老人家闲扯扯到大晌午,江芷实在有点遭不住了,肚子又总咕噜叫,就先上去了。

      今天左丘行没有照常找她吃饭,实在是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心情不佳,别说顾江芷,自己都顾不上。

      江芷本来打算自己凑合着对付一顿就得了,回房路上遇到有福同享,从他们嘴里听说左丘行到现在还是不吃不喝,她就有点不放心,犹豫之后顺路去了厨房,要了几碟爽口小菜,装进食盒里拎着,径直去了左丘行房里。

      门敲了好一会儿才被嘎吱一声打开,江芷抬头瞧见左丘行的俩大黑眼圈,又想笑又心疼,轻声道:“现在不是你劝我的时候了,所以你开始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是吗?”

      左丘行头乱的跟鸡窝似的,人也瘦了一圈,没精打采的,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把食盒从江芷手里拎过去:“这东西沉得很,你让别人给你送来就是了,何至于亲自动手。”

      江芷翻了个白眼:“我是武功没了,又不是人要死了,拎点东西怕什么。”

      左丘行的声音透着刚醒的沉闷,转过身将食盒拎到桌上准备布菜:“即便如此也该小心,毕竟你内力都……”

      江芷眉梢一扬:“可我还能拿得动手里的剑。”

      “左丘行你等着。”她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的后脑勺,字正腔圆,语气笃定,“我会向你证明的,即便不用一分一毫的内力,我江芷照样能名动天下。”

      一番话如清泉剔透明亮,倾盆浇在左丘行灰暗枯朽的心上,使得他迷惘许久的思绪忽然一下明朗起来,似冬末春初破冰而出的陌上野草,心中陡然生出股坚韧蓬勃的力量。

      “好,我等着。”

      左丘行转过身,笑道:“不过在名动天下之前,先陪我吃顿饱饭吧,好几天没吃饭了,看见你就一下子饿了。”

      江芷下巴一扬,大言不惭:“说明我这是秀色可餐。”

      左丘行还极少见她这一面,猜到是为了逗自己开心而刻意为之,一时百感交集,立即捧场道:“是是是,江南十分春色阿芷占七分,还有三分与你做陪衬。”

      江芷咧嘴一笑上前拿馒头。

      因这顿饭,左丘行阴郁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也能心平气和与江芷说些自己的想法了。

      他认定秋姑姑不会对他撒谎,他娘的死因一定另有隐情,可惜的是年月隔的实在太过久远,他只记得自己那时哭得很厉害,却不记得其中具体发生过什么了。

      “他们都说我娘性情柔弱,经历那一场腥风血雨之后,神志便有些失常,我爹明明还活着,却整日哭我爹死了,还好几次动手想掐死我,说我们一家人到了下面就团聚了。”

      左丘行皱着眉,努力回忆:“后来我爹就把我从她身边夺走了,再后来没过多久,她就上吊自尽了。”

      左丘行说话时,手里还攥着母亲留下的香囊,显然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对于亲娘的感情总归是偏于柔软的,哪怕他已经对她全无印象。

      江芷思索片刻,道:“那里面发生的事情,你就一点不记得了?”

      左丘行点头“嗯”了一声,抬头看见江芷望着他的眼神,又气又好笑拍了下大腿:“你别用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好吗!不是每个人在刚会走时都能记事的,何况我后来还被人投毒了,命能保住就不错了,要什么有的没的。”

      江芷:“投毒?”

      她的视线不禁集中在了左丘行的嘴巴上:“你的味觉就是在那时候没的?”

      左丘行耸了耸肩,余下不言而喻。

      江芷皱眉:“你那时候还那么一小点,能碍着谁的路?”

      左丘行叹口气:“从古至今打药人谷主意的人太多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不能保证我们谷里就一个叛徒不出吧。只不过不像阴阳郎中那般叛出叛得那么清新脱俗,药人谷当年虽然损失惨重,但好歹是把家园守住了,好事未成,叛徒一时恼羞成怒想把接班人毒死,这岂不正常?”

      江芷想到上午在外面晒太阳,老人家欲言又止终究没吐出的那个名字,脑筋一抽,直接脱口而出:“那人是不是姓宋?”

      左丘行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你怎么知道!”

      “上午刚听人说的。”江芷一笔带过。

      能让老家伙们这么避如蛇蝎的,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若放从前,左丘行一定大肆给她渲染一番,好突出自己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悲惨命运。

      但到现在,他已经不信他没有亲眼见到的一切事情了。

      包括这位所谓对他投毒的真凶。

      “姓宋的照理我还得叫他一声叔父呢。”左丘行道,“他是我爷爷朋友的孩子,和我爹是一个辈儿的,光听名字就能听出来,他叫宋钰,我叔的小字是韫玉,可见我爷爷和他爹确实关系匪浅。身世也挺可怜的,据说是父母双亡无处可去,所以只能养在药人谷。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大家对他也都很好。但我被下毒的那天,他连夜出逃药人谷,从此下落不明。”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画像吗?”江芷随口问。江湖就这么大,万一过去打过交道呢。

      左丘行摇头:“画像没有,他房间倒是还一直留着,因为人人嫌晦气,谁都不愿意打扫再住,一封便是十几年。”

      江芷来了兴趣,反正吃完饭也没事做,便提议:“带我去看看。”

      左丘行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弄不懂一个满是蜘蛛网的房间有什么好瞧的,但江芷的好奇心向来用不对地方,便只好舍命陪疯丫头了。

      出门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二人终于在一间无人经过的屋子门口停下。

      门推开便是漫天尘土飞扬,夕阳西下,屋子里的光芒所剩无几,到处黑黢黢的,还有点渗人。

      江芷一看更兴奋了。

      满屋霉味刺鼻,左丘行进去就后悔了,捂着鼻子看江芷,心想我就不该带你来这个地方。

      房中布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每走一步尘飞一尺,但借着余晖不难看出,脏归脏,这里面是一点不乱的,房中仅有的几样陈设无一不整整齐齐,床上被子叠得如豆腐块般板正,案上的笔墨纸砚也各在各处,镇尺压着字帖,定海神针似的纹丝不动。

      这个房间的时光是被定格住的。

      江芷本来只是好奇心起,进了这里面,她倒不禁对这不知是善是恶的家伙产生了几分欣赏。

      “走吧阿芷,这里面呛死了。”左丘行掩着鼻子抱怨。

      江芷恰巧走到书案跟前,感觉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便道:“好。”

      临走之际,恰巧翻了下字帖。

      不料就是这一翻,竟将她的全部心神都吸去了。

      江芷浑身一震,死盯了一眼字帖,接着也不嫌脏,抱起一摞便跑了出去,在外面借着夕阳光把上面的灰拍干净,看了又看一翻再翻,仔细确认上面的字迹,指尖都在发抖。

      左丘行不懂她这反常举动,追出去道:“阿芷你这是干什么!”

      江芷克制着激动的呼吸,攥着字帖的骨关节逐渐发白,抬头看着左丘行,以一种犹豫但坚决的语气道:“我如果说,宋钰就是李大夫,你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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