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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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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冷嗤一声:“你这老头,眼馋我就眼馋我,还净说些瞎话唬我?实话告诉你吧,爷爷我是属老虎的,全身上下什么不多就胆子多,东西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他们人要是敢来,哼,我正好送他们去见阎王!”
说完,捧着手里的宝贝凤冠,大摇大摆回了台上。
西洋镜指着大金牙低斥:“还属虎呢,我看你分明就是属狗的!你狗胆包天啊你!”
后面,范团攥着刀柄的手一紧再紧,低声问范成阳:“爹,要不要现在动手?”
找了那么久的镖终于近在眼前,说不激动是假的。
范成阳也是按捺了许久才忍住了那颗迫不及待动刀的心,双目一刻不离台上凤冠,嘴里却道:“夜里风大不宜动手,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范团:“好,我听您的。”
孙伯钱伯观察着后头几桌的女贞人,眼睁睁看着这群狼崽子看着凤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心里暗道糟糕。
又是一刻钟过去,凤冠的价格已经到了五万两,几乎要破了人来客栈过往所有记录。
花见羞在二楼跟百晓生喝着苦不拉几的茶叶水,心里却乐开了花,这里所有拍卖所得数目都是要和她三七分的,价格越高,到她手里的银子就越多。
“呸!苦死了!你们中原人怎么都爱喝这种药汁子!”
花见羞嚼到了只茶叶片子,给她嫌弃地连整口茶水都喷在了地上。
百晓生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嘴角挂抹浅笑道:“不喜欢喝茶,喜欢喝什么?”
花见羞不假思索:“甜汤。”
“炒熟的花生和杏仁,用擀面杖擀碎,撒进煮开的骆驼奶里,再浇上一大勺蜂蜜,天冷时喝了最舒服。”
百晓生敲着扇子琢磨她这口味,道:“那你应该去江南看看,那里到处是卖甜汤的推车,凉热都有,一碗里半碗都是果仁果脯,到了夏天,还会有人往冰上浇牛乳蜂蜜,吃了就不觉得热了。”
花见羞眼睛亮起来,稀奇道:“冰还能吃啊?我爷爷都没给我讲过这些,你快给我说说怎么个吃法儿!”
百晓生:“你不知道这些?”
花见羞:“废话!沙漠里怎么会下雪!”
百晓生便将扇子一收,绘声绘色讲起来人们在冬天如何去河里凿冰,如何将冰储存,到了夏天如何用刨子将冰刨成冰屑,如何装到碗里品尝解暑。
花见羞听入了迷,想一出是一出狮子大开口:“那你下次来赶在冬天,给我带上一块冰。”
百晓生哭笑不得:“冰?我看你像是有那个大病,你当我是死人吗身上没有点热乎气还能给你揣块冰来?动脑子想想也知到手没多久就会化了。再说江南可不是年年都会下雪的,夏日吃冰得靠运气,我才不乐意跑那个腿,想吃你就自己亲自去。”
花见羞的表情便逐渐沉下来,没再应声,托腮去看一楼拍卖台。
百晓生饮了口清茶,道:“还要继续等那个人吗?”
花见羞:“要。”
“守着这么个客栈,一刻都不离?”
“嗯。”
百晓生轻笑一声,十分没有同理心地甩出一个字:“蠢。”
花见羞不肯示弱,冷笑一声怼回去:“你一个钱串子懂个屁,姑奶奶我这叫痴情。”
百晓生:“你等了他二十五年他都没有来,这说明什么?”
花见羞:“说明他明天就会来。”
“错,说明他永远不会来。”
百晓生眯了眼睛,有些幸灾乐祸似的:“阿依慕,承认吧,你爱错人了。”
阿依慕是花见羞的真名,四个伙计里只有阿赵知道她的真名,其余谁都不知道。
阿赵死了,知道她名字的就只有百晓生了。
说起来不失为一桩惨案,百晓生十年前第一次来塔克拉玛干,抵达人来客栈后直接渴晕在了门口。
花见羞救活了他,等他醒来,对他说的开口第一句话是:“你长得真俊,你叫我一声娘,留下给我当儿子吧。”
百晓生:“……”
百晓生:“我还是比较想叫你大名。”
二人就这么认识了。
一晃白驹过隙许多年,此刻已经徐娘半老的花见羞没好气地瞥着百晓生,嘴里嘟囔:“我当初就应该见死不救。”
百晓生展扇微笑:“实话向来难听。”
花见羞不再接话,手托下巴目光直直盯着拍卖台。
眼神很空,像在看上面的东西,又像在看自己过往这几十年人生。
“我爹娘爷奶都死了,守着这个客栈,除了等那个负心汉回来娶我,我不知道我在这里还能为了什么。”
“江南大抵是很好的,但我忘不了我十二岁的那一眼。”
一楼,拍卖台上传来嚷嚷。
大金牙兴奋得满面红光,守着凤冠大喊:“八万两了啊!还有人出更高的价吗!八万两八万两!没人出了吗!”
角落里,江芷盯着凤冠,道:“你想不想要?”
李秾笑了一声:“我说想要,你就给我买下来?”
江芷没回答,一脸的“有何不可”。
李秾早恢复了那副正经相,笑也带有三分清冷:“要是真买下来了,范堡主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江芷:“赔雇主的银两我给他出。”
就差把“财大气粗”四个字写在脸上。
李秾再望向遥远处的凤冠,眼里最初的偏执狠厉渐渐瓦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清明。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江芷指尖,道:“人不忘本是好事。”
“但我现在想珍惜当下。”
江芷庆幸他能想开,便噙着笑轻声附和了句:“说得好,我支持你。”
李秾的眼睛弯了起来,凑近江芷,贴着她的耳朵根道:“这么支持我,不如随我回房。”
江芷的脸腾一下子热了,结结巴巴明知故问:“回……回去干嘛?”
“珍惜当下。”
江芷抬脚踢了李秾小腿一下,脸彻底红成了沙洲的晚霞,起身瞪了他一眼,咬着唇往楼梯的方向去了,李秾起身跟上。
二人穿过拍卖台前方时,大金牙还在扯着喉咙喊:“九万两了!九万两了!还有比这更高的吗!还有吗!”
江芷拿手遮着头顶,生怕唾沫星子崩自己脸上。
大金牙鼓着通红的一张脸,手舞足蹈,嘶声力竭地喊:“没有了吗!九万两一次了啊!九万两两次了!九万两三——”
这时,女贞人里带头的那个站了起来,掂着手里的碎银子道:“我出,一两。”
全场哗然。
江芷的脚步顿住,转头看是什么情况。
大金牙抓耳挠腮打着笑脸:“爷可真会给我开玩笑,咱们拍卖东西都是价往高了出,哪有往低了出的。”
女贞人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理所当然道:“我就出一两,你看还有没有人往上加。”
然而全场寂静,方才还在积极竞拍的买主们此刻安静如鸡,什么八万两九万两,通通不做数了,宝贝再稀罕终究是个物件,谁也不愿意为个物件把命给搭上。
大金牙急了,却又不好明着生大气,便眼一抬朝二楼的花见羞求助。
花见羞也看出情况不对了,直接翻栏杆跃到女贞人面前,扭着腰肢笑吟吟道:“看来我们家的酒是够烈的,这位爷现在就已经醉了,阿李呢!还不快去捧碗解酒汤来!我要亲自喂这位爷喝下!”
阿李赶紧跑去后厨。
花见羞笑意更甚:“坐吧爷,咱们胡人祖上是一家,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我们店的酒,走时就带两坛子走,往后想喝了就再到我这来,就当是我请您了!”
可对方完全没有要坐下的架势,掂着手里的银子,眼睛瞥着花见羞,神情中满是不屑讥讽之意,说:“我出了钱,没有人加价,这个东西就是我的了。”
花见羞捂嘴噗嗤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边笑边说:“你以为这里是你北越随便哪家客栈呢,我花见羞什么场面没见过呀,你还给我来这一套,真是笑死个人了。”
这时阿李端着解酒汤跑了来,满满一大碗,跑来的时候直往地上洒,恭恭敬敬递到了女贞领头人的面前。
哪知这女贞人只是一掀眼皮瞥了解酒汤一眼,接着抬手抓起陶碗,举起落下照着阿李的头便重重一砸!碗顷刻四分五裂,阿李头破血流,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花见羞一下子炸了,拔出簪子就往这人脖子上刺,嘴里大骂:“操/你爷爷的!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你敢伤我伙计!我他娘要你的命!”
场面瞬间乱了起来,那女贞人别看长得笨重,身手竟是不错,起码没让花见羞占了上风。
加上他身边爪牙也有点真本事傍身,大刀一拔挥上几下,屋内不怎么会武功的自然双膝瘫软,连连往后退去不敢近身。
范团见花见羞不敌,正要拔刀上前,却被范成阳伸手一拦抬眼一瞪道:“别忘了你来这是干什么的!事情没办完身份先暴露了,是担心他们想不到对策预防我们吗!”
范团脑中飞快分析了一遍其中利害关系,只好一咬牙再度坐了下去,却也不死心道:“爹!不帮忙就算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凤冠再被抢走吧!”
范成阳面无波澜观着打斗,沉声道:“我自有办法。”
另一边,江芷李秾未能袖手旁观,出手将花见羞从对方手里救出,客栈里便彻底形成两方对峙的局面。
刚打完一场恶架,花见羞正要喘口气,台子上便传来大金牙一声尖叫:“啊!我凤冠呢!我凤冠怎么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在箱子里的!你们谁偷我凤冠了!”
花见羞:“吵死了!闭嘴!”
大金牙急得泪流满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他那一脸金豆子掉得跟不要钱似的,全没了面对西洋镜时的凶神恶煞气质。
刚才有不少女贞人冲过来想夺凤冠,他就把凤冠放回箱子一直放身后护着,没想到现在女贞人不敢动弹了,箱子一打开,他凤冠居然没了!
而这客栈里人多眼杂,鬼知道刚刚混乱时都有多少人爬上台子过。
大金牙痛不欲生,守着只空箱子嚎啕大哭,谁劝都止不住眼泪,开始是张嘴破口大骂,后来就是求了,求对方把凤冠还给他,说他家里上有八十小母下有吃奶娃娃,都等着这笔钱吃饭呢。
演得跟真的一样,好像在场的都看不出来他是靠抢劫起家的。
西洋镜现在腰杆直起来了,砸吧着嘴过去劝人,一脸真情实感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就让你注意,你偏不听,现在可好,东西没了吧,瞧瞧哭得这幅样子,还跟我说是属老虎的,我呸!纸老虎还差不多!”
大金牙仍是哭,哭了片刻一把抓住西洋镜的胳膊道:“是不是你把我的凤冠偷走了!是不是你!”
西洋镜立刻像怕沾到狗屎一样甩开他,还拍了拍手去晦气道:“你可少污蔑人了!我压根就没往台子上去过!”
大金牙继续大哭:“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是谁把我的凤冠偷走了啊!我求求你给我送回来吧!大不了卖了钱咱们对半分啊!”
西洋镜叹口气,接着给他出主意:“这其实也好办,反正你那凤冠那么大个儿,人要是藏身上,一活动准得露馅,你就跟大家商量好,挨个搜身,没搜完的不准上去睡觉,谁要是不让搜还急着上去,那肯定就是他了!”
大金牙立即止住眼泪,爬起来道:“这倒也是个主意!就这么着!”
刚这么合计完,另一边的花见羞手捂身上痛处,眼睛直直盯着江芷,眼神复杂无比。
就这么盯了半晌,忽然一把抓住江芷的手道:“你跟我上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