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解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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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上是一梯三户，一家安着坚固的防盗门，一家是在铁门外加装了防盗栅栏，只有一家还是原建时的木门，杜子航轮番打量了一下，便去敲唯一的那扇木门，“曹峰？请问曹峰在家吗？”
“你是谁？”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警惕冷漠的年轻男子的脸。
“我是杜子航，你妈妈的同学……”
门里的人想起来了，把门开得大了些，“她不在家，开会去了，要等晚上……”
“我不找她！”杜子航笑着举举手里的袋子，“阿姨的同事出差带回来些热带水果，她今天忙，让我过来送，顺便也让我看看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进来吧！”曹峰让开了门，“你喝水吗？”虽然不知道要先把杜子航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总算还是想起来一点儿待客之道。
“好啊，我正好渴了！”杜子航跟在他身后进屋，随意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比子静和姥姥她们那儿要宽敞些，不过租住的房子总是有种过客的气息，与简陋或者奢华无关，他收回视线，目光很自然地被立在窗前的画架吸引，走过去，不期然正对上画中女子澄澈的眸子，她静静地望着他，恬然地微笑，他愕然而悸动地望着画中人，一时挪不开眼，直到厅门边传来脚步声，他才向端着水杯进屋的人转过头，“这是你画的？”
曹峰“嗯”了一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过来坐吧！随手拿起罩布去蒙画架，“不能让太阳晒！”，他像是在为自己突兀的举动做解释，可能是分心，也可能是动作太大，罩布抡起的风把旁边书桌上的一摞画稿带翻在地，散落开来，全是同一个女孩子的一颦一笑，杜子航迟疑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终于还是蹲过去帮他一起捡。
曹峰果不其然地表现出防范，客气地挡着他的手，“你去坐吧，我自己来就行……”
杜子航却像未察觉他的异样，端详着拿到手里的画稿若有所思，“曹峰，你的这位模特……不会是叫郭晓羽吧？”
他提到的名字似乎把曹峰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她？！”杜子航把画稿递还给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笑了，曹峰却明显紧张起来，紧握着一叠画稿起身，居高临下，“你怎么会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杜子航拂了拂指掌到茶几后坐下，笑得心无城府，“我还追求过她！不过没追上！”他多少有些遗憾地补充了后一句。
曹峰的脸色变了两变，眸光闪动中，小心地和杜子航隔开了一些距离坐到沙发另一头，“原因呢？”
“什么原因？”杜子航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咽下去，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她……为什么拒绝你？”
“那谁知道？”杜子航耸肩，“可能她的标准太高、眼光太挑剔……”
曹峰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阵，有些勉强地开口，“你已经够可以的了！”
“谢谢！”杜子航对他拱手，“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又能恢复点儿自信了！你不知道她把我打击得……，哎，她是你什么人？”杜子航象突然意识到什么，怀疑地看看画架、画稿又看向曹峰，一副“我别搞不清状况被你卖了”的表情，曹峰不自然地往沙发深处偎了偎，语气平淡，“她是我高中同学，她的好朋友是我一个朋友的女朋友，而且她的五官很适合入画，所……，你怎么了？”
杜子航苦笑，“我就知道言多有失！喂，曹峰，看在都是男人的份上，你就权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为什么？”曹峰蹙眉不解。
“我总要保留点面子吧？！”杜子航笑得掩不住尴尬，“被人拒绝了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到时候你们老同学之间再拿我开玩笑……，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见她？！”
“你……还喜欢着她？”
“怎么可能！”杜子航正色，“她都明确告诉我根本没戏了，我还紧追着不放，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那看来你也不是多喜欢她！”曹峰的神情说不出是轻松还是轻蔑，但是意思很明白——能轻易放弃的自然不是真正看重的。
“谁说的？”杜子航坐直了身体，“我对她……”他的心里掠过一丝痛楚，但是这一次他掩饰得很好，张口只不过是恰到好处的肤浅和愤懑，“我为了追她那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我在学校里也……，算了，我怎么样就不用说了，反正我从来没那么放下架子对女生好过，她喜欢看书我就天天上图书馆，她喜欢播音我安排她进广播站，她给人做家教回来晚我风雨无阻去接，更可笑的是，她喜欢听《红河谷》，我硬是偷偷摸摸地学会了吹口琴，我够精诚所至的了吧？结果怎么样？结果人家连个笑脸都没给过我，看我就跟看匪兵甲、路人乙似的！更可气的是我问她到底怎么想的，人家说从来就没有别的想法、只把我当成普通朋友！”
杜子航一口气说完，边说边替自己摇头不值，曹峰愣愣地看着他，没接话，直到杜子航疑惑地望向他才如梦方醒，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我再去给你倒点儿水！”杜子航没反对，直看着他进了厨房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重新落座的时候曹峰脸色恢复了正常，主动提起刚才的话题，“那你和她，我是说我那位老同学，你们之间就这么完了？”
“都没开始过哪有什么完不完了的？”杜子航自嘲，“人家把话都说到那个地步，已经是很明确的回绝了，只不过是照顾我情面说得比较含蓄而已，我要再不知趣点儿，恐怕人家就不会总那么有涵养了，一旦把人逼急了，说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什么的，我不是自取其辱？”
“也许她只是在试探你的诚意呢？”
曹峰的语气很“空”，听不出是随口感叹还是真的这么想，但是杜子航已经摇头了，“试探我的诚意？”他苦笑，“曹峰，以你对你那位老同学的了解，你觉得她会是那样的人吗？”眼看着曹峰被他问得嗒然、哑然，杜子航推心置腹，“所以，明知道不可能，还是见好就收吧，就算做不成恋人，至少再见面彼此不会太难看……
“你心胸真宽！”曹峰淡淡地评论，他整个人倚靠在沙发扶手上，神情有些莫测。
“不宽怎么办？”杜子航耸肩，“我还能因为她不爱我就连我自己都不把我自己当回事了？那她不是更可以不把我当回事？正好可以说‘幸好当初我没答应他，不然那么没出息的人’什么什么的，那我可真就是连做人的根基都被她打没了！”
“那是因为你对她的感情还不够深！真的爱上一个人，你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怎么样，你只会想方设法去接近她、感动她、让她接受你！”
“要是她不感动呢？”杜子航的声音很冷静，象丝毫没发觉曹峰的激动有什么不合情理。
眼看着曹峰一愣之后再次哑然，杜子航摊手，“我以前确实抱着你说的那种念头，反正她也没有男朋友，我呢，各方面也说得过去，只要我持之以恒地对她好，早晚能让她动心——小说、影视剧里这样的例子有很多，痴心苦追的男主角最后都能赢得女主角的心，可惜——！”他耸肩。
“可惜什么？”曹峰盯着他，浑然不知关心的是杜子航还是自己的命运。
“可惜你的老同学给了我一个教训！”杜子航凝神手里的水杯，仿佛那是女巫手里的水晶球，可以预见、解除所有人的问题，“我们光看到了那些成功的例子，但是忽略了一个前提：那就是不管是好感、恶感，首先那些女主角得对男主角有感觉，因为有感觉，男主角的所作所为才会引起女主角的注意、才会在她那里引起相应的反应，假以时日自然就柳暗花明，退一万步说，起初没有感觉也不要紧，可以潜移默化、日久生情，反正感情这东西很难捉摸，但是最可怕的是……”他停顿，犹豫了一阵才继续，“最可怕的是本来没有恶感，但是因为男主角的追求并不是女主角想要的，男主角越是想接近，女主角便越是想逃避，逃不开躲不掉的时候就会生出烦恼、因烦生厌、因厌生憎，到最后……”他摊手，没再往下。
“你是在说……”曹峰已然作色。
“我是在说我和郭晓羽就是这种情况！”杜子航放下了杯，坦然地面对着他，“她最开始至少还能对我保持同学的友好，但是后来的态度每况愈下，我的朋友都提醒我，说再这么下去不是她毁了就是我毁了，或者是两个人一块儿毁了……，所以我痛定思痛，悬崖勒马了！”
“你倒是识时务……”
“不识时务不行！”杜子航的语气有些强硬，瞥了曹峰一眼，他控制住了情绪，闲适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又露出象自嘲的笑，“当然我这是事情过去了唱高调！当初也没那么容易下决心，不过是反反复复问了自己几个问题，哎，曹峰，我今天跟你说的你不会去告诉……”
“我不会！”
“那好，那我就一吐为快了！这些话憋在心里憋得也挺难受的！”
曹峰短促地笑了笑，示意在等着他继续，杜子航明白，“我问自己，为什么要接近她，当然是因为爱；那么因为我爱她、所以她就一定得爱我吗？虽然不情愿，但是答案明摆着：不是；那么她不爱我，我怎么办？”杜子航放慢了语速，像在问自己，也像在问曹峰，但是他没看曹峰，“继续爱她、不管她爱不爱我、也不求她的回应，象金岳霖对林徽因，终生不娶，一身诗意千寻瀑就是他的万古人间四月天？我好像做不到，我是俗人；那么因为她不爱我我也就不再爱惜她，不管不顾地缠着她、拖着她，宁肯毁了她也不让她有自己的生活、反正我难过她也别想好过，大不了两败俱伤……你不用瞪我，我没那么做！”说了那么多话，看到曹峰此时的表情杜子航心里才算是有了一点点儿底，“要是真用那样的方式对付自己喜欢过的女孩子，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郭晓羽要知道你这么说应该会很感动！”曹峰像是累了，语气和神态都显出疲惫。
“我那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自己！”杜子航淡淡，“我现在已经想得很清楚，男子汉大丈夫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多了去了，被一个女生拒绝算得了什么？又不是世界末日！而且别看我不是她要的那杯茶，换到别人那儿，我可能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陈年佳酿了！”
“你有新女朋友了？”杜子航话里的暗示意味太浓，曹峰想听不出来都不可能。
曹峰是脱口而问的，没想到用词有什么不对，杜子航却听得瞬间恍惚，要按曹峰的话理解，郭晓羽是他旧女朋友？心里苦笑，表面上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倒还不能那么说，哎，你看看，比你的老同学如何？”他从手机里调出裴欣雨的照片，又是矜持又是炫耀地给曹峰看。
“不错。”曹峰敷衍地看了一眼，“你听说过绍雷这个名字吗？”别的人跟他无关，他只关心和郭晓羽有关的人。
“我们学校篮球队的，怎么了？”
杜子航的迟疑看在曹峰眼里是他和这个人不熟，所以要想一想才能答得出来，“人怎么样？”
“不错。”
“比你呢？”
“不差上下。”杜子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好在曹峰不知道想什么，并没发现他的异样，“你问起他……”
“没什么，”曹峰也会自嘲地笑，“有句话你说对了，感情这东西确实很难捉摸，明明是差不多的人，有的她避之唯恐不及，有的却和她越走越近！”他摇头，竟和杜子航此前的动作如出一辙，“你今天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个还给我老同学吧！”是郭晓羽的手机，昨天落下在这儿的，“她存的电话看名字基本都是女生的，唯一一个不带姓氏的男生叫绍雷，挺能说明问题的。”
杜子航刻意不去想曹峰的潜台词，只注意他的前一句话，“你自己去还她不……”
“我这一两天就要回去了……，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吧！”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杜子航说的话都值得他好好想想，郭晓羽，他没有资格恨她，又没有权利爱她，也许，放手是唯一的选择了……，他的“病”困扰的不光是他，也有无辜的她，但愿她能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能够明白他的本心，以后如果还会想起他的话，不要记恨他……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解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