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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宁州 ...

  •   玄毓兑现了诺言,不再视他如无物,回到殿了,就陪他看书下棋,静瑜从小被关在家里,母亲和父亲也会常常地教他读书认字,琴棋书画,因此,与玄毓对弈,竟也不落下风。

      玄毓为他在殿前的院里放置了一张玉案,他只以为静瑜喜欢看云。

      可静瑜是想他早点回来,盼着云幛破开,凌霄殿不再冷清。

      玄毓站在天阶边上,转头一看,静瑜还站在上方,有些害怕地不敢下来,于是朝他伸出手,道,“过来。”

      静瑜便把手搭到他摊开的手掌上,想到天君之前直接拉着他手臂的做派,微微侧头,问道,“神君,你也要像天君那般,吊着我的手臂吗?”

      玄毓失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爬上来吧。”。

      爬上来,爬去哪?静瑜试探地跳上他后背,果然,玄毓马上稳稳地接住他,被托得稳稳的,静瑜红着脸趴在他肩上,衣领上是极淡的冷香。

      玄毓不再多言,从天阶上一跃而下,静瑜忍住一声尖叫,只能更紧地搂着他脖子。

      寒风如利刃搬刮过脸颊,紧接着,静瑜感到手下的身体在发热,一阵金光闪过,玄毓竟是在下坠中化为了龙,他的鳞片像一块块巴掌大的金色玉牌,静瑜保不住他的身躯,又不敢去捉他的龙角,两手攥紧玄毓背上柔软的鬃毛。

      下坠的速度变缓,玄毓带着他穿过一片厚厚的云层,刹那间日光大盛,上下两片云层分隔千里,中间一片虚空被日光填满,分外辽阔壮美。

      静瑜看得失了神,从没见过这样好的景致,更远的远处,似有一顶天立地的蓝色巨柱,径直驻在天地间。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玄毓说道,“那是无边瀑布,万顷碧水从天宫毓川倾泻到凡间苦海。”

      静瑜摸了摸他的鬃毛,心下奇怪,都异化了,怎么还会说话。

      宁州深处大陆,与无边瀑布的方向戛然相反,玄毓道,“你若是想看,等宁州的事了了,我再带你去一观。”

      九重天宫,竟真的在九重云海之上,等见到地面的山峦时,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巨龙降落在漭漭青山之中,龙身蜿蜒地弓起,长须和鬃毛在山风的吹拂下波浪般地飘动。静瑜滑到泥地上,一时站不稳,还摔了个狗啃泥。

      玄毓现回人身,兴味地看他拍去身上的泥土。

      “我们到了么?”,静瑜被他看得脸红,太狼狈了,神君的衣袍还是那么一尘不染,仿佛刚刚被他骑着的金龙不是他一样。

      玄毓指着青山后诡异的,升起的黑烟,几近遮住半个天幕,沉声道,“就是那里。”

      那就是宁州吗,静瑜心里难受得喘不过气,虽然知道家乡早就被毁,但见到这些活生生的场景,那些痛楚更加锥心。

      “你还记得多少生前的事?”,玄毓拉着他的手,安慰的话语他说不出,就这样默默地暖着他冰凉的手掌。

      “我只记得,爹爹把我送上了马车,因为围城的大军点名要我,”,努力回忆那些破碎的片段,轿帘被掀开,那一双双赤红的,不怀好意的眼睛,“他们说要捉我去炼化,马匹被惊到了,就带着我一直跑到宁州河边,直跳了进去。”

      “宁州河水和鲜血一样,腥臭无比,”,静瑜苦笑,“都不知道我是呛死的,还是淹死的。”

      玄毓道,“我记得你说过,宁州城主把你自幼囚于家中,对外只说你早就病死了,围城的魔军如何会知道你?”

      静瑜紧紧地戚起眉,他是半点也不知。

      “况且,你体内半点灵力也无,虽是仙根,但用来炼化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走到山顶,破败的宁州城尽收眼底。

      整个城的房屋都被烧得焦黑,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显是烧毁多年了。城主的大宅在半山上,更是毁得厉害,一半院落都被夷为平地,焦土间缀满散落的白骨。

      玄毓抬手遮住他眼睛,“不想看,就别看了。”

      静瑜摇摇头,把他的手臂拉下,眼眶通红,“不要紧,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城池里一片死寂,别说鸡鸣狗吠,就连老鼠也无一只,只有山风吹过老巷的呜呜悲啼。

      玄毓散出灵力,只觉此地魔息甚重,而这股气息在城主老宅的废墟更加明显。玄毓心中一动,对静瑜说道,“你的卧房,可是那处?”,他指向积灰最厚的一处断瓦,此处的魔息浓厚得,让他几乎觉得里面藏着魔物。

      静瑜没有灵力,自是看不到玄毓所看到的,他点头道,“是的,那就是我从小住着的房间。”

      玄毓身上往空中一捉,手中霎时显现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剑身根部刻着“寒影”两字,他把剑悬于身前,双手捻诀,往两边一分,宽大的衣袖瞬间鼓满风,寒影剑在他的控制之下凌空旋起,带出一阵莹蓝的光,剑尖斜斜指向地,“琤”的一声插在断瓦后的废墟中。

      那阵蓝色的光雾笼着整个房间,蓝光中隐隐现出一些半透明的、暗红的人影。

      它们的动作鬼魅,弯着腰,头贴着地面,似是用嗅觉在寻找什么。

      静瑜不禁靠近玄毓站着,那些鬼影弄得他头皮发麻,他的房间,竟被这些诡异的东西入侵。

      “看起来,他们攻破宁州后,没有放过你的寝房,仍要掘地三尺地找。”,玄毓眼露寒光,直直看着那些搜寻不休的东西,“他们的目的,确实是你。”

      光雾散去,鬼影也都消失不见,玄毓收回寒影剑,对静瑜道,“看来,地找到当年的那些魔军,才能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宁州城里不便落脚,两人往城外走,见到刀伤一样的宁州河,里面的人血都腐败多年了,离远就闻到冲天恶臭,唯一的水源变成这样,宁州此后都注定荒芜。

      玄毓看着潺潺的黑血,突然拧起眉心,小瑜是死在宁州河里的,魔军应该在河里打捞一番才对。

      就在思索间,静瑜把他唤醒,“神君,你看看那处。”,他指着河心一个小小的漩涡,时隔多年,宁州河浅了不少,漩涡处似有什么突出,仿佛是半个车轮。

      “到我身后去。”,怕这些腐烂毒气伤到静瑜,玄毓把他护在身后,再次换出寒影剑,神剑没入血水中,马上蒸起一片血雾,腾起的景象令玄毓不禁睁大双眼。

      密密麻麻的鬼影在河床里游窜,它们双手做着挖掘的动作,似是要把河床挖空一般。

      玄毓脸色铁青,右手捻诀平平推出,一阵劲风,生生把河里的血水一分为二,露出裸露的河床。

      露出的河床中央是一架年月久远的,散了架的马车,旁边还有马匹的白骨,马车和白骨散落在一个突兀的坑里,坑壁都是一个个的手印,这是生生用手挖出来的大坑。

      里面果然没有人骨。

      “怎么…怎么会这样。”,静瑜喃喃道。

      玄毓冷笑,看向西边隐隐一线的罗莎山脉,他敢肯定,摩罗的魔军把小瑜的骨殖带了回去。

      他一定要把骨殖找回来。

      夜晚,玄毓找了个干净清爽的山洞,在洞口封下法阵,与静瑜并肩靠着山壁而坐,一时默默无话。

      静瑜受到了惊吓,手心冰冷,脑海里一会是宁州的惨像,一会是宁州河地的诡异,嘴唇发紫,寻求保护安慰地依着玄毓,手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缩成一小团。

      玄毓揽过他,把人满满地搂在怀里,“不必这样怕,万事有我。”

      静瑜再也忍不住,抬起头,主动吻上玄毓的薄唇,他的神志愈发不清,甚至隐隐觉得,宁州城是因为他被毁掉的,成千上万的人都是因他而死,可这到底是为什么,魔军为什么咬着他不放,是不是他天生就是带罪的魔脉,所谓灵脉仙根只是一场骗局。

      “不要胡思乱想。”,冰凉如水的长发落到静瑜惨白的脸上,显得他更像一个凄厉的鬼魅。

      静瑜牙齿打颤,说不出话,玄毓怕他真走火入魔,“害怕的话,就看着我。”

      四目相对,静瑜泫然欲泣,蓝眼睛水盈盈的,水汽在眼角凝成一滴,然后滑下。

      一滴,两滴……他哭得厉害,发鬓都被泪水浸湿。

      玄毓不忍看他伤心难过的样子,低头擒住他双唇。不是没看过凡间的画本,此前总顾忌着身份,不屑于去做,但与静瑜独处这些天,心境早就不似以往,加上不想让他沉湎于伤心之事,玄毓褪下冷情的伪装,体会人间极乐。

      玄毓脸上泛起薄红,低声道,“小瑜是我的人,喊玄毓即可,不必再叫神君了。”

      静瑜咬着下唇点头。

      酸涩泛上心头,静瑜抱紧他,他有好多话想说,好多问题想问。

      但不知怎地,他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反正在这刻,神君是他的,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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