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求婚》一颗海藻球

141、第一百四十一条鲸

　　秦茗很克制地控制自己不要去看一切有关于沈烨的新闻。
　　她知道，媒体是最会煽风点火的苍蝇，但凡他输了一次比赛，就会大放厥词地说他不行。

　　在控制了一段时间以后，她终于还是从朱迪那里知道了。
　　朱迪一直在跟她忙Oona的事情，造星初期通常是最不容易的时候，工作量也多，何况Oona这个实验者的身份，注定需要动用更多资源。
　　在跟时尚杂志谈判封面月份的间隙，朱迪刷着手机，忽然“啧”一声。
　　”啊……烨总又输了。“
　　一句话虽短，可是语调的跌宕起伏却特别惊心。
　　”你在看比赛？“秦茗状似寻常地问，”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当沈烨的粉丝了么。“
　　“是，“朱迪的回答很干脆，”可是明年就快要奥运会了啊。“
　　奥运会。
　　秦茗滞了些许。
　　这个恍若隔世的词语，让她想起两年前那个同样的盛夏。
　　一六年，入住公司以前，她在某间装有百叶窗的会议室里开会，好像是在复盘宣传热度，谈到了什么冠军，她以为是电竞比赛的冠军，下属却告诉她是奥运会的冠军。
　　那年，她根本不知道有奥运会。
　　下属难得冒犯她，用质疑外星人的语气挖苦：“秦总，那可是奥运会啊。“
　　奥运会。
　　四年一复，一复四年。
　　原来一切都是因果轮回。

　　沈烨的成绩其实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糟糕，无论如何体力下降，他的世界第一都不是白当的，再怎么输，都不至于输成虎落平阳。
　　奥运会的名额是按国家分配的，秦茗有空时特意去翻了朴正恩的社交媒体账号，发现这个精通国语的韩国人生活悠闲自在得很，根本没有特别大的压力。
　　因为一个国家出两名运动员参加单项，韩国除了他以外，男子单打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他大可以蓄势勃发，将精力用在奥运会上，而不是能否参加奥运会的这一段征途。
　　也许都不能称之为征途，叫无妄之灾更合适。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
　　她该怎么操心？从现在开始学羽毛球，然后去指导他的球技么。
　　亦或是从现在开始学习怎么照顾男人的情绪，然后给他排忧解难么。
　　”秦总？你头疼啊？“朱迪关心地拍了拍她。
　　秦茗叹气扶额：“没有。“
　　她一向可以将情绪掩饰得很好。
　　做梦的时候除外。

　　夜里，她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和沈烨录制综艺节目的时候。
　　那座庙，那段主持一眼道破的注解。
　　”你做的所有事，最后都会报应到他身上。“
　　她似乎也梦见了他求到的注解。
　　唯有二字，刻骨铭心。
　　孽缘。
　　大梦初醒，天亮了。

　　秦茗起床，准备赶在上班以前去机场送一送沈烨。
　　他又要出国比赛，她有空的时候就会去送，但这个“空“的定义连秦茗自己都捉摸不定。
　　沈烨的事情重要吗？当然重要，但她总是被工作牵绊住。
　　他之前几场比赛都是在国内举办的，她大可以乘飞机来回去看他的比赛，但她也没有去，生怕一旦离开工作投入自己的事情，就会有意外发生。
　　比赛而已，以后有空了总归是可以看的。
　　但以后又是多久呢。
　　驾车在空荡的机场高速上行驶，秦茗记起贺敬尧和她说的话。
　　“Seimei，你对大家都很好，但每当大家想推进和你的关系时，你的态度一直都很……模棱两可。“
　　或许，她就是如此懦弱的人吧。
　　但有一点被她说中了。
　　意外总是在突如其来的时候发生。

　　机场。
　　所有出境人员，照例要把护照交给海关审查，国家队有特殊通道，护照同一上交即可，一本一本地过机器。
　　滴，滴。
　　扫描完毕，其中有一本被退回了。
　　海关工作人员交头接耳，神色逐渐凝重，最后惊动了管理边防事务的军官中校。
　　小黑屋里，一个极其标准尊敬的军礼。
　　“沈烨大校。“
　　护照放在桌上，平静深沉的一抹红。
　　“您被限制出境了。“

　　“限制出境？！“秦茗皱眉，觉得这理由太荒唐了，”你为什么会被限制出境？“
　　几尺上空，传来飞机降落的引擎轰鸣，带过音笛刺耳。
　　沈烨靠在行李箱边，指尖与她轻扣。
　　世界一下子平静了。
　　“记得我和你说的滇云吗。“

　　在海关总署的行政楼里，秦茗终于知道了沈烨全部的故事。
　　他的大校军衔，他的躁郁症，他的开膛西服，他的无亲无故，他的运动员职业生涯，一切都和滇云有关。
　　这也是他全部的秘密。
　　滇云以南有一处小村落，国境边界的分割模糊不清，名义上属于东南亚两国监管，但暴力纷争从来没有停过。
　　沈烨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雨林里的日子枯燥无聊，当地人就经常用渔网拉成线，靠打羽毛球消磨时光。
　　当然是不太正式的野球，但有一些本质的东西永远是相似的。
　　对立，竞争。
　　像极了斗兽场。
　　雨林里的毒枭，照样也有这世上最变.态的嗜好。
　　随机抓两个小男孩来打球，输的那个当场枪毙，无疑是最具有观赏性的游戏。
　　刺激，血.腥。
　　“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学会打球的，没什么事，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他的一句轻描淡写，秦茗痛苦地如鲠在喉。
　　光是听听，就不可能过去。
　　“后来呢……“

　　后来，在一次由中方组织的侦查行动里，沈烨被意外救了出来。
　　少年是彻头彻尾的野蛮疯狂，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对他来说，镇静剂都不算解脱了，只有彻底的失忆才是解脱。
　　但世道没有给他成全。
　　那片雨林的地势情况极其复杂，复杂到何种程度？
　　侦查行动持续数年，仍然不能摸清村落内部的要害。
　　或者说，甚至没有沈烨随口而出的记忆清晰。
　　他还能忘记吗？不能了。
　　他不被允许忘记自己的痛苦。
　　从被救援到进国家队的那段年月里，他待在神经科学的实验室，一遍又一遍地重新回顾自己的记忆，再通过科学手段提取潜意识，逐渐丰富雨林的地图。
　　这一切，都是有上级允许的计划。
　　为了“弥补”他的牺牲，大校军衔成了补偿。
　　但这就能够补偿他的痛苦吗。
　　连秦茗都不相信。

　　何况，痛苦还在延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烨成了奥运冠军，家喻户晓，即便暴露在聚光灯下，也根本没有人会把他和雨林村落里的失踪少年联系在一块。
　　节外生枝出现在《永旋梯》上映的时候。
　　他客串了那个开膛的狠绝色，即便时间不长，但当电影在东南亚重新上映的时候，终究有人认出了他。
　　毒.枭势力永远查不完灭不尽，不久以前发生的截机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个关键时刻，沈烨在哪架飞机上，哪架飞机或许就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他此次出国的目的地，就是东南亚的印尼。
　　飞机上有几百条人命，没有谁敢冒险做这种赌注。

　　秦茗静静听完了高官说的所有话，侧过身看着沈烨。
　　喉咙发哑，嘴唇发干。
　　“那他的奥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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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大了
伏笔集体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