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花期常在》梅小兰

2、第 2 章

　　毕星明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就是与他联络救人的温先生。

　　他欣喜万分，但也知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反而帮倒忙，当即对着温客行抱拳一诺，立马带着兄弟们离去。

　　周子舒咳了一声，靠在车壁上缓缓吐了口气。

　　温客行忙问，“阿絮，你怎么样？”

　　周子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将身上的罩衫略微裹紧了，低声说：“无碍，莫要恋战。”

　　“好，等我。”
　　周子舒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调理徐徐恢复的内息。
　　温客行转身看向段鹏举，轻摇折扇，“你是段鹏举？”

　　段鹏举握紧刀柄：“正是，尊驾又是何人？”

　　“温，温客行。”温客行淡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段鹏举悚然一惊，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打量面前称得上英俊的年轻人，犹疑道：“你就是鬼主？”

　　“哎……”温客行叹了口气，“这原本是个秘密，你现在公然地叫出来，可是叫我为难了。”

　　段鹏举又往后退了两步，挺直腰杆，朗声道：“温谷主，你来得正好，纵然阁下不来，我也要拜访鬼谷，向阁下索要一样东西。”

　　温客行笑出声，挑眉道，“本座是不是听差了？本座没取你性命，你倒反向本座讨要东西。这样好了，看在你曾经是我们阿絮属下的份上，本座允你自己选个死法儿。”

　　段鹏举哈哈大笑，“温谷主，别再装神弄鬼了。你坐井观天太久，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单枪匹马杀入晋州劫此要犯，当我天窗是什么地方？当我晋州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

　　温客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段鹏举继续往后退，使了个眼神，天窗刺客立马涌上前将他护在中间。

　　“温谷主，晋州大军须臾便到，今天你若将身后的马车和琉璃甲的钥匙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温客行脸色渐淡，抬眸看他，下一瞬，身形陡然出现在两丈之外，距离段鹏举不过尺许。

　　段鹏举骇然，一把拉过身旁一人挡在身前，一声“迎敌”还未来得及出口，面前小卒的脖子已经被一只隽秀的手咔擦一声拧断了。

　　天窗精卫终于反应过来，十数支劲/弩齐齐朝着温客行怒射而去。

　　红色身影瞬间拔地而起，弩/箭当即将天窗自己的十来个人射了个对穿。

　　段鹏举被吓得屁滚尿流，在地上打了个滚，一边往空中射出信号箭，一边大喊：“给我杀了周子舒！”

　　离马车最近的二十几个天窗刺客立时转了方向，举刀朝着马车砍去。

　　“找死！”温客行捏爆面前一人的脑袋，冷了眸子，手中折扇灌满内力，朝着马车的方向甩了出去。

　　马车前当即扬起一片残肢血雾，浓烈的血腥味四散弥漫，有的人被拦腰截断，肠子内脏萎靡一地，令人作呕。

　　温客行身边的惨烈程度也不逞多让，天窗众人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但这真正的战场上才能看到的血山尸海却是头一次遇见。

　　不过须臾，便倒下上百人，终于有人胆怯后退。

　　拉车的骏马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没命，但也感觉到了不安，甩了甩脑袋，在原地刨着蹄子来回踱步。

　　段鹏举擎着刀在众人身后大吼，“不许退，给我上，缠住他！”
　　说着他捡起脚边掉落的劲弩，手忙脚乱地装弩/箭。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地上又落下十几个人的残肢。

　　段鹏举终于开始害怕，弩/箭装好，直接抬起朝着周子舒的马车射了过去。

　　温客行余光瞥到，眸光顿时凝结成霜，一掌拍烂了一个人的脑袋，又拧断一人的脖子，朝着利箭破空的声音飞身而去，在弩/箭射到马身的前一刻抓到了箭尾，随即反手朝着段鹏举的脑袋甩了回去。

　　段鹏举在温客行追着弩/箭蹂身而去的瞬间便敏锐地察觉到窒息般的危险，大喝一声故技重施，拉过一个小卒挡在身前。

　　但温客行在怒火之下这一招用了八成力，弩/箭当即将那段鹏举身前小卒射了个对穿后仍去势不止，箭尖透过血肉，恰巧凿入了段鹏举的眼眶中。

　　段鹏举惨叫一声，推开身前的尸体，却也直接将自己嵌在箭尖上的眼珠子拽了出来。

　　他再也顾不得周子舒和什么钥匙了，捂着血流如注的眼睛，屁滚尿流地往后退，嘶吼着喊“撤！快撤——”

　　温客行还待再给姓段的补一刀直接弄死，马却陡然受惊，嘶吼着人立起来，眼看就要拽着周子舒撒腿狂奔。

　　“便宜你了！”
　　温客行止住脚步，飞身回去将马给制住，正准备上车，车帘却先从里面撩开，露出周子舒一张惨淡无色的脸。

　　温客行忙伸手，半掺半抱地将周子舒扶下车。

　　林中响起一阵阵鬼哭狼嚎，天窗众人迎面撞上姗姗来迟的青崖山一众恶鬼，当即又是一波兵刃相接。

　　但温客行眼中只有周子舒罩衫遮蔽下隐约露出的血渍，他急忙去扯周子舒的外衫，“阿絮，你哪里受伤了？”

　　周子舒浑身一颤，抬手挡住温客行的手，“别动”。

　　温客行瞬间就明白了，顿时目眦欲裂，双手停在半空，不敢再碰他，咬牙切齿道：“他们对你用刑了？我去杀了段鹏举和晋王！”

　　周子舒急忙扯住他，“老温，莫要恋战。”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灰败惨淡的脸，眼底一片通红，“早晚有一天，我要屠他满门！给韩兄弟陪葬，给你报仇！”

　　周子舒笑着摇摇头，问：“成岭呢？”

　　温客行吐了一口气，“你放心，他现在很安全，我已经见到七爷和大巫……阿絮，让我先看看你伤了哪里……”

　　周子舒微微侧身，再次推开温客行的手，“皮外伤，不要紧。”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的侧脸，骤然想到了不久前阿絮说的那句“温客行，你是在可怜我，还是羞辱我”，突然什么话也问不出口了。

　　周子舒轻咳了一声：“你让你的人都住手吧，段鹏举刚才发了信号，恐怕是给晋州军的，晋州军军营距此不远，此地不宜久留。”

　　温客行沉默片刻后，将手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呼哨。

　　段鹏举已经被吓破了胆，鬼谷中人收手，他也毫不恋战，带着天窗之人仓皇而逃。

　　喜丧鬼与其他三头大恶鬼带着数百小鬼从林中涌出来，来到温客行面前，对满地狼藉恍若未见，跪地行礼，“谷主。”

　　温客行随意抬了抬手，众人起身纷立两侧。

　　毕星明和程子晨本也没有走远，此时也跑了回来，看到满地的血腥断肢，先是一愣，随后扑通扑通跪在周子舒面前。
　　“弟子毕星明，参见庄主。”
　　“弟子程子晨，参加庄主。”
　　两人身后的少年也都纷纷行礼，“弟子参见庄主。”

　　之前周子舒重伤濒死，眼睛看不清楚，此时内息略有恢复，终于看清眼前一众少年，虽并不能一一叫出名字，但全部都是他四季山庄旧部的传人。

　　温客行虚虚扶着周子舒，解释道：“师兄，韩兄弟临终前，曾经把这些孩子托付给我，我自作主张，把这些孩子收归门下，能把他们列入四季山庄门墙，是韩兄弟毕生所愿，亦是我之所愿。此次多亏他们在城内接应，才能这么顺利将你救出。”

　　温客行不等周子舒回应，突然松开他，转身在他身前跪下行礼，“四季山庄不肖二弟子温客行，参见庄主。”

　　周子舒愣愣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温客行，一时无数滋味涌上心头。

　　老温当着青崖鬼众的面向他行礼，坦然接受四季山庄弟子的身份，这份心意，竟让他觉得沉重得难以托起。

　　原来，老温一直都知道他想要的。

　　四季花开不败，万里山河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