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半夏》diddl

17、 ACT 12（1）

　　某日中午。
　　晴空万里看不到一朵点缀的白云，虽然太阳刺眼了一点，不过又是个充满活力的好天气。
　　当然，对个别人士来说例外。

　　“还记不记得遥远的小时候，我天真地握着你的手——”
　　好听的音乐旋律倏地响起，手机在她的裤袋里一阵阵地震动着。微光无精打彩地掏出来，翻开，按下接听：“喂——？”
　　“小微吗？是我。”那边传来极其干净明澈的声音，可是很陌生。
　　“你？”她把手机拿开点看了看，显示着‘无来电显示’。于是很疑惑地问，“你是谁啊？”
　　“……”沉默片刻，“小微又忘记我了吗？好无情。”

　　会用这种语调说这种话又称呼她小微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
　　“啊～啊，原来是云陌啊。”眉尾挑了挑。
　　“……我伤心了。”
　　“你伤心了？你还敢说？那我该说什么？”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微光的声调越提越高，到最后根本就是对着手机火力全开地大声吼，“是谁答应我第二天会来上学的？！结果呢？连个电话都没有！”
　　被她炮轰的电话那边，云陌苦笑着揉了揉发疼的耳朵，十分委屈：“我是很想……可是看守的那几个没有以前那么好对付，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你不是去和你的父亲谈论吗？”听着听着，竖起的头发飘回去，火气似乎小了点。
　　“嗯，没谈拢。”
　　“……”残余的火星挣扎着被扑灭了，微光再叹气，“那你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们重新相遇的地方。”云陌问她，“小微记得的吧？”
　　她回想了一下：“河边吗？”

　　“唔。”轻轻地应了一声，属于少年的清澈声线从电话的另一端遥远地传来，湿漉漉的仿佛雨后潮润的空气，青涩又矛盾的甜腻，隐隐的暧昧和诱惑：
　　“小微，我好想见你。”

　　“……是吗？”耳朵怎么有点痒痒的，微光怔怔地抓着手机呆了呆，才缓缓说，“理论上是没问题。反正我人也在外面乱逛。”
　　“那我去找你好了。”他雀跃地自告奋勇。
　　微光马上摇头，天知道这位大少爷会不会半路走丢啊。直接拒绝：“不用了，你就在原地等着我。”
　　“……好吧。”似乎很不甘心。
　　“就这样，等会儿见。”结束了通话，她把手机放回袋子里。微光走向了自己的自行车。开锁，脚一踏，向着河堤的方向骑去。其实距离并不是很远，过了大马路后跟着那条直直的小路往前，5分钟就到了。沿途中，一边是长满野花的草地，另一边则是微微倾斜下去的河岸。
　　微光踩着踩着，一眼就注意到了悠闲躺在草地上的云陌。
　　没办法，这厮实在是太耀眼了。

　　秋天的风清爽而有些干燥。
　　阳光懒懒地撒在一波一波荡漾着的河水上，点点的光象金色的鱼鳞。

　　微光慢慢地刹车，小心翼翼地拖着自行车顺着斜坡走下去。她架好车，然后坐到他身边。
　　少年似乎在沉睡。
　　空气在以他为中心的直径内，仿佛有生命一般泛动着剔透的晶芒，让人的呼吸都缓慢起来。
　　他的睡脸天真美丽，像个什么烦恼都不知道的孩子。长长的黑发如同散开的网一样铺开，少年微微地蜷著身子，卷卷的眼睫毛在眼下形成柔和的阴影。

　　微光支着下巴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才笑着伸出手捏住他的鼻子：“喂——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他很快地睁开了双眼握住她的手，上挑的眼角满是狡黠：“真不好玩，被发现了呢。”
　　“咦……”小小的问号，微光瞅着他的眼瞳，怔怔地，“你的眼睛……？”怎么又变成一只蓝一只黑的了？
　　“因为小微喜欢。”他低声说着，音线有些稚气的柔软。
　　“真的是很特别，也很漂亮啊。”笑了笑，她仔仔细细地望进他的眼睛，指尖轻轻拂过蓝色的那边，“很像天使呢。”
　　一边眼眸漆黑得如同盛夏的夜空，另一边则是郁邃的海水色。移不开目光啊，那么极至的深，那么极至的蓝，模糊蒸腾的潮湿水气，仿佛蛊惑一般温柔地把人层层叠叠包裹住。

　　“好了，话题不能扯开。”微光放下手，“你……和你父亲怎么样了？”
　　他往后倒去，抿着唇角：“没什么，我跟他说要自己住，他不肯，然后——就这样了。”
　　“到底怎么样啊？”
　　微光皱起眉心。一个星期呢，像他说得那么简单的话，用得着那么长一段时间不去学校吗？
　　只不过——
　　她咬着手指，微微歪着脑袋打量他。
　　嗯，美少年依然是美少年，皮肤洁净白皙，能看到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伤痕或淤青的样子。呃，她怎么会先联想到暴力方面呢。

　　“我没来学校是因为……”双手垫在脑后，云陌的眼睛转了转，“因为，嗯，胃病。”
　　“胃病？”她哇了一声，“很严重吗？你住院了？”
　　他笑了笑，颊边露出两个可爱的旋涡：“住了一个星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那老头非要我呆在医院里不肯让我出院，于是婆婆帮我逃出来。”
　　微光简直想晕：“又是逃走？可是，你的父亲肯定很快就派人来找你的吧？像上次那样。”
　　“这次有婆婆帮我，应该没有那么快。”云陌侧过身子。
　　“婆婆不是劝你回去的吗？怎么又帮你了？”每听一句话，不理解的地方就会多一个，微光觉得自己都快成为‘问题’少女了。
　　“因为……”停了下，他眨了眨眼，苦着脸，“小微，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不好？”
　　“呃，那好吧。”微光抓抓头发。她实在很想知道啊，但是别人不想说的事情，还是别那么八卦好一点。

　　云陌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蓝一黑的眼睛又眨了眨才躺下来，像是晒着中午太阳的波斯猫一样慵懒地眯起眼睛乖巧地窝在她身边。
　　微光一下子也找不到别的话题聊下去，于是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流动的河水发呆。不过时不时的，还是会如突然想起来的一般，低下头看他一会儿。
　　凝固的时间，安静的空气，仿佛一张古老的黑白照片。

　　微光把一绺他的黑发握在手中。
　　细细的发丝，比她那头钢硬有个性的头发柔软了不知多少倍。应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居然连分叉都没有。
　　其实男孩子并不适合留那么长的头发，再怎样阳光帅气，顶着及腰的长发也只会不伦不类。而云陌算是个例外……她看大概也只有他这种漫画型美少年才能继续保持美型的外表了。

　　“小微。”
　　“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眼睛的云陌指着她身后的自行车，很有兴趣的问：“这是你的吗？”
　　她回头望了一眼：“对呀。”
　　“那就是传说中的自行车吗？”他忽地坐起来，惊奇地说，“好厉害。”
　　哪里厉害了啊……微光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那个，难道你不会骑吗？”
　　云陌很诚实地点头。
　　“有没有尝试过？”
　　云陌很诚实地摇头。
　　不会骑单车会骑机车，其实……这也算一种本领吧。
　　微光看了看表，然后站起来：“呐，云陌，你有没有兴趣学？我还可以陪你一个小时。”
　　“好啊。”他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很可爱，“不过，小微不能呆久一点吗？”
　　“不行啦，回去晚了老爹会跟我没完。”她吐吐舌头，把手递给他，“别坐着了，快起来。”

　　河岸旁的小路平坦还算宽畅，没有转弯而且行人也不多，是学习自行车的好地方。
　　伤脑筋地抓了抓头发，微光的眉心纠结在一起。
　　虽然自告奋勇要教他，可是……该用什么办法教好呢？她的力气又不大，总不可能像小孩子学习时那样抓着车尾向前推。
　　她苦恼地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想得脑袋都快冒烟发生故障的时候终于放弃。不管了，就采取当年向日葵教她时用的‘自生自灭’方法吧。

　　微光把车推上去，指挥着他：“来来，握住车把……”
　　云陌乖巧地按照着她的吩咐坐上车，也很有架式地稳住车头，然后等待她的下一个讲解。只不过师傅大小姐说完了骑车该有的姿势就没了动静。
　　他疑惑地看过去：“嗯，然后呢？”
　　微光双手叉腰，也疑惑地看着他：“什么然后？你现在脚一踏，车就能动了嘛。”她就是这样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