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性病人［无限］》南星七

36、第三十六章

　　谢奉睡醒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面前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他直起身子目光懒散地瞥了眼站在迟宁面前说话的男生。

　　对方穿着学生制服，身材瘦得如同干枯的麻杆，头发枯黄，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活像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恶鬼，正瞪大双眼用很渴望的表情注视着迟宁，模样诡异。

　　迟宁和他对视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想喝一杯咖、咖啡。”男生结结巴巴道。

　　他说完，图书馆内更静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书或笔，齐刷刷地转头，动作一致而且僵硬。透不出光亮的黑眼球紧紧跟随着迟宁的身影，带着扑面而来的恶意。这时才能发现，他们的瞳仁比普通人大了许多，几乎塞满了整个眼眶，眼球转动得很慢，让人幻听有咯咯的扭动声。

　　谢奉单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男生。

　　很久之前，他的某个病友拥有很严重的异食癖，根本咽不下正常的食物，只能吃墙灰和土块，因为啃坏了疯人院浴室的排水系统，被送到了他隔壁关禁闭。于是以后的每晚他都能听到墙的另一侧有类似老鼠偷吃的声音，谢奉忍受了整整一周，精神崩溃的前夕，对方才终于被放出了禁闭室。

　　眼前的人和那个病友长相有五分的相似，谢奉耳边仿佛又回响起那些刺耳的挠墙声。

　　他并不想迁怒，但情绪这种东西是很难控制的。

　　迟宁站了起来，等谢奉望过去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们面前就立着一台自动咖啡售货机，距离不远。

　　只是男生完全没有回头在意那台机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迟宁身上，眉梢高高吊起，嘴唇翕动，不住地往下吞咽口水，过大的黑瞳仁中闪烁着渴望和贪婪，“我想喝……”他断断续续地重复。

　　迟宁迟疑了片刻，选择了同意帮忙，“好的。”

　　他顶着众多令人不安的视线，走到咖啡机前。

　　他还需要知道更多副本信息，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别拒绝男生的要求。

　　但紧张在所难免，迟宁觉得男生真正想喝的不是咖啡，而是要吃了他。

　　机器发出运作声，迟宁微微抬眼，通过咖啡机透明外壳的反光观察男生，包括图书馆其他人在内，他们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牢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端着纸杯回来，里面的咖啡还很烫。

　　迟宁把纸杯放到男生那边，见后者没有反应，尝试地问了句：“你还要吗？”

　　男生呼吸急促了许多，他要笑不笑地勾起脸上的肌肉，嘴边甚至分泌出来不及吞下去的唾液，嘴唇不住地蠕动，做出咀嚼的微表情。就算这副垂涎的表情不是对着面前的迟宁露出的，依旧无比怪异。

　　他艰难地张开口，猩红的舌头在嘴里晃动，浑身都开始颤抖，嗓音沙哑，“我要……我想喝、喝……”

　　谢奉打断了他，屈指把纸杯往前推，声音平淡地说：“喝吧。”

　　男生瞥了眼咖啡，眼里闪过浓浓的嫌弃，他压制住怪异的身体反应，突然命令迟宁：“递给我。”

　　要求还不少。

　　谢奉挑眉。

　　迟宁莫名感知到谢奉的意思，他及时握住后者的手，使得纸杯免于被攥碎的结局。

　　他端起纸杯底，主动递给了男生，“给你。”刻意和对方保持了距离，在男生握住咖啡的同时松手。

　　男生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他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溅出去了不少，手背被烫到都没有在意。

　　“不行，我想喝！我要，我要啊……”他面部抽搐，五官紧凑到一起，终于忍受不了，抬手迅速朝迟宁抓来。

　　“吱嘎——”是桌椅摩擦过地面的声音，谢奉一脚把书桌推开，拦住那只手把人脑袋压在了桌面上。

　　谢奉没收力，对方的头磕到桌面发出砰的巨响。

　　听得人牙疼。

　　迟宁往后退了半步，后怕地看着鼓突着双眼面目狰狞的男生。

　　怎么看，也和副本介绍里乐善好施的优秀市民搭不上边。他抬头快速扫了眼在场的其他人，对上一双双漆黑骇人的眼睛。

　　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是因为自己玩家的身份比较特殊，还是有其他的隐情？

　　男生痛苦地挣扎起来，死死盯着迟宁，伸手抓挠着脖子，还不忘翻来覆去地重复:“给我！我好渴！我渴，我要喝！”

　　谢奉叹口气，面露无奈道:“好的好的，给你喝。”都这样要求了，他自认不是冷漠的人，当然要满足对方。

　　他单手拿过男生手里那杯咖啡，经过方才的动作竟然还幸运地剩下小半杯。

　　当事人由于极度不配合，拒不张嘴，被紧接着卸掉了下巴，硬生生灌下了滚烫的咖啡，男生干瘦惨白的脸都在反抗中重获血色，看起来健康许多。

　　“好喝吗？”谢奉低声温柔问道。

　　与此割裂的是他惨无人道的行为。

　　男生下巴脱臼说不出话，眼里却写满了惊恐，他强忍着不往自己看上的猎物那边张望，对着谢奉生无可恋地点头，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谢奉笑了笑，“下次请人帮忙，记得礼貌些。”

　　“呃呃——”男生嗓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呓语，继续艰难点头。

　　谢奉松开手，冷眼看着男生跌跌撞撞地离开。

　　图书馆又恢复如初，其余人也不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迟宁，而是再次回归安静看书的状态，只有偶尔才向这边投来暗中窥视的目光。

　　迟宁意外发现自己的幸运值上升到了82。

　　他向谢奉解释了这场逃生游戏的规则。

　　又猜测道:“所以给市民帮忙会增加幸运值，增加后期生存的几率。可如果不是你的话，刚才那个男生想喝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咖啡。”

　　谢奉若有所思，“操作空间很大，只要对方认同了你的帮忙，就算做合格。”

　　“这次你是什么身份？”

　　迟宁:“曼平市普通市民。”他又从背后的背包里翻出了写有他名字的学生证和一份合同，研究了几分钟，“嗯我还是曼平大学表演系的学生，最近要拍摄一部恐怖片。”一部有关于城市怪谈的恐怖片，他在里面客串某个戏份不多的配角。

　　谢奉见状也翻了翻口袋，最后掏出一张名片，硬质卡片在他手里转了两圈，他拖着长音道：“曼平市心理诊所医生，谢奉。我是心理医生啊。”

　　迟宁听完沉默两秒。

　　“你当心理医生吗？”

　　谢奉微微歪头，反问：“我不可以吗？”

　　他似乎对身份挺满意，表情愉快地收起了名片，“久病成医，你要相信我的专业性。”